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秒的時間絕對算不得漫長。


    但對於此刻意識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季淩安來說,每一刻都屬於煎熬。


    場中的大半盡數被爆炸所產生的濃煙覆蓋,無法得知裏麵具體狀況的林嫣然隻好站在外側。


    腦海中,響起熟悉但又虛弱的聲音。


    她的心髒急速跳動,腳步無數次抬起,卻終究難以邁出。


    注視著場上這一幕的絕不止她一人,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被這隻宛若破布袋般胡亂甩飛的小狐狸吸引。


    “那女生怎麽還不認輸?對自己的禦獸真就那麽殘忍?”


    “誰知道呢,對於有錢人家的公主來說,相較於一隻禦獸的生命,或許比賽的名次才更加緊要吧。”


    “感覺有點心疼,如果是我的禦獸,哪怕比賽輸了,我也不會忍心讓它受這麽重的傷。”


    無數攝像機的鏡頭對準場中幾乎是一邊倒的碾壓局勢。


    先前還顯得遊刃有餘,不緊不慢進行躲避的小狐狸,此時卻對自己的失敗顯得如此無力。


    場邊最前排,一道身影默默坐在觀眾席上。


    林政麵色平靜,看不出絲毫異色,隻是目光稍顯深沉。


    “真的僅僅如此了嗎…”


    他的口中發出一道微不可察的低喃,語氣似有失落,又似乎是在發出詢問。


    “可以停手了。”


    場地邊緣,若子陌望著這一幕,眼中同樣閃過一絲不忍。


    對手很明顯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這場比賽已經沒有懸念了,他也不再打算指揮自己的禦獸繼續進攻下去。


    他的目標隻是比賽的最後勝利,並不是置對手於死地,所以沒必要再給對方增加更重的傷勢。


    不過,他有些疑惑,對麵長相如此好看的女生,真的對自己的禦獸就那麽漠不關心嗎?


    林嫣然雙拳攥的緊緊的,耳旁是由觀眾席上傳來有關她的議論。


    哪怕她聽的不真確,但也能隱約捕捉到幾條特別刺耳的質疑。


    季淩安已經無力再從比賽台上站起,腦中的係統正在與它進行著最後幾秒的倒計時,不過它已無心關注。


    這是它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渾身上下的骨頭宛若要散架了那般,不知道還能不能養好。


    不過聽說,禦獸的自愈能力一般都很強,尤其是在禦獸空間當中,隻要不是致命傷,幾乎隻需要半天,就能恢複的生龍活虎。


    那既然禦獸都這麽厲害了,它這所謂的妖再差也不能差到哪裏去吧。


    實在不行的話,它要不試著鑽進自己的禦獸空間呢?


    湛藍色的豎瞳直直的盯著場地對麵那隻嬌小的鬆鼠。


    它的身軀就這樣側倒在地麵,渾身上下那本是如雪般潔白的毛發此時已經焦糊一片。


    那對手從始至終沒有注視過它超過五秒,好似根本沒將它季大爺放在眼裏。


    不過想想也是,它季大爺以前對那些實力不如自己的生物不也是這番姿態。


    那,它錯了嗎?對弱者的不屑,這是錯誤的嗎?


    季淩安腦中在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企圖依靠這胡思亂想來使這漫長的煎熬能過得快一些。


    “季大爺…”


    林嫣然站在場邊,她的嘴唇緊抿,可淚珠卻一直掛在睫毛處,未曾落下,沒人比她要更擔心自家季大爺的安危。


    “別急…別急…相信我…這很重要…不要靠近…再給我最後幾秒。”


    頭頂的大屏幕中,播放著的正是場上這看似已經結束了的比賽。


    女主持沐沐手持話筒,麵色不同剛開始時的激動,許是被周遭觀眾的情緒影響,顯得有些沉默。


    “五秒鍾之內,若是對方禦獸依舊未能站起身,那麽則判斷為金盛禦獸高中,若子陌獲得勝利。”


    “倒計時,五。”


    金盛禦獸高中的校長站在獨屬於自己學校的休息室,此時,他站在窗邊,臉上的笑容已經掩飾不住。


    “子陌那孩子果然足夠優秀,不過也要多謝對手,沒有派出那隻s級潛力的黑熊出來。”


    “倒計時,四。”


    林政坐在觀眾席最前排,麵色平靜的聆聽著耳旁的倒計時,對身旁老者的寬慰置之不理。


    “林小子我跟你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林小姐還小,你不必如此發愁。”


    “倒計時,三。”


    林皖飛趴在窗邊,除了兩道蒼老的身影以外,身後其餘擁擠的人群早已分散開來,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對這場比賽的結果唉聲歎氣。


    “楊叔,您覺得季大爺還有站起來的可能嗎?”


