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大家以為這是場及時雨。


    直到庫房的大火被雨水澆滅都沒有停的意思。


    這時已經過了午夜,雨厚得跟簾子一樣,不提別人,連鉤漌是決計不能出去的。


    程縣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冒雨前來報告火情的人也有眼力見,稟告完就站在廊下,任由雨水從自己的衣擺下麵滴下來。


    秦楓在乾坤袋裏摸蓑衣,魏西給連鉤漌準備的雨傘顯然已經不適合這種天氣了。


    秦楓一邊翻一邊在連鉤漌的掩護下利用雙聲符和魏西溝通。


    “魏西,火已經滅了,你小心,除了回去的胡人,還有府上的護衛。”


    好一會兒,魏西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找機會脫身,”像是想到了連鉤漌的特殊狀況,魏西補充道:“現在雨太大了,他實在是不便脫身。”


    秦楓正想回答,就看見臉色陰沉的程縣丞跟那個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手下說了句什麽,那人領命而去。


    接著程縣丞就衝著秦楓和連鉤漌走過來,兩人不動聲色地遮住了那張雙聲符。


    “兩位仙師,實在是抱歉,本來是給兩位賠罪,沒想到讓兩位仙師受驚了。”


    程縣丞的話還算客氣,隻是語氣算不得友善,勉強維持著體麵。


    秦楓和連鉤漌對視一眼,也什麽事讓程縣丞露了馬腳。


    客氣了幾句,程縣丞就說明了來意,“瞧這架勢,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如兩位仙師同我這老友一起留宿縣衙?”


    秦楓信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隻有她一個,她自然是一口答應。夜裏和魏西雙線作戰,爭取把胡人按在縣衙。


    隻是現在連鉤漌還在,因此秦楓維持人設,不回答。


    連鉤漌真是紙片做的,這種潑天大雨他怎麽敢出去?


    隻是他實在不想和程縣丞待在一處,加上魏西不在他身邊他沒有安全感(秦楓:?),他試圖掙紮一下,“謝過縣丞好意,隻是庫房剛剛燒了,知縣還病著,我們不便叨擾……”


    程縣丞一擺手,“兩位仙師不必客氣,兩間客房還是有的。”


    “再說,兩位仙師有所不知,這兩日我們縣衙不太平,有兩波人闖進來,今天庫房還無緣無故的燒了。兩位仙師留在這裏,也好讓我們安心,省著知縣病中還要操心。”


    這倆人可太知道了,他倆甚至懷疑程縣丞這是要甕中捉鱉。


    連鉤漌跟著魏西見過知縣,他估摸著孫籍現在確實是憂心忡忡,隻不過孫籍憂心的是胡人和程縣丞。


    程縣丞堅持要讓兩個人留宿,語氣越來越強硬,外麵的雨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連鉤漌隻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大概是有事要忙,程縣丞派了個護院領著秦楓和連鉤漌去客房。


    客房不在後院,想到後院那些白布,秦楓不覺得意外。


    至於連鉤漌,護院離開他就開始抖落衣衫上的水。


    醉醺醺的老吏睡在他們隔壁的一間客房。說是一人一間,秦楓和連鉤漌直接進了一間。


    秦楓和魏西說了這頭的情況,雙聲符用完之前,秦楓說她看看客房這裏能不能找到胡人的蹤跡。


    魏西手上的雙聲符用完了,方才趁亂,魏西把前院逛了個遍,沒發現胡人的蹤跡。


    既然秦楓和連鉤漌在客房,魏西在思考要不要找他們匯合。


    程縣丞幫魏西做出了選擇,魏西看見程縣丞領著兩個兵士冒著暴雨往縣衙外邊走。


    這就怪了,魏西想到,自己差點沒燒了縣衙,他現在冒雨出門做什麽?


    考慮到有秦楓在他倆不能出什麽事,魏西跟上程縣丞,離開了縣衙。


    程縣丞步履匆匆,都沒注意到有人跟著他。


    越走這路越熟,這不是去城外渙河的路嗎?


    幸好雨傘夠結實,這般大雨也沒把它的傘骨打折,隻不過魏西還是淋了不少雨,打了個噴嚏。


    出了城門魏西遠遠跟著程縣丞,果然程縣丞帶著那兩個兵士到了魏西發現的那處河灘。


    之前魏西覺得奇怪,她去河灘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孫籍故事中的屍骸,現在看見程縣丞跳下河水做出翻動的動作,她心裏隱約有了個答案。


    程縣丞並那兩個兵士在渙河裏不停的翻找,魏西趁機靠近他們。


    魏西到了一個極限距離才停了下來,這時候程縣丞已經把那一片水域翻了個遍。


    魏西貓在高草叢裏看著程縣丞的表情越來越猙獰。那兩個兵士雖說是程縣丞的親信,到底也受不住這瓢潑的大雨,紛紛勸程縣丞趕緊回縣衙,有什麽事等雨停了再說。


    “你們知道什麽!”程縣丞大吼道,那兩人哆嗦了一下,“屍骸不見了!這暴雨……不會……”


    程縣丞雖說不算聰明,但他在堂口鎮經營多年,手段不高明但是夠狠辣,這些人都怕他,那兩個兵士也不例外,生怕一句話說錯被縣丞扔進縣衙的水牢。


    又一個壯著膽子說,“縣丞,管它什麽東西不見了,隻要您還是這堂口鎮的天,東西總能找來,我們這些人全指望著您,縣丞,保重身體呀!”


    魏西聽見這話想吐的心都有了,另外一個還在那裏附和,生怕晚了一步。


    聽見這半勸半恭維的話,程縣丞把手裏的石頭放下,立在渙河中間,臉上的的憤怒惶恐還沒散去,欣喜和慶幸又爬了上來,整張臉十分的怪異。


    隻聽那程縣丞說道,“不見了總能找回來,不就是個修……”


    電閃雷鳴淹沒了程縣丞的後半句話,魏西也被天雷嚇了一跳,勉強穩住心神,沒有暴露位置。


    程縣丞像是被老天肯定了一般,拔腿像岸上跑,那兩人自然也跟著他。


    這雨越下越大,魏西卻等不到雨停,不見了程縣丞的身影,她便跑到產金塊的河灘。


    與月下所見不同,此時暴雨傾盆,密密匝匝地砸在人身上,河灘上哪來的金塊?隻有不斷上漲的河水。


    魏西急於求證自己的想法,她仗著自己年紀小,抓著河岸上的高草,下河去查看。


    渙河一改往日的平緩露出了猙獰的麵容,咆哮的河水自龍虎山山口傾瀉,裹挾著泥沙向下遊奔湧。


    魏西的一雙眼卻隻能看見,程縣丞方才找的地方是個坑,坑底已經變成了黃金,觀其大小,正好能放下一個人。


    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魏西對程縣丞的畜牲程度有了一個新認識,隻是想不通,這不翼而飛的屍骸到底去哪了?


    暴雨如注,魏西不敢在河道裏多待,她把疑惑暫且放下,抓著牢牢長在河灘上的高草往岸上爬。


    就在這時,一股河浪直衝魏西而來,其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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