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年代,條條框框是規約社會秩序的有力工具。


    但戰爭時期,許多條例和規矩都可以被暫時打破,比如軍人結婚的流程,被簡化到極致。


    在川城第一批官兵抵達前線後,就有許多地方女青年從各地趕來,要與未婚夫結婚。


    你問她們不知道上前線意味著什麽嗎?


    知道!她們什麽都知道!


    每個女孩心裏都很清楚,男人們一旦上了前線,就很可能回不來了。


    在這個節骨眼貿然結婚,守寡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就算這樣,她們還是義無反顧奔向了心愛的男人。


    人生的意義從來不是用長度來衡量的。


    就算隻能留住眼前這一刻,也無悔無憾了。


    因此民政局特意簡化了流程,隻要現役軍人持有軍官證,女方持有戶口本,就能即可領取結婚證。


    當然,這也是部隊默許的。


    上級有他們的考慮。


    在前線戰況慘烈的前提下,如果官兵們心中有所牽掛,或許在遭遇絕境時能靠著這份牽掛堅持著活下來。


    人的信念往往能創造奇跡。


    周思卿的戶口本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她知道孟戰京也隨身攜帶了軍官證。


    一把將孟戰京從車上扯下來,她不管不顧拉著他直奔王雪絨的辦公室。


    “卿卿,你別衝動,婚姻非同兒戲,你先冷靜一下!”


    一向高高在上無所畏懼的孟戰京,此時被周思卿扯著衣領,狼狽到極致,也緊張到極致。


    他不敢用力掙紮,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弄傷了周思卿。


    因此他被女人拖著,在人來人往的軍區醫院裏橫穿,被不少戰友看到這一幕。


    “喲,孟副營長這是什麽情況?”


    “這不是孟兵王嗎?怎麽被女人嚇成這個慫樣?”


    “一看就是懼內,完了,孟戰京你完了。”


    ……


    被戰友們調侃嘲笑,孟戰京卻顧不上自己的顏麵。


    他知道周思卿是來真的,她真要結婚,甚至不介意他後天就要開拔去戰場,很可能一去不複返!


    一路磕磕絆絆進了王雪絨的辦公室。


    正好孟瀾海也在。


    他後天就要以最高指揮官的身份去南疆了,因此來醫院體檢,順便……與妻子告別。


    部隊要開拔了,軍務很忙,他沒有時間回家。


    看到兒子被周思卿拖著衣領拽進來,孟瀾海和王雪絨都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


    王雪絨忙起身,將兒子從周思卿手中解救出來。


    “叔叔,阿姨,我要和孟戰京結婚!”


    周思卿直接說道:“就現在,給你們打過招呼後,我就和他去領證!”


    “媽,你快勸勸她,別讓她犯渾胡鬧!”


    孟戰京被勒到臉都紅了,他揉著發疼的脖子說道:“還有她加入醫療隊去前線那事兒,您一並給拒了!”


    王雪絨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周思卿。


    “思卿,你真想好要嫁給他了?沒有婚禮,沒有新婚夜,甚至他很可能回不來,你一結婚就守寡,你……”


    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戳王雪絨的肺管子,可她還是忍著痛說出來。


    “你還願意嫁給他嗎?”


    “我願意!”


    周思卿毫不猶豫答道:“就當是我貪圖孟家的權勢,反正這婚我要結,求您二位別攔著!”


    頓了頓,她扭頭看著孟戰京,眼神裏帶著委屈。


    “除非,除非他親口說不喜歡我!說他不想娶我!”


    王雪絨和孟瀾海同時望向自己的兒子。


    孟戰京不是不會撒謊,小時候做了壞事,他撒謊不打草稿。


    可在麵對周思卿那雙眼眸時,他沒辦法說出違心的話。


    即使知道撒謊是為了她好,可他內心那些洶湧澎湃的感情,還是讓他無法搖頭說不。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雪絨下意識望向孟瀾海,隻聽孟瀾海一聲歎息。


    “戰京,你惦念了思卿很多年,既然已經水到渠成,這婚,就結了吧!”


    他極少用溫柔疼惜的眼神去看待兒子。


    哪怕就這麽一個獨生子,可他依然以男人和軍人的標準來要求培養他,很是嚴苛。


    但今天,當兒子即將奔赴戰場時,他身為父親,如何能不痛呢?


    自私也好,無恥也好,在這樣的時刻讓兒子與心愛女孩結婚,對於孟戰京來講是積極的。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犧牲在戰場上,起碼再無遺憾了。


    又或者他身陷絕境想要放棄時,想到家中還有妻子等待,他或許就能再咬牙堅持到底。


    周思卿就等孟瀾海這句話。


    她笑笑,再次抓住了孟戰京的衣領。


    “那我們就去領證了,今晚如果有空的話,咱們一家吃頓飯,我給爸爸和媽媽敬茶!”


