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此一言,其餘人都看向無淵。


    他們也很好奇,他明明可以把所有人都殺了,為什麽隻是救走了黎浮跟聞濁。


    黎浮更好奇的是,當時是殺寂玄跟其他長老最好的時機,若是成功了就可以重創修士。


    結果無淵轉而去殺一個築基期小修士。


    這於理不合。


    他打量著無淵,隻覺得這位軍師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說,他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但他確實是個魔族,這點他身上那股陰鬱的妖魔之氣不會作假。


    無淵掃了他們一眼:“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很顯然,他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黎浮輕笑一聲,倒是沒再繼續問了。


    軍師的修為在他們之上,不想死就得忍住好奇心。


    不過聽聞這位擅長卜卦,興許是得到了天意預兆,算出那兩個人命不該絕。


    無淵聲音清寒:“你們去對付沈晏舟,能殺就殺,殺不了就打廢他。”


    黎浮眯眼:“那池羽呢?”


    “我全權處理。”


    三護法道:“一個小小的修士,用不著您這麽費心,不如我來替您分擔一二?”


    無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宛若冰刃。


    三護法對上那目光,竟感受到了殺意。


    他哂笑:“算了,我還是不跟軍師您搶功了。”


    無淵隻丟下一句“聽我吩咐行事”,便走了。


    三護法摸了摸下巴:“你們說,軍師跟那個池羽有什麽淵源,值得他親自動手?”


    “他們之間有什麽我不知道,”黎浮又恢複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眸底卻透著狠毒,“但我跟她之間不死不休。”


    小丫頭片子,毛都沒長齊,就敢算計他。


    嗬,他會報複回去的。


    三護法卻笑了,帶著挑釁道:“你跟聞濁這次地盤都被人家端了,被打得如同喪家之犬,確實是該不死不休啊。”


    黎浮目光陰冷,盯著他不說話。


    偏偏他還不消停:“聽說那個池羽是寂玄的弟子,金丹期都沒到,說不定哪天她輕而易舉就能取了你的命,都用不著寂玄動手。”


    “畢竟十年過去了,你們之間,天差地別。”


    他話音剛落,黎浮猛然出手,直衝他咽喉而去。


    三護法笑容不變,輕而易舉地躲過,同時打向黎浮。


    一道女聲響起。


    “在魔宮動手,是想讓尊上殺了你們嗎?”


    二人聞言,動作頓住。


    雲冉抬眸,妖媚開口:“東方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刺激他幹什麽?”


    東方離倒是退後幾步:“我也沒想到十年過去,咱們五護法的肚量絲毫不見增長,還是那麽斤斤計較。”


    黎浮毫不客氣:“你也一如既往的惹人嫌。”


    兩個人目光相對,彼此眼裏都是深深地嫌棄。


    雲冉輕撫血紅的長甲:“有這功夫內鬥,不如抓緊時間去完成尊上布置的任務。”


    黎浮冷哼:“沒有寂玄,他們兩個就是羔羊,任我宰割,這事兒輕鬆的很。”


    雲冉看他一眼,沒說話。


    倘若真的那麽容易,尊上也不會特意讓軍師出麵對付他們兩個。


    隻怕其中另有玄機。


    東方離蹙眉,似乎很是苦惱:“雲冉姐姐,你為什麽沒有任務呢?”


    “誰說我沒有?”


    他眼睛一亮:“殺誰?”


    雲冉站起身來,避而不答,隻摸了一把他的臉:“姐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的身影瞬間消失。


    東方離嘖了一聲,也離開了。


    最近黎浮跟聞濁都要養傷,他還能清閑幾日。


    大殿恢複一片冷寂。


    滄浪城,日近黃昏。


    繁華的街道上掛滿了花燈,隻等待天色徹底暗下,便會綻放出華光,街上人來人往,處處洋溢著喜氣,還有商鋪都在門口擺上了糖果,免費供人品嚐。


    多年前,仙魔大戰,修士們為了守衛蒼生,壯烈就死。


    為了紀念他們,人們將勝利的那一天定為千燈節。


    在這一天,所有的城池都會自覺點亮花燈,為那些被黑暗吞噬的亡魂引路,盼他們歸家。


    太墟宗弟子也在這天放假。


    黃閣的期末考試馬上要來了,池羽這幾天瘋狂複習,頭都大了,幹脆拉著沈晏舟他們下山來玩,放鬆放鬆。


    她在一個攤子前停下:“這個怎麽賣的?”


