還不等蘇竹洗漱完,外麵就傳來了雙胞胎的聲音:“三姐,我們去上學了。”


    蘇竹嗯了一聲,又怕他們聽不見:“去吧,路上慢點兒。”


    “好~”


    蘇爸和蘇媽就說了,雙胞胎是他們養的,這麽多孩子當中最省心的。


    在蘇竹的印象中,年幼的雙胞胎也幾乎很少闖禍,哪怕是他們在嬰兒時期,大哭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但也正是因為太過省事了,父母對他們的關注反而不如前幾個孩子多。


    哪怕他們是雙胞胎。


    不過雙胞胎和幾個兄弟姐妹的關係是最好的。


    而他們更小的時候,大多都是蘇蘭帶著他們。


    因為那個時候大哥大姐,不是在忙著找工作,就是在忙著相親。


    蘇竹自己還小,而且很沒有耐心,所以幾乎照顧雙胞胎的重擔都擔在了蘇蘭身上。


    所以雙胞胎和蘇蘭的關係是最好的,現在蘇蘭馬上要結婚了,雙胞胎十分不舍二姐,卻覺得如果表達出來的這種強烈的情緒,反而會影響二姐結婚的心情,但負麵情緒都憋在心裏,導致雙胞胎這段時間控製不住的悶悶不樂。


    隻不過現在家裏的大人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蘭結婚和蘇竹回來這兩件事情上,到目前為止,倒是沒有人發現雙胞胎情緒的不對勁兒。


    蘇竹洗漱完出來,正好看到自家大門關上。


    思索了一下,她拿起一根油條,變往嘴裏塞,就便跟了過去。


    “三姐陪你們上學。”


    雙胞胎此時剛走到樓梯口,看到蘇竹之後臉上就揚起燦爛的笑容。


    雙胞胎雖然長得像,但也不是一模一樣的。


    弟弟稍微胖一點,哥哥稍微高一點。


    不過高的這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三姐,咱媽說了,不能邊走路邊吃飯。”說話的這個就是雙胞胎裏的哥哥蘇衛民。


    “現在媽又不在這裏,你不說他不說我不說的,誰知道。”蘇竹摸了摸蘇衛民腦袋。


    “要是媽知道了今天早上的事情,那我也就知道了是誰告的密。”


    蘇衛民感覺到,扶在自己腦袋瓜上的手強壯有力。


    弟弟蘇衛黨也不敢說話。


    但是他心中隱隱有些竊喜。


    哥哥總是用媽媽的話來壓自己,現在終於也嚐到苦頭了吧。


    家裏的孩子不是都像自己這樣害怕母親的。


    蘇衛黨和蘇衛民的學校,就在他們居住區域附近,走大概五六分鍾就到。


    所以附近的居民一般很少有主動送孩子上學的情況。


    當然對於這些孩子來講,被大人送到學校好像本身就是一件挺丟臉的事情。


    他們經常說的話就是我已經不是小孩了,用不著家長送。


    但是對蘇衛黨和蘇衛民來說,這個將近一年沒見的姐姐送他們到學校,還是很讓他們高興的。


    “姐,放學的時候你還能來接我們嗎?”


    蘇衛黨瞪著眼睛,充滿期待的看著蘇竹。


    那巴掌大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讓蘇衛黨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但蘇竹一向不是那種會被美色所惑的人。


    所以她堅定的搖了搖頭:“你姐我其實挺忙的,不要提這種不合適的要求。”


    蘇衛黨:“哦~”


    蘇衛民:……


    送完雙胞胎弟弟,蘇竹也沒準備回家,這幾天她一直在家裏沒出門過,偶爾幹幹家務,大多數時候都躺在床上發呆,感覺身上的骨頭都有些鬆了。


    所以今天她準備去拜訪一下之前的同學。


    蘇竹的同學都差不多比她大上一兩歲,但是玩的最好的卻是大上三歲的林婉。


    當初機械廠招工的消息還是林婉和她說的。


    林婉家庭條件不錯,母親是醫院的醫生,父親是軍人,轉業之後成了公安。


    蘇竹離開之前,林婉的爸就已經是公安局副局長了。


    所以林婉完全不用為下鄉愁。


    她還在上學的時候,父母就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工作,在她畢業的第2天,她就去上班了。


    由於蘇竹下鄉這件事發生的10分突然,所以她離開的時候來不及和林婉麵對麵的說.