    孟戰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周思卿扯著離開了。


    王雪絨一臉擔憂埋怨丈夫。


    “你就這麽答應了?這不是胡鬧嗎?”


    孟瀾海擺了擺手,站在窗口看著樓下。


    隻見周思卿將孟戰京塞回車裏,她也緊跟著上了車,不多會兒,車子啟動離開了。


    “戰京肯定不會同意結婚的!”


    王雪絨歎息說道,心裏有點說不出的遺憾。


    “未必!”


    孟瀾海笑著說道:“他若是打定主意不肯結這個婚,會由著思卿將他拖來拖去?如果他不願意,又怎麽會自己開車去民政局?”


    知子莫若父。


    孟瀾海了解自己的兒子。


    他無比想要與周思卿在一起,可卻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處境很可能會辜負心愛的女孩。


    在這種良心與愛情交戰的糾結中,周思卿的主動無疑是給了他勇氣和希望。


    他看似被動接受了這樁倉促的婚姻,但實際上,他比誰都喜悅與渴望。


    自私一些沒關係的。


    很多時候,所謂的放棄與付出,隻是單方麵感動了自己。


    民政局裏有不少等待領證的軍人。


    周思卿直接拽著孟戰京走到最前麵,對一名中尉軍官說道:“能讓我們插個隊嗎?我們有點著急。”


    這場麵雖說有點詭異,但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卻不意外。


    因為他們這幾天已經見過好幾對被女方拖來領證的夫妻了。


    男方因為要上戰場不肯領證耽擱女方,女方就用這種強硬甚至粗魯的方式。


    沒有誰覺得這場麵可笑,甚至許多人被這份不離不棄的愛情感動到落淚。


    中尉軍官認出孟戰京。


    他笑笑,拉著自己的未婚妻往後退了幾步,給孟戰京與周思卿讓出一條路。


    “孟副營長先辦,我們不著急!”


    周思卿徑直從孟戰京口袋裏找出軍官證,又將自己的戶口本放在桌上。


    “同誌,勞煩你快點,我們還急著回家洞房呢!”


    回軍區大院的路上,車子裏很安靜。


    孟戰京抿著唇,雙手扶著方向盤專心開車,周思卿則坐在副駕駛位上目視前方。


    她手中還捏著兩張大紅的結婚證,像是無聲宣告著自己與身邊這個男人全新的關係。


    結婚了。


    這就結婚了!


    似乎並不是因為愛,畢竟她與孟戰京才認識幾天?


    便是一見鍾情,也不至於如此匆忙。


    周思卿將自己的衝動歸咎於尋找答案,還有對孟戰京最後的同情。


    如果他不能再歸來,那麽這段婚姻或許對他是最後的撫慰,起碼,他不用做個單身鬼了!


    孟戰京開車一向平穩,可今天卻莽莽撞撞,甚至在駛入大院時差點撞上哨兵。


    終於,一個慣性很大的急刹車,使得車子停在孟家門口。


    車子熄了火,孟戰京卻還坐在駕駛位上沒有動。


    周思卿一語不發下了車,又繞到駕駛位這邊,打開車門將孟戰京拽下來。


    “下車!回家!”


    門開著,隻見吳雪絨與孟瀾海都在家。


    看到二人一起進來,吳雪絨正準備開口詢問,當周思卿將那兩張結婚證放在桌上時,她翕動的嘴唇又閉上了。


    “好!挺好的!”


    孟瀾海搓了搓手,笑著打破了沉默。


    “特殊時期,我們一切從簡,畢竟我和戰京馬上就得歸隊了!”


    他向妻子使了個眼神,隻見二人從口袋裏掏出提前準備好的大紅包。


    “來,思卿,拿著!”


    周思卿笑笑。


    “稍等一下,我去倒茶!”


    她終於鬆開了孟戰京,走到廚房隨便找了盒茶葉,拿著玻璃杯泡了兩杯茶。


    將茶水放在洋瓷盤端到客廳,周思卿扶著吳雪絨與孟瀾海坐在沙發上。


    隨即,她瞪了一眼還在原地發呆的孟戰京。


    “你愣著幹什麽?過來和我一起跪下!”


    孟戰京這一路始終處於腦海空空的狀態,幾乎都是被周思卿指揮來指揮去。


    他的身體比腦子更誠實,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走到周思卿身邊,與她一起跪在爹媽麵前。


    “爸,請喝茶!”


