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叫青竹收拾東西,這客棧還是不住為妙。”


    “為何?姑娘,如今客棧可是一間難求。”


    紀夢舒上了馬車,直到看著馬車在往珍寶閣的方向前進,才道,“車夫,我想去前街看看,咱們不如從前街繞過去吧。”


    “好嘞。”


    正是因為一間難求,“紅葉,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那些胡商趕來的時候,錦繡客棧分明已經滿了,那胡商重金住了幾件屋子,可見他們根本不差銀錢。再者,往來於此的胡商都格外精細自己的駱駝馬匹,生怕它們不能運輸貨品因此格外精細,對於那些暫且停留在外頭的貨物也日夜派人守著...”


    目光陡然一轉,紅葉也有幾絲分明,“姑娘說的是...那些胡商好似根本不關心自己的駱駝和貨物。”


    “他們眼神之中帶著殺氣,就算混跡在胡商的隊伍之中也難以掩飾。”紀夢舒微微倚靠在馬車邊上,對他們的身份猜想過無數種可能。


    “姑娘,珍寶閣到了!”


    裹著冷氣到了珍寶閣,手中的袖爐早已沒了溫度,掌櫃的見人來,早早就迎了上來,“哎呦客官,您預定的物件已經到了,請隨我上樓來。”


    珍寶閣之中的小廝腳步是四方步,身著短打,一瞧就是善武之人。


    二樓不似一樓那般有些喧鬧,安靜之中能嗅見一絲金桂飄香。


    跟著人上樓,一間屋子從內打開,露出一張熟人的麵容,“阿三?”


    “姑娘,王爺已經在等您了。”


    掌櫃的告退,紀夢舒靜了靜心,他果真沒有死。跟著人進去,偌大一件雅室,內裏用八折屏風隔開,隱隱能瞧見屏風後麵坐著一個人。


    自從北地傳來寧容璋失蹤的消息之後,她以為會是和阿兄那般,數日消失不見之後,便會在百姓的口中冠上已死的標誌。


    最後不管是非成敗,都湮滅在往事之中。


    深吸一口氣,阿三識趣的退下,整間雅室隻有內外兩人,空氣中若有若無飄著金桂的香味。


    紀夢舒之前有許多話都在心裏,想要問他,問他當初是怎麽回事,為何執意如此,將自己置於險境。


    瞧著對麵那人模糊的輪廓,千言萬語,似乎隻覺得都不重要了,隻要他活著便好。


    絳紫衣袍裹著男人的身形,一身華貴的衣衫領處鑲嵌著墨玉領扣,墨發束在一起,劍眉之下,是一雙澄澈分明的眸子。


    此刻抬眼瞧見她,麵上驀然露出笑意,“你來了?”


    好似算定她會來一般。


    紀夢舒啞然,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你....”


    兩道話音重疊在一起,帶著初識熟稔的莽撞。最後寧容璋輕笑出聲,“你先說。”


    “皇帝以為你早已身死,你還敢再此關頭來西疆?”


    不緊不慢的啜了一口茶,寧容璋麵前放著一盤棋局,黑白雙方互不相讓,黑棋卻在攻防之間不經意露出一抹破綻。


    “所謂燈下黑也,他越是覺得本王已死,那本王就應該待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還說的有幾分道理。


    瑩潤通透的棋子泛著上好的玉澤,上麵光影斑駁。


    “坐。”


    伸手從寬大的袖袍之中拿出一隻玉色香囊,長指捏著邊角,遞給她。


    “是我對不起你,瞞了你這麽長的時間。”


    素色香囊看起來舊了幾分,紀夢舒摩挲著,那上麵的針線是她的手筆,是她當年送給阿兄的。眸中忽然蓄滿了淚水,不敢輕易觸摸那個答案。


    “放心吧。”


    “接下來我們要如何?”紀夢舒捏著香囊,不知從何時起,她就已經和寧容璋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魚餌已經放下,真州,就在眼前。”


    這城中來來往往之人,盡數都在寧容璋的掌控之下,包括那烏延赫一行人是如何混進西疆境內,以及落腳在何處。甚至於目的他都能猜測到幾分。


    “為何會是真州?”


    寧容璋撚起一顆白棋,仔細琢磨了片刻,落定在棋盤的一角,“之前同灤州部對戰,發覺他們的刀劍格外的精良但據我所知,灤州部沒有如此多精細的鐵礦,好巧不巧的是,大戰之後,陛下下旨封了北地的商路,我猜,也因此斷了他們的鐵礦交易。”


    紀夢舒雙眸睜大,“你是說,大曆朝有人私自販賣鐵礦?”


    “不無可能。”縱觀棋盤局勢,已然如火如荼,寧容璋又道,“路線最短風險方能最小,縱觀大曆朝邊境,若是本王,也會選擇真州。”


    “何時出發?”


    “靜觀其變。”


    棋盤落下白子,紀夢舒略略掃了一眼,一角處,已成包圍黑棋之勢。


    ——


    “護法,密信到了。”


    烏延赫打發人出去,看了密信之後才燒毀了。二三部下進來,稟告事宜。


    “護法,整個西疆都沒有那人的蹤跡,許是真的死了也不一定。”


    烏延赫冷然一笑,“他會死?不不不,他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被大曆朝那個蠢皇帝給弄死呢?這裏是他的地盤,他想要把自己給藏起來還不容易麽?”


    “那護法的意思是?”


    烏延赫道,“不管他打的什麽主意,咱們都要小心防範,大曆人最是狡猾。”


    “明日啟程,咱們去真州。”


    駱駝悠閑的嚼著幹草,兩坨駝峰看起來已經有些壯實。烏延赫的部下裝點行李,一言不發沉默的觀察著四周。


    時不時用灤州語交談幾句。動身之時,守在對麵二樓的窗口也慢慢合上,最後進了珍寶閣之中。


    “主子,他們已經出發了。”


    “你早就知道灤州部的人在錦繡客棧?”


    “準確的來說,自從他們到了西疆,便在我的視線之內了。”寧容璋起身,道,“走吧,且看看魚兒想怎麽跑?”


    灤州部如今內亂的厲害,大可汗重病,不知何時就撒手人寰,大可汗之位向來都是有才能者居上,退一步來說,自古以來,大可汗移位之時,草原每每都要動蕩一番,抉擇出最有才能之人。


    就算是親生的三王子,都不可能如此順利的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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