    後來去了李家村,蘇竹倒是給林婉寫過信,但是沒有收到過回信。


    蘇竹以為林婉生氣了,回到家這麽幾天也一直沒敢去找林婉。


    如果總歸是她最好的朋友,蘇竹可不想失去林婉。


    萬一讓林婉提前知道,她已經回來的消息了……蘇竹不敢想象林婉會氣成什麽樣。


    林婉家的位置距離蘇竹家還是有些遠的,否則她們倆就不可能隻是高中同學了。


    林婉的家是一處小洋樓,蘇竹去過幾次,最喜歡他們家的院子。


    林婉媽媽雖然是個醫生,但閑暇的時候,卻十分喜歡擺弄花草。


    所以院子裏種的都是一些好看的花。


    林婉的爸爸還在院子的右側搭了一個葡萄架,四五月的時候,架子上就爬滿了葡萄藤。


    蘇竹還想著這個時間段,不知道還有沒有葡萄吃。


    結果到了林婉家門口,她才發現這個屋子特別的蕭條。


    大門都變得破破爛爛的,感覺隨時會從門框上掉下來。


    “什麽情況?”蘇竹湊了過去,透過門縫往院裏看,結果發現院內雜草叢生。


    原本的葡萄架子都變成了一堆破爛木頭,堆積在地麵上。


    再往裏看去,2層小洋樓的窗戶幾乎都被打碎了。


    看起來十分的破敗。


    這個時候旁邊有一婦女路過,蘇竹看見的婦女指著院落想要詢問些什麽,但沒等她開口,那婦女就說了句晦氣,掩著鼻子就匆匆離開了。


    “是搬家了嗎?”


    蘇竹忍不住這麽想。


    其實,她心中有一個更悲哀的猜測,但她寧願自己的朋友是沒跟自己說一聲就搬家走了,也不想是她猜測的那個答案。


    “畢竟是我先沒說一聲就下了鄉的,也許林婉太生氣了,所以搬家的時候就沒告訴我。”她喃喃自語。


    想是這麽想,蘇竹卻還是來到了以前她和林婉會經常來幫忙的齊奶奶家。


    齊奶奶有一兒一女,但是女兒遠嫁,兒子是給供銷社做運輸的,所以經常會在外地。


    有一次蘇竹到林婉家玩兒的時候,兩人路過齊奶奶家,發現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就回家叫大人將她送到了醫院。


    從那之後,林婉就經常會到齊奶奶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齊奶奶見到蘇竹還會給她好幾塊大白兔奶糖。


    所以蘇竹在節假日的時候,也會過來幫齊奶奶幹些力氣活。


    到齊奶奶家門口的時候,蘇竹到時候鬆了一口氣。


    至少,齊奶奶家還是原本的樣子,大門微微敞開,能看到裏麵收拾幹淨整齊的院子。


    蘇竹敲了敲門:“齊奶奶,齊奶奶,您在家嗎?”


    很快,蘇竹就聽到了拐棍敲擊地麵的聲響。


    “齊奶奶,是我,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蘇竹。”


    “蘇竹?”齊奶奶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蘇竹的麵前。


    她微微眯了眯眼,然後才說道:“哦,是蘇竹啊,真是好長時間沒見了。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不知道是不是蘇竹的錯覺,她總覺得齊奶奶對她好像十分的冷淡。


    也許是因為蘇竹和齊奶奶已經將近一年沒見,所以有些生分了吧。


    蘇竹迫切的想知道林婉去了哪裏,所以也沒在意齊奶奶的態度,跨進院子之後,就直接問道:“齊奶奶,您知道林婉他們家搬去哪裏了嗎?”