    周思卿端起一杯茶遞給孟瀾海,脆生生叫了聲“爸”。


    “哎!哎!好!”


    孟瀾海忙不迭將手在衣服上蹭蹭,伸手接過周思卿遞來的茶,喝了一口,又將紅包遞給周思卿。


    隨即,周思卿衝著王雪絨叫了聲“媽”,也給她敬了茶。


    王雪絨眼眶泛紅。


    “你這孩子……真是心疼死我了!”


    她接過茶水抿了一口,終於沒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思卿。


    “思卿,咱們聽話,別去前線了,他們老爺們兒去前線打仗,咱們娘倆在家等他們回來!”


    像是在安慰周思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和你爸打了那麽多年仗,不也好端端活下來了嘛,虎父無犬子,戰京不比我們差,他肯定能……能平安回家的!”


    如果沒有重活一世,周思卿或許就信了。


    畢竟孟戰京如此優秀與厲害,他像是小說裏的男主角,是不死不滅活到大結局的。


    可戰爭不是小說,敵人的子彈也從來不會辨認誰是主角誰是配角。


    思及至此,周思卿摁著孟戰京的腦袋。


    “給爸媽磕個頭!”


    孟戰京自打上初中開始,骨頭就相當硬了,別說下跪,就是讓他低頭認錯,都比登天還要難。


    哪怕犯了錯被孟瀾海用擀麵杖揍到渾身血印子,他也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


    現在,他被周思卿拉著跪在了父母麵前,還被她摁著腦袋磕頭。


    但一向倔強的他竟破天荒沒有反抗。


    或許他心裏也很清楚,這一走,能不能再回來都難說了。


    磕了三個頭,孟戰京嘶聲說道:“爸,媽,兒子不孝,不能在二老膝下盡孝了!”


    吳雪絨捂著嘴痛哭出聲,孟瀾海則親自上前,將兒子扶起來。


    這是他唯一的骨肉,也是他傾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好苗子。


    好鋼用在刀刃上,現在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哪怕他孟瀾海隻有這一根獨苗苗,也得扛槍往前衝!


    “國家大義比小家情懷更重要,守住了國境線,才能有萬家燈火團圓時!”


    他拍了拍孟戰京的肩膀,欣慰說道:“你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妻子,有你的小家庭,你有屬於你的責任!”


    “戰京,好好打仗,也得努力活著,活著回家給思卿一個交代!”


    說罷,他看了看手腕的表。


    “半小時,最後給你半個小時,和思卿上樓說點私房話,咱們爺倆就得歸隊了!”


    孟戰京輕輕“嗯”了聲。


    他回頭握住周思卿的手腕,將她自母親懷中搶了出來。


    二人並肩上了樓,推開孟戰京臥室的門。


    隻見臥室裏的床單被換上了大紅,雖說不那麽簇新,卻也依然喜慶。


    床頭的牆上貼了個歪歪扭扭的喜字,看得出來,是臨時用紅紙剪出來的。


    周思卿微微笑了。


    剛關上門,不等她開口,孟戰京已經從身後抱住了她,帶著急躁將她撲倒在床上。


    他不給周思卿說話的機會,有些急促與急切噙著她的唇,手更是粗魯扯弄著她的衣領。


    周思卿沒有反抗。


    她清楚感受到孟戰京那種壓抑在心底的焦躁與恐懼,他知道自己接下來麵臨著什麽,也知道這一別很可能是永遠。


    任由孟戰京撕扯索吻,她仰著頭,抬手輕輕攀上男人的肩膀。


    他不再是別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


    孟戰京終於平靜下來。


    他沒有再繼續,沒有衝破最後的屏障,隻是緊緊抱著衣衫淩亂的周思卿,將臉埋入她懷中。


    他的耳朵貼著她的心髒位置,聽著那急促有力的心跳,似乎帶著什麽魔力,讓他那顆迷茫躁動的心,也變得平和。


    “卿卿!”


    沒有了布料阻隔,孟戰京的臉頰緊貼著周思卿心口最柔軟的肌膚。


    他開口的時候,溫熱的氣息灑在肌膚上,讓周思卿微微有些顫栗。


    “現在,是不是能告訴我答案了?”


    周思卿的手擱在孟戰京後腦勺,輕輕摩挲著,聲音帶著一點點溫柔沙啞。


    片刻,孟戰京換了個姿勢,將整張臉埋入她懷中。


    “你為什麽隻記得林淮?為什麽不記得我?”


    他的語調有點委屈和抱怨,莫名其妙的譴責讓周思卿一頭霧水。


    這與林淮有什麽關係?


    “當年那場洪水,你明明救了兩個人,你為什麽就記住了林淮?是因為他比我個頭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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