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紀元正又是個懂行的。


    挑挑揀揀挑了個上等品。那異域攤主又笑,“貴客一看就是懂行的人,這狼牙可是西北狼所產,名貴的緊,若不是西疆大雪封路,我等淤塞於此,身上的盤纏又不夠,是斷斷不會將此狼牙賣出的。”


    紀元正點頭,“品相確實不錯。”


    送給阿舒把玩也好。


    得了狼牙的姑娘麵上帶著一抹笑意,笑嘻嘻的衝人笑,“多謝哥哥。”


    西疆本是有長佑王的府邸的,隻不過現如今表麵上長佑王已死,這府邸八成也是住不進去了。


    住在客棧吧,風險又太大。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去了珍寶閣。


    好在珍寶閣上下幾樓算是寬敞,住下這十來號人也不算難。管家早就準備好了廂房,領著人進去之後,又道,“這閣樓多數都小,夜間又生著炭盆,公子姑娘可莫要忘了留個窗子。”


    “多謝管家了。”


    推門進去,屋子中間放著一立屏風,將屋子分成兩部分,外頭的梳妝銅鏡台甚至胭脂水粉等物件一應俱全,對麵就是窗子,堪堪開了三指的縫隙,屋子裏頭生著炭盆,挨著窗子的小木桌上放著幾個細頸的瓷瓶,上頭應景似的插著幾株梅花枝。


    和著外頭的冷風送過來,倒是能聞見一室梅花香。


    天色昏暗的早,還未用過晚膳天便黑透了,紀夢舒撂下木筷,摸了摸肚子,“紅葉,不妨撤下吧。”


    “姑娘,怎麽不多吃一點?”紅葉瞧著桌案上頭貓兒似的動的幾口飯,擔憂道,“這飯菜可是不合姑娘的胃口?”


    紀夢舒搖搖頭,“心事多了,飯菜自然也就吃不下了。”


    紅葉剛把吃食撤下,紀夢舒獨身一人呆在屋中,忽而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陣虛弱的貓兒叫聲。


    一陣一陣的,好不可憐。


    迎風開了門,正瞧見寧容璋正立在門口,一手放在黑色氅衣裏頭,略微鼓起一個小包。


    正當她疑惑之時,那黑色氅衣裏頭倏地鑽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四下張望著。


    許是人生地不熟的害怕,前爪緊緊扣著他的黑色氅衣,嘴巴張著斯哈吐氣。


    “方才在後院瞧見這冰天雪地裏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貓,險些凍僵了,我便將它撿了回來,送與你做個解悶的玩伴。”寧容璋一手提著貓兒後頸一手托著它的身子就往她這裏送。


    柔弱無骨的身子被暖暖的抱在懷中,粉紅色的肉爪顯然已經被人修剪整齊了。


    心裏也跟著暖烘烘的似乎是要融化掉,“這貓兒倒是可憐,居然出生在這麽寒冷的臘月。”


    青竹湊上前來,小心殿外摸了摸它的腦袋,“多虧遇見了王爺和姑娘。”


    一整個珍寶閣裏頭,也沒個能細心照養的人兒,好在紀夢舒閑來無事,養個小狸奴倒也不費事。


    夜半時分,家家戶戶都熄了燈睡下。窗外竟又是飄起了雪。今日這貓兒若是沒有遇見寧容璋,隻怕是活不過今夜。


    盯著風雪,阿三強打起精神來,飛簷走壁一路進了親王府。


    “王爺,咱們的人都在外頭守著,王爺今夜都可在王府之內。”


    這話說給寧容璋聽,倒有幾分主人進不去家門的既視感。什麽時候長佑王回自個的府邸,還得趁著夜半三更無人注意的時候了。


    自與灤州交戰“赴死”後,他已許久不曾來到王府了。


    母親去的早,父親又無繼室側室,他更沒有什麽兄弟姐妹,自父親也薨逝之後,這偌大的王府之中,隻剩下他一個孤零零的人了。


    進府之後,幾個暗衛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阿三逐步吩咐道,“所有角落都不能放過,務必找到那半枚虎符!”


    “是!”


    寧容璋抬腳進入祠堂,引燃了三柱香,供奉祖宗的桌案上最下麵立著兩個牌位,抬手將三炷香插在麵前,長睫壓著陰翳,這麽多年了,他都快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阿三不疾不徐的進來時,男人脊背挺直,跪在蒲團之上。


    門開了一條縫隙,外頭的月光落不到他的身上,反倒是將他的身形襯得更加撲朔迷離。


    “主子,沒有。但隻剩這一間祠堂沒有搜過。”阿三恭敬垂首,祠堂裏頭各個牌位麵前燃著的長明燈將人襯得愈發的幽詭。


    瑩瑩燭光落在麵上,壓著一室冷清。似乎意識到這是意料之內的事情,寧容璋點點頭,“阿三,這祠堂我親自來搜。”


    到底還是主人家供奉先祖的祠堂,若是手底下的人沒輕沒重的衝撞了去,那可就不好了。


    阿三後退幾步,皂靴踩著地麵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末了還帶上了外門,關住了簌簌卷進祠堂的雪花。


    祠堂裏頭垂下來的鬥轉天燈明明滅滅的照亮牌位上的字跡。寧容璋起身抬頭,目光在裏頭搜尋一番。


    如若另外半枚虎符真的在父親的手中,為何這麽多年父親都未曾透露?


    想不明白的空檔,手已攀上了父親的牌位,底部厚重,顯然是個實木的。照舊摸過去,終於在太祖孝慈先皇後的牌位下摸出了不對。


    眉頭一皺,牌位底部輕盈,和之前那幾個手感大不相同。寧容璋麵上不帶一絲表情,雙手將那牌位的底部掰開,如遭雷劈一般靜止在原地。


    昏黃的長明燈落在手中的木頭底盒上,古銅色的虎符閃著淡淡的金屬光澤。


    雙手似是不受控的垂下,虎符砸落在地上,從木頭盒子裏咕嚕嚕的滾了出來。


    雙目闔上,帶著一抹悲戚,他寧願找不出這半枚虎符。


    既然不在乎他父親,又為何將半枚虎符假惺惺的留給他?麵對滿室的先祖,寂靜無聲,亦無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寧容璋跪了一夜。


    阿三進門的時候,隻瞧見自家主子雕塑一般跪在原地,旁邊散落著半枚虎符,心中忽然也有些悲戚。“主子,天都快亮了。”


    ——


    府裏養著的貓兒沒骨頭似的伏在紀夢舒的膝頭上,一個勁兒的嗅啊嗅。


    青竹推開了門,眉間帶著一絲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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