    齊奶奶的身體頓了頓:“搬去哪裏了?你不知道?”


    “我去年的時候下鄉了。因為時間挺緊急的,所以就沒有和林婉說。我倒是給她寫信了,但是一直沒有收到回信,我就剛回家來找她,結果沒想到她好像搬家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蘇竹冒了一頭的汗。


    齊奶奶靜默了十幾秒鍾,就在是蘇竹已經有些急躁的時候,她終於張口說話了。


    “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蘇竹:“不用了,齊奶奶。”


    說是倒杯水,齊奶奶卻反過身來先把大門關上了。


    “坐。”她指了指院子裏的馬紮。


    蘇竹隻能先坐下。


    齊奶奶端著一杯水哆哆嗦嗦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蘇竹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老了,真的是老了,連杯水都端不住了。”


    “齊奶奶別這麽說,你的身體還十分的康健。”蘇竹不是很會安慰人,於是立刻轉移了話題,“齊奶奶,您知道林婉他們家搬去哪裏了嗎?”


    齊奶奶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歎的蘇竹心驚膽跳的。


    “他們不是搬家了。”


    齊奶奶跟著說道:“林婉啊,她下鄉了。”


    蘇竹不敢置信:“林婉不是有工作嗎?怎麽會下鄉了呢?”


    蘇竹記得,林婉的工作還是政-府部門宣傳科的。


    齊奶奶沉默幾秒:“你也有工作,你怎麽就下鄉了?”


    蘇竹:“我有工作是不差,但我二姐沒工作呀,我們家那麽多孩子,總得有人下鄉,我想著我自己身強體壯、力氣又大的,相比於柔柔弱弱的二姐更適合下鄉,所有就瞞著家裏人報名了,將工就轉給了二姐。”


    可是林婉不應該下鄉啊。


    先不說,他們家就她一個孩子,林婉本身還有工作,怎麽就淪落到下鄉的地步了呢?


    齊奶奶搖了搖頭:“他們家出了事情,你還是別到處瞎問了。”


    蘇竹心裏咯噔一下,這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種情況。


    “在出事之前,林婉的爸媽都已經安排好了,所以林婉雖然沒保住工作,但至少不像她爸媽一樣, 還能以一個正常的身份下鄉。至於她到哪裏下鄉了……我隻打聽到是東北那邊,我勸你不要多打聽,否則很可能會連累自己家的人。”


    蘇竹:“我……”


    齊奶奶說的很對。


    這不是件小事,牽連進去很可能會連累自己家人,蘇竹隻能強按下自己的心思。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去年八九月份吧,我也記不太清了,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


    齊奶奶隻記得前一天下午,林婉還幫自己燒了一壺熱水,第2天她就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有很多紅袖章的人來回跑動。


    當天下午,她就聽人說附近的林家出了大事。


    等他拄著拐杖哆哆嗦嗦來到林婉家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她家的大門都被踹壞了,屋內更是一片狼藉。


    有不少帶著紅袖章的人正在裏麵搜索著什麽。


    碗盤等東西都被砸壞了。


    在紅袖章的人看過來的時候,齊奶奶立刻裝作是路過的樣子走了。


    “……再後來我就在報紙上看到了斷絕關係的聲明。他們都說林晚是帶著家裏的財產下鄉了,但是當時那種場景,那些人怎麽可能讓林婉帶著錢走。”


    聽到齊奶奶的描述之後,蘇竹就更想要找到林婉了。


    “聽我說啊孩子,這件事不是你們管的,一不小心連帶著我們的家人都會萬劫不複。你就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好好下鄉,做你的知青。”


    之前齊奶奶對蘇竹是有點怨恨的。


    她知道蘇竹和林婉的關係很好,以前動不動就找林婉玩,但林婉出事的前後,卻再也沒見到過蘇竹的身影,她還以為蘇竹和那些人一樣,生怕自己被林婉的牽連。


    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搞清楚真相之後,齊奶奶反而希望蘇竹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以免對她產生影響。