    他沒有回頭,而是雙眼盡可能瞪大,死死注視著場中的那一幕。


    “沒有任何可能。”


    楊正興的語氣篤定,脫口而出的答案沒有一絲遲疑,這是他幾十年來的禦獸經驗所告知他的結果。


    “倒計時,二。”


    場內觀眾席上的無數目光,此刻都沒有去管那中心處懸掛著的巨大屏幕,而是非常默契的共同集中在場上,在那滾滾的煙塵中。


    攝影機的鏡頭牢牢鎖定比賽台,他們都想要將這一場精彩的戰鬥記錄下來。


    畢竟,一隻覺醒期的禦獸,能夠跨級別在一隻成長期的禦獸手下堅持這麽久,足以稱得上一句恐怖。


    “倒計時,一。”


    林嫣然緊握著的雙拳依舊垂在大腿兩側。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在煙塵中隱約辨得出輪廓的嬌小身影,隻等主持人一聲話落,她就會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上去。


    “比賽…”


    女主持的聲音剛剛道出,少部分場邊觀眾已經準備好歡呼的時候,與此同時,在季淩安的腦中,那道期盼已久,曆經煎熬的聲音,終於在此刻響起。


    【叮!恭喜宿主達成選項二:在對手的攻勢下堅持十分鍾,獲得獎勵:化形:妖】


    伴隨著腦中話音落下,頃刻間,在無數道目光以及攝影機的捕捉注視下。


    在女主持那句才剛剛說到一半,還未正式落下的話語聲中。


    場上,被大片濃煙隱藏住的某片區域,逐漸有顆顆燦金色的小光點逐一浮現。


    那金色過於刺眼,哪怕透過層層阻礙,依舊能使人不敢以肉眼直視。


    “看場上,那是什麽?!”


    燦金色的光點越來越多,它們好似有自己的生命那般,於空中不斷跳躍,並牽引出新的同伴。


    僅在頃刻之間,那原本由爆炸產生的濃煙所掩蓋的比賽場地,就化為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若子陌瞳孔猛的收縮,來不及多想,便立馬下令自己的禦獸退到身前。


    “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心底有此疑問的不止他一人,幾乎場上的絕大多數觀眾都有這樣的疑惑。


    林政靠住座椅的脊背微微挺直,林皖飛扒在窗邊的手臂微微顫抖。


    林嫣然望著眼前所蔓延至身前的金色海洋,剛要邁出的步伐終是收回,而是用手指輕輕觸了觸眼前仿佛有生命的光點。


    “季大爺?”


    而就是伴隨著這一道輕輕的觸碰,那光點似是害羞,又或是預感到了什麽。


    燦金色的海洋宛若被什麽所牽引,它們無法抵抗這股玄而又玄的力道,紛紛向著場地最中心的那道嬌小身影湧去。


    無數人注視著台上這讓他們難以理解的這一幕,他們紛紛開口發出驚呼,又或是向身旁之人發出詢問,不過沒人能給出答案。


    季淩安側倒在場中,意識處於朦朧間,此刻的它哪怕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思考能力,卻依舊對那由自己提出的問題有些疑惑。


    對弱者的不屑,這是錯誤的嗎?


    “並不是。”


    它很迷茫,卻慶幸,有道聲音願意為它解答這疑惑。


    場地中心處,燦金色的光點不斷湧向那側倒在地,渾身焦黑的嬌小身影。


    它們將那生命包裹成一顆球,一顆令人不敢直視的球,那金球所散發而出的光芒似是要穿破場館的頂部,直衝天穹。


    直到,不知多久過去,許是一刹,許是半晌。


    哢嚓!


    金色的球體破出一道缺口,一隻純白色,其上遍布著些許玄奧紋路的狐爪從中優雅的邁出,緩緩落至台上。


    最後僅剩下的光粒子拚命找尋著那爪子的主人,甚至有幾顆,竟是直接鑽進了那顆破碎的金球當中。


    哢嚓。


    又是一道破碎聲,金球表麵遍布裂紋,似是有些承受不住其中那生物所散發而出的氣勢,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為對方打開通向眼前的道路。


    緊接著,伴隨著裂紋逐漸擴大,燦金色的光點全部湧入那生命的體內。


    轟!


    伴隨著最後一道響徹場館內的巨響,金球破碎,無數人的目光這才得以窺見其中的真相。


    那破碎的金球內,所顯露而出的,是一隻渾身通體雪白,身軀上少許遍布著金色玄奧紋路,雙目微合,姿態從容不迫的雪白狐狸。


    那狐狸蹲坐在地麵,體型足有近兩米高。


    而在它的身後,所飄蕩著的,正是兩條如世間最為純淨的那抹白雪般潔白無比,尾尖處點綴著一抹金芒的巨大狐尾。


    伴隨著季淩安那雙盈滿高傲的燦金色豎瞳緩慢睜開,淡然的直視向已經退至遠處的對手,渾身上下的氣勢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之際。


    腦中,那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您的傲慢,是與生俱來的,這是您身為妖族的特權,這,不僅僅是一種對於其餘生物的態度,更是理所應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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