    那是一支桃花簪,上麵的花型剔透,帶著晶瑩的粉色。


    “二十靈石。”


    “我買了。”


    她如此說道,利落付錢,接過那簪子往頭上一戴,轉眸看向身後人:“好看嗎?”


    沈晏舟眸中帶著笑意:“好看。”


    她什麽模樣都漂亮。


    池羽擺弄著簪子:“遠霜你覺得呢?”


    孟遠霜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呢,江九鳴在一旁插嘴道:“好兄弟,你戴上它的時候隻要不說話,安安靜靜站著,就很好看,一說話麽……”


    池羽瞪他一眼:“沒問你!”


    江九鳴:“可我說的……嗷嗷嗷!痛!”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池羽一腳踩在他腳上。


    見他疼得說不出話來,她才哼了一聲,挽起孟遠霜的手:“走,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江九鳴倒抽一口涼氣,匆忙跟上:“等等我!”


    很快天色就黑了,城中花燈璀璨,照的如同白晝一般,也不用擔心看不清。


    一路走來,池羽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見城中男女有不少戴麵具的,她也去湊了個熱鬧。


    江九鳴相中了一個藍彩鎏金款的,興奮地問道:“這個怎麽樣?”


    池羽看了一眼:“很襯你。”


    江九鳴其實一直喜歡穿白色衣服,但又很快會被畫符的彩墨給染成花色。


    後來他索性改了喜好,從入了太墟宗符修後,一直穿的花花綠綠。


    選這個麵具,正好配上色了,不錯。


    池羽給自己挑了個半透明式麒麟麵具,轉頭看向沈晏舟,把他拉過來:“舟舟,你有沒有喜歡的?”


    沈晏舟看她一眼:“你選的我都喜歡。”


    池羽眉眼彎彎:“那我替你選啦。”


    她說著,拿起攤子上的麵具挨個給他試,時不時就挑剔一番,到最後隻剩下狐形樣式的半臉金絲麵具。


    “就這個吧。”


    舟舟算是狐族,戴這個正好。


    沈晏舟任由她給他戴上,唇角的笑意就沒落下去過。


    少年郎由麵具遮住半臉,精心編織的金絲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眉眼深邃,如一汪清泉,浸著無數柔情。


    池羽忍不住舔了舔唇。


    嘖,好想親他一口啊。


    可惜這裏人太多了,她隻能按下內心的想法,繼續往前走。


    等到了一條美食街,池羽毫不客氣地指使沈晏舟去前麵的攤子排隊,給她買好吃的。


    她看到旁邊還有靈寵服裝售賣,想了想問道:“統子,你要不要買幾件衣服?”


    前兩天,池羽才知道原來她完成的任務越多,係統能獲得升級機會。


    而升級後,它是可以化成實體的,就是每次化形的時間不長。


    那天,池羽第一次看到實體版本的係統。


    它的模樣跟金絲熊差不多,但體型要更圓潤一點,眼睛更大,渾身毛色粉白,看起來很可愛。


    然而頂著這麽可愛的外表,係統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小爪子衝她豎了個中指,並道:“我鄙視你,色批。”


    彼時的池羽:“……”


    她把它給揍了一頓。


    係統兩天沒搭理她。


    此時,它冷哼一聲:“別以為你現在買衣服討好我,我就會原諒你。”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它還是變成了實體。


    池羽噗嗤一笑,帶著它走進了靈寵飾品店,買了好多小衣服,還有頭上戴著的小帽子,甚至於還買了拖鞋,把它裝扮的非常漂亮可愛。


    係統在鏡子麵前扭了扭,很滿意。


    池羽帶著它離開:“這下不生氣了?”


    係統:“我勉強原諒你了。”


    它的口吻聽起來十分高傲,但看著身上的漂亮還舒適的小衣服,不自覺露出兩顆圓潤的下牙,笑開了花。


    池羽看破不說破,小心地把它放到衣兜裏,往外走去。


    遠遠地,她就看到江九鳴跟孟遠霜也在排隊。


    池羽抬步往那邊走去。


    忽地,有人撞到了她。


    “抱歉。”


    眼前的青年穿了一身玄青色衣衫,墨發隻用一根簪子束住,看起來很是矜貴,他戴的是這次市集上常見的麵具,一手扶住她,聲音透著清冷:“可有大礙?”