    離開齊奶奶家的時候,蘇竹一臉的恍惚。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原本生活的那麽幸福的林婉,竟然會遭遇到這種事情。


    聽齊奶奶的意思,林婉家之所以有這樣的變故,似乎和她媽媽的娘家有著關係。


    至於更深層次的原因,就不是齊奶奶能夠知道的了。


    蘇竹很想知道林婉是去哪個地方下鄉了,但是並沒有能夠查這種信息的人脈。


    想著齊奶奶的話,再想想家裏人,蘇竹隻能將自己心中的擔憂先壓下。


    不過,蘇媽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蘇竹的異常。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蘇媽還以為蘇竹是在為給蘇慧雅介紹對象的事情著急。


    畢竟最近這段時間,也隻發生了這一件鬧心的事情。


    晚上都準備睡覺的時候,蘇媽將蘇蘭支走,決定和蘇竹好好聊聊。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直接拒絕奶奶,你奶奶那邊就算再生氣,也有我和你爸兜著。”


    蘇竹過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蘇媽說的是什麽。


    她搖了搖頭:“給蘇慧雅介紹對象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很在乎。我已經打算好了,要真有相親這回事的話,我會將蘇慧雅的優缺點都和對方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還是看上了蘇慧雅,那麽以後他們無論過的幸不幸福都和我關係不大了,我可不是那種會為蘇慧雅的未來負責到底的人。”


    “你這樣想也算不錯……那你今天怎麽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竹終究是年紀還小,心中有憋悶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和媽媽說。


    她將腦袋放到了媽媽的肩膀上,然後幽幽的歎口氣。


    “媽,你還記得我高中同學林婉嗎?”


    “怎麽不記得,那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蘇竹點了點頭:“她家出事了,就在我下鄉的那段時間。”


    “出事了是指……”


    蘇竹沒有說話,又歎了一口氣。


    這年頭被批鬥下放的人實在太多了。


    “我之前下鄉的時候還給她下過信,沒有收到她的回信,我還以為是她在生氣我下鄉沒有跟她說,沒想到……”


    蘇竹猛的直起身子:“我之前給她寫過信,可那個時候她早就下鄉了,家裏人也都下放了,會不會有人看到我寫的信,然後……”


    蘇媽心裏也是咯噔一下,不過她還是先安撫蘇竹:“沒事的,隻是高中同學正常的交流,就算那些人再想找茬也不會找到我們家身上。你爺爺和姥爺家可都是三代貧農,根正苗紅。”


    這一刻,蘇竹是真的有些怕了,她自己出了事倒是無所謂,要是連累了家裏人……


    從這一刻,蘇竹就已經決定暫時放下尋找林婉的心,至少在京都這片地方,不太適合貿然做出尋找林婉的動作。


    就算是這樣,她也萎靡了幾天。


    還是蘇蘭看不下去了,某天休息的時候,要去和杜子剛約會的她就叫上了蘇竹。


    年輕人約會無非就是那幾套,蘇竹都不是很感興趣。


    更何況蘇蘭約會,她跟著算怎麽回事兒?


    到時候蘇蘭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她對象身上還是在自己身上?


    不過她大概也能了解蘇蘭對自己的擔心,即使蘇蘭並不知道自己在憂愁什麽。


    所以蘇竹跟著蘇蘭一起出門,卻在和杜子剛匯合之後表示自己還有其他事情。


    “之前也沒聽說你有其他事情?”蘇蘭一臉擔憂的看著蘇竹。


    “是之前在火車上的時候遇到的新朋友,他們也正好來京都,所以我們就約了見麵。”


    “今天?”


