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神醫!這的夥食不太好,您別嫌棄!”說話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張胡餅,但顯然胡餅已經很是幹硬了,也不知在身上帶了多長世間。


    這胡餅放在之前,興許還有些瞧不上,不過眼下的礫南城缺衣少糧,一塊胡餅已是人間美味了。


    “不必,我早已用了晚膳...”她說罷一推,抬腳欲走。


    “哎——神醫,那點米湯如何算得上晚膳?神醫幾天下來都忙的團團轉,若是因為吃不好,精力不足,我的那些兄弟們可就無人能治了。神醫您快拿著吧。”這是一個瘸腿的傷患,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的胡餅塞給她。


    她頓了頓,還是將胡餅接了過來,“我複姓百裏,不必叫我神醫。”


    神醫濟世蒼生,她自覺沒這麽大的造化。


    “哎,是是,百裏姑娘。”


    百裏顏拿著胡餅便進了寢屋,裏屋內的男子仍毫無知覺的躺著,身上蓋著一層薄被,露出半分壯實的胸膛。


    她是沒有給他穿上衣裳的,準確的來說,從上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裸著的了。


    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脈象隱隱好轉,算是好兆頭。


    親衛端來一碗熬的米湯,嘶啞聲開口,“百裏姑娘,米湯熬好了。”


    瓷白的碗中不見一絲葷腥,比外頭那些米湯要濃稠不少,百裏顏點點頭,“放在這吧。”


    她手上拿著一節細細的竹子,小拇指一般的粗細,鋒利的匕首削過竹身,三兩下削成一支長形的圓筒,從中間劈開之後,正好能灌湯灌藥。


    親衛退下之後,百裏顏便掰開他的嘴巴,拿著扁細的竹子放在他嘴巴中,一手一手灌著米湯。


    他吃得慢,隻能靠著一些些微的意識本能的滾動喉結,這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也要小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將一整晚都喂下,她額上意識細汗漣漣,這幾日腳不沾地的在傷患裏頭轉,便是鐵打的身子都有些撐不住了。


    百裏顏磕磕腦袋,將錦被拉上一點,手搭上他的脈,強撐著不讓自己睡下。


    側屋。


    半夜。


    紀夢舒昏迷了幾日,這才轉醒,手上搭了旁人的胳膊,她微微一動,那人便也跟著醒來。


    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她一眼,道,“醒了?身子可覺得好了?”


    昏迷之後醒來瞧見寧容璋,簡直如是做夢一般。“你...咳咳!”


    隻待她咳著,一手撫上她的脊背慢慢拍著,眼神在她憋紅麵上停留一瞬道,“自你昏迷不醒的那日早晨,我便尋回來了。”


    “你去了何處?”女子聲音顫抖,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你可知我來到此處,瞧見整個礫南城浮屍一片,怎麽找都找不見你的身影...人人都道你們已經同歸於盡,可是我不信!我——咳咳!”


    她說到激動處,嗚咽的喉間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阿舒阿舒,是我不對,走前應是給你留個書信的...隻是我沒想到你會來...”寧容璋倒上一杯白水,叫她喝下。


    緩了緩神,紀夢舒隻覺頭暈眼花,隔著燭光問道,“阿兄呢?”


    “放心,紀將軍現下已經沒事了。”寧容璋指了指西邊,道,“他如今就在西廂房睡著呢,王軍同新戎打了好幾天,難舍難分,直到消耗著自己最後一絲的兵力,說是同歸於盡也不為過,紀修文狡詐,又在城內安插了內應,逼著迎戰,僵持三日三夜,拚了個魚死網破,將士們接連倒下,連我也不昏了多久,醒來後滿目瘡痍,便打馬去了密林尋醫。”


    他輕描淡寫的將事情一筆帶過,完全不曾提到自己深受重傷暈倒在密林之內,險些被裏頭的毒蛇蟲蟻分食,還在還算命大,遇見了藥神醫。


    “藥神醫一開始不願隨我下山,我是軟磨硬泡了許久,她才同意下山為我救人...”


    事情好轉的太快,紀夢舒啞聲道,“阿兄...李將軍都沒事?”她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遍,道,“你也沒事?”


    他順勢捏著她的手,放於自己的掌心之內,“我沒事,淮澤傷重,還需好生調養一段時日,我來之後,衛徵撥來的禁軍很快也就到了,待消息傳入上京,咱們便能回去了。”


    直到親眼在西廂房之內看見紀元正之後,紀夢舒才發覺這不是夢,一切都是真是,真是的不像話。


    “紀修文呢?他死了?”


    重生之後,紀夢舒知道此人是什麽脾性之後,便對他沒有什麽好印象了。隻是沒想到他今世居然能有如此造化,成了新戎人的王。


    那日打的昏天暗地,血流成河,雙方死傷無數,紀修文也是死了的,一杆銀槍將他釘死在後城牆上,死不瞑目。


    他嗯了一聲,瞧著外頭更深露重,便道,“睡吧,睡醒一覺之後,便沒事了。”


    ——


    夜間,李淮澤果真發了高燒,不過好在百裏顏早有準備,放涼的水沾濕了絹帕,擱在額頭上,一邊掀了他上半身的衣裳,一邊拿濕絹帕擦著他的身子。


    嘖嘖,瞧這模樣身材,倒是不錯。


    胸肌緊實,摸上去手感倒是不錯。


    “嗯...”男子無意識的悶哼一聲,反倒是嚇得百裏顏趕緊鬆了手。


    雖然此時她是醫者,但醫者仁心,她又怎麽能趁人之危呢?心中狠狠唾棄自己一遍,手上動作不停,連忙按著他的穴位施了針。


    長得這般好看的人,若是死了,倒是可惜。


    忙著守著人忙了大半夜,人燒了半宿,這才漸漸恢複溫度,“嗯...算你命大。”百裏顏將他額上的絹帕拿起來,伸了伸懶腰,“可真是累死本姑娘了。”


    重整之後,從軍中救回來兩成的人。


    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消息傳到上京,衛徵簡直狠狠鬆了一口氣,拭了拭麵上的虛汗,道,“都別楞著了,礫南城滿是傷軍,從京中多多撥人前去接應,一定要把他們幾個給我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不僅是衛徵鬆了一口氣,就連萬容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人沒事就好,隻要人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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