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文軒還沒來的及回府,便被人打暈在小巷之中,那跟著的家仆告發,說瞧見了那馬車停在福來客棧之外,親眼瞧見了那馬車裏的姑娘見了那世子。


    他們三人分明就是一夥的。


    奚夫人臉色也不大好看,雖說那衛徵是東芝王的外甥,但比起奚文軒來,到底還是個關係不近不遠的外人。


    差遣人去尋東芝王,下人將事情的原本盡數告知,東芝王眼角兩道細紋動了動,似是風刻一般在皮膚上留下永久的痕跡。


    年歲已至中年,不過還能看出東芝王是個英俊舒朗的男子,聽見家仆將事情經過說完,東芝王嗯了一聲,擺手道,“今日晚在府中設宴.....有些人總歸是要見見的....”


    晚間。


    衛徵如願坐在席間,說是宴席,其實也就是東芝王,奚夫人,奚文軒,衛徵,寧容璋還有紀夢舒幾人。


    來到東芝這麽長的時間,總也是見到了傳說中的東芝王了。


    紀夢舒垂頭飲酒,自從她款款來此之後,奚文軒的目光便黏膩在她身上,格外的令人不適。


    “奚公子,聽聞今日你在小巷調戲我的夫人,可敢承認?”寧容璋抬眉,目光冷峻,一如當日一拳將他打在桌案旁。


    哇哦,夫人?紀夢舒偏頭看他一眼.....


    奚文軒渾身一震,麵色不好,卻也礙於知曉自己是來和他們講和的,隻能勉強道,“璋公子,風言風語罷了,再說了,我哪裏知道那是公子的夫人,失敬失敬,來來來,我自罰一杯!”


    奚夫人慣是知曉奚文軒是個什麽性子的,在東芝的地界裏,隻要還有她罩著,一般人都會礙於東芝王的權勢而不敢輕易招惹,就算強搶民女無惡不作,也無人能動他分毫。


    這回算是踢到了鐵板。


    衛徵笑笑,朝東芝王道,“舅舅,他們兩位都是我的朋友,此次陪我來東芝,卻不想東芝有惡霸,若我不是什麽勞什子的世子,隻怕連東芝的地界都出不去了吧。”


    這一番話,連嘲帶諷的,分明就是說奚家仗著東芝王的權勢,為非作歹,敗壞東芝王的名聲,在東芝不知禍害了多少人,簡直就是小人行徑。


    東芝王淡淡看了奚夫人一眼,後者驚顫道,“王爺,是妾身管教不周,平白給王爺添亂了,妾身往後一定好好教導軒兒。”


    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低聲下氣,聽聞東芝王沒有王妃,隻有側妃奚夫人一人,世人都道東芝王定是愛慘了奚夫人。


    怎麽今日一見這氛圍覺得不對勁呢,這哪裏有愛,這分明是相敬如賓過了頭。


    聽見奚夫人這麽說,奚文軒也不敢說個不字,銀著憤憤的戳了戳麵前的膳食,心不甘情不願的應是。


    瞧得奚夫人心裏頭著急。她這個弟弟,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她也隨了他去,隻求他有點眼色,不要總是給王爺添麻煩。


    這頓飯本來就是介紹雙方認識一般,這般劍拔弩張的氛圍,很難言和,東芝王道,“阿徵,本王都許久沒有見過你了....這些年你在京都過得還好嗎?”


    先前溫夫人嫁入京都的時候,那兩年東芝王還時常聯係,後來生下衛徵,溫夫人抑鬱身死之後,東芝王估計是厭煩寧遠侯的作風,數年不與之往來。


    這一晃多年過去,連衛徵都長大成人了。


    奚夫人也應和道,“是啊,這些年王爺在東芝可是時時都牽掛著你呢。”


    衛徵起身,清明的月色灑在人身上,正巧能瞧見他那張方才被樹影籠罩著的臉,眉目幽深,星目眼波流轉,端的是一副好麵相。


    “說不上好,也算不得太壞,就算我不受寵愛,但總歸還是個世子嘛....舅舅在東芝事務繁忙,我又遠在京都.....”


    哎,無心者又怎麽能時時刻刻的關注其他人的動靜呢。


    衛徵說著,沒注意東芝王的神色,後者瞧著衛徵,看著他那張四五分像溫夫人的臉,有一瞬間的恍惚,道,“你長得很像你的母親。”


    衛徵愣了愣,也笑,“母親在我年幼的時候便憂慮而死,我都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了....”


    遙遠的記憶湧上心頭,讓東芝王逃避了許久的心思猛的回籠,“管珂,拿溫離的畫像過來.....”


    管珂應聲退下,不一會,手中便捧著一卷發黃的畫像過來,一雙蒼老的大手將它接過,似是在緬懷舊人一般細細的摩挲,道,“這幅畫像,還是溫離尚未出閣時,本王訓了東芝最有名的畫像師畫的,時過經年,阿徵,你來看看吧.....”


    他終究是沒有勇氣打開溫離的畫像,他沒有顏麵在見她,自她出事之後,懸在書房中的種種畫像便盡數被卷起收回,數年如一日的塵封在不見天日的箱籠之中,若不是衛徵找來,或許他不會這麽輕易的打開。


    衛徵對溫夫人沒有任何的印象,所有關於溫夫人的記憶都是那年邁忘事的奶娘告訴他的。


    在寧遠侯府的那些日子,奶娘哪一天心情好了,記起來往事了,就會把他抱在膝頭,輕輕拍著他,跟他說,“小世子.....你要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就要為你母親報仇.....”奶娘說著說著就會哽咽,“徵兒.....你母親這一生都好苦啊.....”


    有時衛徵也會追問,為什麽自己的母親是寧遠侯的夫人還會苦?奶娘搖搖頭,說她忘了.....


    其實就是不想告訴他吧,衛徵知道。


    畫像上的女子笑的含蓄溫婉,輕盈的春衫攏在身上,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唇角含著那抹盈盈的笑意,隻是眼神顯得有些憂愁悲意。


    他母親生的可真好看,憑著他這幅皮相,都能猜測到母親定然是個美若天仙的大美人。


    寧容璋眼神在幾人麵上來回轉換,瞧得出眾人心思各異。而奚夫人看著東芝王那副神思的模樣,心頭澀然,指尖用力的嵌在手心之中,目光錯開,陡然瞧見寧容璋望過來的探究之意,慌張的錯開了眼神....


    衛徵手指輕撫畫像那人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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