    蘇竹點頭:“對,就是今天。”


    見蘇竹如此肯定,且麵容上已經看不出之前憂慮的樣子,蘇蘭就點頭:“帶你朋友好好玩,但是晚上要早點回家。”


    “放心吧,我有數的。”蘇竹看著這對小情侶走遠了之後,才轉身漫無目的的閑逛。


    因為是難得的休假日,街上的行人還挺多的。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不停的和身旁的人聊天,整個街道的氛圍都透露著一種欣欣向榮、蓬勃向上的感覺。


    其中一位穿著淡黃色布拉吉,紮著一個大長辮子的女同誌,讓蘇竹又忍不住想起了林婉。


    林婉的頭發就又黑又長。


    發梢已經達到了大腿中間的部位。


    不僅如此,她的頭發還又密又厚。


    這樣的頭發其實是不適合紮一個麻花辮。


    但恰巧林婉又是一個比較執拗的人。


    紮兩個麻花辮沒有辦法很好的看到後麵的發縫,林婉就不能得知她的發縫是不是正好在腦袋正中間的位置。


    這種情況下,她就會忍不住撫摸發縫,將部分注意力轉移到發型上。


    最誇張的一次是,班裏的同學約他們出去玩,除了他們班幾位同學之外,班長還叫了高年級的幾位同誌。


    其中就有林婉喜歡的人。


    蘇竹提前到達了林婉家,幫著林婉挑選衣服,整理發型。


    因為林婉覺得以一個麻花辮略顯臃腫,所以就想讓蘇竹幫她分後麵的發瘋,紮兩個麻花辮,看起來也嬌俏一些。


    蘇竹感覺自己分的發縫很直,也在她腦袋正中央。


    但林婉並不這麽覺得。


    她就覺得蘇竹分的發縫歪了,尤其是接近脖子的那塊歪七扭八的。


    蘇竹又好脾氣的幫她分了幾次。


    但都沒令林婉滿意。


    最終林婉還是紮著她那略顯笨重的單麻花辮出去的。


    回想起這個往事,蘇竹忍不住笑了一下,不過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現在林婉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受苦,恐怕也沒有心思和時間來打理她那頭秀發。


    “蘇同誌?是蘇同誌嗎?”


    一開始,蘇竹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在叫自己。


    “蘇竹同誌?”


    那個女同誌又叫了一聲,蘇竹才慌忙轉身。


    身後站著一個穿著穿著碎花上衣灰色褲子的女青年。


    正是蘇竹在火車上遇到的葉雨。


    “大老遠看到我就覺得是你了。”


    葉雨白了一些,頭發看起來也順滑了不少,在她姐家應該過的還不錯。


    “葉同誌,好巧,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見麵。”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孕婦就從路邊的房子裏走了出來。


    “小雨,這是你朋友?”


    葉雨點點頭:“姐,這是蘇竹蘇同誌,她家也是京都的。蘇同誌,這位是我姐,葉晴。”


    “你好,葉晴同誌。”


    為了區分這兩姐妹,蘇竹決定直接叫她們的名字。


    “你好,蘇同誌。”


    打完招呼之後,葉晴像是想起了什麽,直接問道:“不知道今天中午蘇同誌有沒有空?”


    葉雨拉了拉葉晴的衣角:“姐?”


    蘇竹看了看葉雨,又看了看葉晴:“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嗎?我今天中午倒是沒有事。”


    葉雨:“不用,我……”


    葉晴:“我妹妹今天中午要相親,這還是她第一次相親。本來我應該是要陪她去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情況實在不方便行動,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放心吧,不用你說話,你就坐在那裏當個陪襯就行。”


    蘇竹其實是想拒絕的。


    因為她也沒有相親過。


    之前大姐相親的時候都是蘇媽跟著一塊兒去的。


    二姐相親她又沒趕上。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對相親其實也是抱著一種心驚膽戰的態度。


    但是葉雨明明在衝她搖頭,眼神裏卻滿是祈求,蘇竹還是心軟了。


    反正又不是自己相親。


    “要是葉雨不在意的話,我倒是不介意。”


    葉晴連忙衝葉雨說道:“她答應了,她答應了。”


    興奮的就像是和葉雨相親的是蘇竹,而蘇竹已經答應和她交往了一般。


    “我聽到了,姐姐。”葉雨紅著臉對蘇竹說,“抱歉啊,蘇同誌。”