    她站直身體,卻對上了眼前人的目光。


    他就那麽直直地盯著她,眸底溫柔與陰鬱並存,唇角帶著笑,看上去似乎很愉悅,卻始終透著幾分悲傷。


    池羽一怔。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她正奇怪呢,餘光裏看到沈晏舟似乎正在四處找她,便道:“沒事。”


    說著,她掙脫開他的手,朝著遠處跑去:“舟舟。”


    沈晏舟聞聲轉眸,看到她後才露出笑,快步過來接她。


    他拿著好幾個袋子:“我把所有品類的糕點都買了一些,你嚐嚐喜歡哪個。”


    池羽拆開其中一袋,拿出一個咬了口,花果芬芳與甜味在口腔蔓延開來,沁人心脾。


    她笑著道:“這個好吃。”


    他默默記下,又把第二種拆開。


    池羽皺眉:“這個太鹹了,不好吃。”


    說著,她喂到沈晏舟唇邊:“不能浪費,你吃。”


    沈晏舟啞然失笑,順從地吃下,而後跟著她一起往前走。


    人山人海,華燈之下。


    青年行至橋頭,回眸望去。


    不遠處的人群裏,沈晏舟乖乖被池羽牽著,聽著她說話,時不時就露出笑,解決她不喜歡吃的東西。


    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轉過身來,臉上的麵具被摘下丟棄,露出一張蒼白的臉,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眼下一顆淚痣,更顯精致與涼薄。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落下一滴淚來。


    灰撲撲的倉鼠頂著亂糟糟的毛爬出來,難過地搓了搓爪子:“以前她給我買了好多小衣服的,後來都沒啦。”


    它吸了吸鼻子:“你今天又要動手嗎?”


    無淵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緒:“不,等著黎浮他們動手就好。”


    它一愣:“那你來滄浪城幹嘛?”


    他沉默片刻後,才輕聲開口:“我想見一見她。”


    倉鼠不說話了。


    它抬頭望著天邊圓月,良久才再開口:“你這計劃行得通嗎?黎浮他們真的能殺他?”


    無淵神色平靜:“這世界的天命之子哪有那麽好殺,讓他們來是為了磨掉氣運,最後還是我自己動手。”


    倉鼠:“可是你想過沒有,池羽可能會被誤傷?”


    他頓了頓,低聲道:“五大護法雖然彼此內訌,但聽魔尊的,現在魔尊把所有的事交給我處理,我說池羽由我全權負責,他們就隻會對付沈晏舟,我也會在暗中護著,她不會出事的。”


    它表情糾結,到底是沒忍住:“黃泉嶺你下那麽重的手,無非就是知道沈晏舟肯定會擋,但他真死了,你也就……”


    它的話沒說完,隻化作一聲歎息。


    無淵沉默了片刻,將懷裏的麵具拿出來戴上。


    本隻有半邊的金絲狐形麵具在戴上之後,變出了另一半,將他的臉遮住。


    他聲音嘶啞:“這是唯一的辦法,我沒得選。”


    這句話跟他的身影,都隨風消散。


    回去的路上,池羽摸著肚子,撐得路都走不動。


    衣服兜裏,戴著粉紅色帽子的係統同樣摸著渾圓的肚皮,在打嗝。


    “宿主,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吃東西了。”


    確實好吃,比能量糖好吃多了。


    池羽:“那當然了,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吃的跟美色。”


    係統搓了搓爪子:“這就是你剛才突然親沈晏舟的原因?”


    就在回宗門前,池羽忽然把人抓進巷子裏親了好幾口,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走出去,隻留沈晏舟自己臉紅心跳。


    此時聽係統提起這事,他站在池羽身後,還不自覺地舔唇。


    池羽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耍流氓:“你懂什麽,這叫情趣。”


    “又不是道侶,情趣個屁。”


    係統無情吐槽。


    池羽哼著歌:“以後就是啦。”


    沈晏舟露出一抹淡笑。


    對,以後就是了。


    等回到小屋,池羽迅速梳洗。


    然而等她躺在床上時,卻想起一件事。


    “統子,剛才給你買完衣服出來,我遇到的那個人,我覺得他好熟悉。”


    係統躺在她旁邊:“你說撞到你的那個?可能你以前見過,後來忘了?”


    反正它沒覺得他熟悉。


    池羽搖了搖頭:“不是,那麵具很大很嚴實,我連他的臉都沒看清楚。”


    “但我就是覺得,我一定在哪裏遇到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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