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在她病床邊,小心翼翼的問道。


    依伊也趕忙走到可黎的床邊,縱是大大咧咧的她,見到可黎這副模樣,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依伊也叫了聲可黎,但可黎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不像剛才那樣歇斯底裏了,她隻是安靜的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她記起了剛才在天台上的事情,失去孩子的痛苦也在她意識清明的時候再次遍及她的全身。


    趙沐淩依舊在旁邊輕輕的喚著她,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微微張開了嘴巴。


    “可黎,你說什麽?”


    看見可黎張了張嘴,可她說話的聲音卻很小,她的嗓子似乎是喊啞了,趙沐淩不得不將耳朵放在她的唇邊。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一次,他聽清了。


    驀的,他的眼眶紅了起來,眸光裏閃爍著細碎的淚光,他咬緊了牙關,才沒讓眼淚從眼眶裏滑落。


    她是怨他不讓她跳下去嗎.......


    “可黎,是我不好......但是能不能別趕我走,讓我留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趙沐淩先是撇開臉,伸手抹掉眼裏的淚,隨後他又俯身一遍又一遍的替她整理著她額前的碎發,輕聲的在她的耳邊哀求著。


    “我真的好累,求你了,你走吧。”


    她真的不想再看見他了,她和他前前後後糾纏了十多年,她突然就覺得累了......


    聽到她那句求你,趙沐淩渾身頓了頓,心髒瞬間被痛苦吞噬。


    他垂眸看著一動不動躺著的可黎,她那張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個沒有了靈魂的木偶。


    他看見,她那空洞的眼裏沒有了光,也沒有了他。


    在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離去,他想要抓住,可卻發現那東西就像是斷了線得風箏,他怎麽追也追不上了......


    “你不走,我走。”


    可黎又開口了,她語氣裏沒有怒氣,隻是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別......好,我走......”


    趙沐淩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可黎。


    “我走......你乖乖聽醫生的話......我晚上再來看你。”


    “你不要再來了。”


    可黎將臉側到一邊,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似乎剛才說的那些話耗盡了她僅存的精力。


    趙沐淩紅著眼眶,抿著唇,看可黎已經不願再跟他說話,他隻能無奈的起身,一步三回頭的從她的病房裏離開。


    可他也隻是出了她的病房,然後就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會兒剛好是中午的時間,他從病房裏出來沒多久,孫韞傑也來了。


    “可黎醒了嗎?”


    看見趙沐淩沒在病房裏,反而是坐在外麵,孫韞傑有些詫異。


    “嗯。”


    趙沐淩低著頭,沉著嗓子,一副頹廢的模樣。


    孫韞傑皺著眉頭,可黎醒了為什麽趙沐淩在這外麵坐著?


    隨即,他轉身朝病房裏麵看了看,依伊正坐在可黎的病床邊,似乎在跟她說著什麽。


    孫韞傑最終沒有進去,而是選擇留在外麵陪著趙沐淩。


    雖然趙沐淩昨天去附近的酒店洗漱了一番,可經過一個晚上,他的下巴又烏青了一片,嘴角還青了一大塊,是昨天江至誠打的。


    連續兩個晚上沒怎麽睡覺的他雙眼布滿血絲,眼下黑了一圈,整個人看上去狼狽極了。


    “她說她不想見到我......”


    趙沐淩苦笑了聲,隨即又痛苦的雙手捂住了臉。


    “她剛沒了孩子,情緒自然低落,你給她一些時間。”


    “她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不會不願意見你的。”


    孫韞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好站在他一旁,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趙沐淩依舊把臉埋在掌心裏,他搖著頭,想到可黎剛才那毫無波瀾的臉,他的心就慌做一團。


    若是她還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裏,他反倒不那麽害怕。


    可這會兒醒來的她卻是這般的平靜,平靜的像是一灘死水。


    雖然剛才她沒有從天台上跳下去,可他卻在她身上看到了心死大於哀默......


    孫韞傑站在一旁,他也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隻能伸手捏著他的肩膀,深深的歎了口氣。


    “可黎,我給你熬了粥,你醒了就起來吃點吧。”


    在趙沐淩出去後,依伊便坐在了可黎的床邊。


    一向性格有些潑辣的依伊,見到這樣的可黎,也還是忍不住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可黎依舊沉默著,不哭也不鬧的躺著。


    “你連我也不理了嗎?”


    依伊委屈的扁了扁嘴,說著又要落淚。


    “我不餓。”


    可黎啞著嗓子,終於出聲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吃東西了,但是她真的感覺不到餓,一點也不想吃東西。


    “我一大早起來熬的,你多少吃一點。”


    可黎側躺著,依伊為了與她直視,這會兒蹲下身來柔聲的跟她說道。


    可黎又不說話了,她幹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可黎,你別這樣。若是你隻有自己一個人,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可現在還是有關心你的人,你這樣我也會很難過......”


    依伊還是忍不住哽咽了。


    可黎總算眨了眨眼睛,看見依伊哭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她的眼眶也再次紅了起來。


    “別別別,你別哭!”


    依伊趕緊擺手,她是想哄她吃東西,但是不想再讓她哭了。


    “來,起來洗漱一下,吃點東西。”


    依伊半強製的將可黎從床上拉了起來,扶著她進了衛生間。


    可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皮高高腫起,雙眼凹陷,眼裏布滿了紅血絲,額頭上還包紮著紗布,長發因為幾天都沒打理,已經亂作了一團。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離開海市的念頭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她不想再留在這裏,她想要逃離,隻要不在這裏,不管去哪裏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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