    片刻後又補充道:“謝謝你了,蘇同誌。”


    於是,剛才還無處可去的蘇竹還真就去了火車上曾遇到的朋友家中。


    剛才葉晴走出來的那個房間,就是她們所住的院子靠近臨街的一個屋子。


    院子被打理的十分有生活氣息,靠近左側牆邊開出了一小塊地,種著蘇竹說不上名字的菜。


    (蘇竹:有點兒像小油菜。)


    左側拉了一根繩,上麵曬了不少的衣服,衣服的水滴在地上,看樣子是剛洗不久。


    在靠近內側屋子的牆邊擺著一張小桌子和一把小小的木頭椅子。


    葉雨將一杯糖水和一小碟瓜子放到了小桌子上。


    “要不要看報紙?”她沒想得到蘇竹的回答,直接轉身進屋就拿出來了一疊舊報紙。


    “你先在這等我一會兒。我收拾完衛生再換上身衣服,你幫我看看頭發。”


    蘇竹點點頭。


    葉雨麵對相親就有些膽怯又有些興奮,她是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展現在第一個相親對象麵前。


    她這樣的表現又讓蘇竹想起了林婉。


    說起來挺可笑的,從下鄉到現在,她想起林婉的次數真的是屈指可數。


    沒想到在得知林婉家的境遇之後,她卻時時能想起這個以前最好的朋友。


    又諷刺又可笑。


    也不是蘇竹絕情冷血什麽的,主要是在幾天前,蘇竹還以為林婉依舊過著被寵愛的幸福生活。


    偶爾想起她也隻是疑惑,她為什麽沒有回信,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


    後來,進了基地,蘇竹就變得忙碌起來,想起林婉的機會就給少了。


    而如今,蘇竹頻繁的想起林婉,除了擔心之外,情緒中還夾雜著不少的愧疚。


    蘇竹喝了口糖水。


    葉家兩姐妹都挺大方的,水裏放了不少白糖,糖水順著食道滑進胃裏,緩解了蘇竹一部分疲勞。


    葉雨正在處理玉米……


    因為不習慣看著別人幹活,所以蘇竹將實現集中在了報紙上。


    占據比較大的版麵的,是一篇關於知青下鄉支援農村的報道,還有一張農民辛勤勞作的照片。


    寫這篇報道的人叫做林婉。


    “林婉?”蘇竹仔細研究了一下這篇報道。


    林是林婉的林,婉也是林婉的婉。


    這會不會就是她要找的那個林婉?


    再看看這個報道的時間。


    是今年一月份的報紙。


    寫這篇文章的人說的是自己瞎想三個月之內的感受,還寫了秋收時候的繁忙,這樣算來的話,和林婉下鄉的時間也能合上。


    更何況,寫這篇文章的人,也是在東北地區當知青。


    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林婉,蘇竹都決定抽時間去這個黑崗子村看看。


    這個村的位置離基地不算特別遠,她也許可以好好計算一下時間……


    “蘇同誌?”


    蘇竹猛地回過神來:“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叫我蘇竹就可以了。”


    “哈哈,在這裏等確實有些無聊。”葉雨拉著蘇竹的手,讓她站起身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葉雨。”


    “這是姐姐和姐夫給我準備的房間。”


    房間不大,但是裝扮的挺溫馨的,看的出來,床上的被子即使不是嶄新的,也頂多隻用過幾次。


    床之外,床頭還有一個瘦長的衣櫃。


    床腳處放著一個桌子,桌子上擺著梳子頭繩,一個塑料殼的鏡子,和一瓶雪花膏。


    “這雪花膏是我姐姐的,他們怕摸雪花膏對孩子不好,所以就給我用了。”


    葉雨說著,打開了衣櫃。


    從裏麵拿出兩身布拉吉的裙子。


    一條是淡綠色碎花的。


    一條是深藍色帶白邊的。


    “幫我選選,這兩條哪個更好看一些?”


    雖然說是讓蘇竹選一選,但蘇竹更喜歡淺綠色的那條,葉雨顯然更喜歡深藍色的那條。


    因為她覺得那條更顯白。


    蘇竹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最後,葉雨穿的還是那條深藍色的。


    至於頭發就更好弄了。


    畢竟這個時候也沒有幾種發型可以做,最後,蘇竹就是將一朵不太顯眼的小白花插到了葉雨的頭發中。


    看起來至少清新了不少。


    然後葉雨不知道在哪個抽屜裏拿出了一小個圓柱體的東西。


    “看,這個也是姐姐給我的。”


    蘇竹:“什麽?”


    葉雨:“口紅。”


    葉雨打開蓋子,金屬的柱狀體中裝著深紅色的膏體。


    葉雨小心的用手抹了抹,然後擦在了自己的嘴上。


    她的嘴真的紅色不少。


    但是說實話,並沒有變的特別好看。


    “或許顏色再淡一點兒?”蘇竹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葉雨照了照鏡子,她也覺得嘴唇的有些太豔麗了,再淡點兒會更好。


    於是拿起桌子上擺著的報紙,準備抿一下。


    “等等,還是用這個吧。”


    蘇竹遞上了自己的手帕:“報紙上還是挺髒的,用手帕吧,洗了之後還沒有用過。”


    葉雨很不好意思:“不用,我也有手帕。”


    相比於蘇竹的手帕,葉雨的手帕要埋汰一些,這搞得葉雨更不好意思了。


    “咳,現在怎麽樣?”


    蘇竹看了看,發現她的唇色有著淡淡的紅色,看起來十分的自然,卻又比剛才更顯氣色了。


    她心中忍不住想著,怪不得叫做化妝品,效果還真的是立竿見影。


    “好看,特別的精神。”


    聽到蘇竹的話,葉雨笑的更開心了。


    “我聽說還有什麽粉之類的東西,能讓臉變白,估計是用麵粉做的吧,畢竟麵粉也能讓臉變白,不過看起來不太自然。”


    蘇竹也不了解這種東西,一聽到麵粉敷在臉上,她還覺得很奇怪的皺了皺眉。


    “那最好不要遇到下雨天,否則的話,臉上起不都是麵團?”


    葉雨愣了愣,隨後又覺得這話說的很對。


    “也不知道我這口紅沾水之後會不會變成一條一條的。”


    葉雨有些害怕的摸了摸嘴。


    “反正現在還有時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葉雨覺得蘇竹可真是一個聰明人。


    她桌子上就擺著一個磕碰了很多的搪瓷杯子,打開蓋子之後,裏麵有半杯子已經完全涼了的水。


    她喝了一口,然後詢問蘇竹:“怎麽樣?”


    蘇竹仔細看了看:“沒有一條一條的東西,但是顏色好像淡了一點。”


    她又看了看葉雨手中的搪瓷杯,果然在杯緣的地方看到了紅色。


    還是葉雨嘴唇的印記。


    “這麽看來,口紅遇水 不會像麵粉一樣成為一團一團的,但是它不能在嘴上保持太長時間。”


    葉雨看著杯子上的口紅印,有些可惜的點點頭夠:“這麽看來,中午出去的時候不能吃不能喝了。”


    “也沒必要這樣,大不了就不要抹口紅了。反正抹上口紅也隻是讓人看起來更精神了一些,你本來就長得很好了。”


    葉雨看了看桌子上的口紅,又照了照鏡子。


    最後可能是因為口紅這東西對她來說太珍貴了,再加上中午越好的是一起吃飯,抹上口紅估計也隻能維持一段時間,太過浪費。


    所以最後,葉雨也沒有補口紅。


    但嘴上剩餘的口紅還是讓她的唇色看起來漂亮不少。


    葉雨其實長得很漂亮,隻是之前曬得有些黑,所以唇色看起來暗沉一些。


    臨近中午的時候,葉雨將鍋裏溫著的飯菜給姐姐端去,這才有些緊張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現在看起來怎麽樣?”


    蘇竹點點頭:“很好。所以到時間了是嗎?”


    葉雨:“約好的事中午十二點左右。”


    也許去主屋看了看鍾表。


    “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提前去,也許能留下個好印象。”


    蘇竹對相親完全沒有經驗,卻覺得葉雨的話很有道理。


    兩人到國營飯店的時候,店內已經做了不少來吃飯的食客了。


    葉雨先是打量了一番,確定這些已經到達的人當中,並沒有她認識的那位長輩,這才領著蘇竹來到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坐下。


    櫃台前的服務員也隻是看了她們一眼,並沒有說話。


    坐下之後,葉雨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不過現在怎麽樣,頭發沒亂吧?”


    “沒亂,和之前一樣。”


    “我實在是太緊張了,這是我第1次相親。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城裏人,有正當的工作,而我隻是從農村來的,現在寄住在姐姐姐夫家裏……”


    葉雨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個相親的對象。


    但是蘇竹聽葉雨說了這相親對象的詳細情況之後,還真說不準是誰配不上誰。


    葉雨的相親對象叫做莊嚴,巧合的是這個莊嚴也是機械廠的,隻不過是機械廠的技術人員。


    技術人員的工資要比幹車間的人工資高。


    單看這個的話,條件確實挺好。


    但是莊嚴今年32歲了,要比剛20出頭的葉雨大上一輪。


    不僅如此,他家裏還已經有了三個孩子,是他前妻給他留下的孩子,最大的一個已經10歲了。


    也就是說葉雨一嫁進去就會自動變為一個10歲孩子的娘。


    而這個莊嚴最小的一個孩子也已經開始記事了,也就是說葉雨要真嫁給莊嚴的話,三個孩子都明確的知道葉雨不是他們的母親。


    大概每個做後媽的人都害怕繼子是養不熟的吧。


    不過……


    蘇竹看著葉雨糾結的表情,感覺葉雨似乎並不覺得孩子是什麽問題,她更在意的真的就是感覺自己配不上對方。


    哪怕對方是一個帶著三個孩子,已經30多歲的中年鰥夫。


    蘇竹確實沒有相親的經驗,她不知道,即使莊嚴這種條件在相親市場上依舊是不可多得的。


    單就莊嚴有一份穩定且高薪的工作,就已經超出其他相親對象很多了。


    但是莊嚴自己也有條件,他這次希望找一個幹活勤力的能對孩子好的老婆。


    想找農村的,是他自己親口說的。


    莊嚴不想再要孩子了,所以他希望能找一個自己能夠完全把控住的老婆。


    就算這位老婆想要生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及其她身後的家人都沒有能力來反抗莊嚴的決定。


    若不是因為他父母以及妻子的父母已經無力照顧漸漸長大的三個孩子了,莊嚴其實並不想再婚的。


    他對已經死去的前妻的感情十分深,而三個孩子也不想他再娶妻。


    但問題就在於一個家裏如果是沒有妻子的照料,一切事情都顯得十分的忙了、找不到頭緒。


    尤其是像莊嚴這樣的工作環境,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給家裏的孩子做飯洗衣。


    以前這些活都是莊嚴的母親在做的,但前段時間他母親不慎扭了腰,到現在也沒好利索,一些重活就不適合這麽大年紀的老人幹了。


    於是莊嚴就想找個妻子,幫家裏分擔一些家務。


    這也是和他前丈母娘商量之後的決定。


    他前妻家庭狀況就很好,所以再娶的妻子,莊嚴反而不在意那些外物了。


    隻要夠勤快夠樸實就行。


    跟著單位的梅姐一起來到國營飯店的莊嚴,看到葉雨的第一眼其實是不太滿意的。


    穿著布拉吉,頭發上還插著一朵小花,嘴唇有些紅,應該是化了妝(莊嚴的前妻就是一個十分會打扮的女人,所以他多少也懂點),怎麽看也不想是一個會安安穩穩留在家裏幹活的女人。


    所以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這讓注意到的葉雨更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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