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峰副專員參加李劍鋒和文靜的婚禮的時候就說了要來看鄉鎮企業改革,但是什麽時候來,能不能來大家都不確定,畢竟作為地區領導,很多時間都無法確定。阿姨也說過,這鄧叔叔的時間根本也是不屬於自己。


    嶽專員要來,上麵發了通知,說是嶽專員就是要實事求是了解真實情況,是什麽就是什麽,沒必要做過多的形式上的準備,會隨機選幾個織地毯的農戶走訪看一看,聊一聊。


    張書記和吳鄉長又組織大家開了會,張書記說,這嶽專員咋說也是地區領導,既然來了,咱該做的準備還是做,衛生這塊是大頭,鄉裏雖然窮,但農村的群眾迎接客人還要掃掃院子擦擦桌子,昨天鄉中的學生已經把鄉大街上各種衛生死角都打掃了,今天咱們這樣安排,上午的時候,各包村幹部到村裏地毯戶家中,讓大家把衛生打掃一下,下午的時候,咱們集中到鄉大院,把鄉大院的衛生打掃一下。如果能讓嶽專員支持個十萬八萬的,這酒廠的事基本就解決了!


    吳鄉長說道:“張書記,白日夢不能這樣做,縣裏的支持咱都拒絕了,咋還想著地區的支持,說點實際的,是不是喊大家教一教咱這織地毯的戶,這別說錯了話。”


    張書記看了看大家,手裏摸著筆帽,思索了一會說道:“我看呀,算了,實事求是吧,群眾是最講道理的,群眾認可自然就說好的,群眾不認可發幾句牢騷也很正常,咱如果去教群眾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那群眾咋看咱”!


    吳鄉長說道:“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是這計劃生育的事,大家可能要發牢騷”!


    張書記說道:“這事啊,這事我看也沒啥,自從老肖走了,咱每個月計生排名都是倒數,我看這個倒數,咱放了水,大家心裏是有數的。”


    當時每個鄉幹部都負責幾個村的包村工作,為了便於工作,張叔當了書記之後,就做了調整,安平的幹部大多都來自安平,所以張書記就說各人的村子各人負責,要是有要緊的親戚,就一起負責了。


    我負責我們李舉人村和大嫂娘家的王莊村,都是鄉裏鄉親的方便開展工作。但是也有一定的弊端,就是大事小情的大家總會來找我協調,一些小事自然是舉手之勞,但有些事情還不好處理,特別是當時的計劃生育交款的事,動輒就是一兩千元,這在當時的農村,算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以前的時候,大家是寧願交錢也要生,不少時候我也非常的頭疼,看著不少兒時的玩伴和同學,為了要孩子,躲躲藏藏,甚至被罰得傾家蕩產。


    但現在張叔的理念和馬叔有些不同,安平之前的計生考評都是名列前茅,現在基本是處於尾部,張叔曾經在鄉裏大會上說,工業生產才是經濟增量的關鍵,不能把左邊兜裏的錢放到右邊兜裏,不能把別人兜裏的錢放在自己兜裏,那是耍流氓。就是這樣一個被稱為安平流氓頭子的幹部,在那個年代就有著這樣的思路和認識,現在看來,非常不簡單。


    大嫂新蓋了房,家裏置了織布機,本來大嫂也要計劃織地毯的,但是懷孕後的大嫂不能就座,就沒有辦法織地毯,機器置好之後,臨近的幾個大嫂就在大嫂家裏織地毯。我到了家裏,那隻土狗早就跑過來搖起了尾巴。


    大嫂見我進來,說道:“老三,你一個人回來的?曉陽那?”


    我說大嫂:“我是來看看織地毯的進度的,明天上麵可能要來領導看一看,咱這家裏的院子,等我大哥放了學,你讓他再收拾一下”!


    大嫂說道:“你大哥去縣裏參加轉正考試去了,要明天下午才回來。朝陽,我二叔現在是兼了三個村小的校長,咱這李舉人村就他一個正式老師,二叔說了,向陽轉了正,就推薦向陽當這村小的負責人,其實現在這村小也是你大哥整天在操心。我呀還不希望他當啥校長,朝陽,我看這織地毯能行,現在家裏有房子,我算著多上幾台機子,讓大夥都到咱家來,咱再去買,這多少還掙個差價,加上我的養雞場我忙不過來,你大哥不當校長,還能幫我帶帶孩子,你看你大哥現在忙的,還讀著什麽師專,還操心學校的事,又帶一個班的學生,掙的錢還不夠交他的學費。”


    “我說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從小就喜歡讀書,現在也喜歡教書,等到考試完轉了正,這工資也就上來了”!


    大嫂倒也十分認同地說道:“你大哥真是喜歡當老師,這每天放學都有七八個娃娃到咱家裏學習做作業,你大哥高興,你大嫂我就高興,正式不正式我看也無所謂,反正我現在都比你大哥掙得多得多”!


    我說:“大嫂,你都這樣了,還能整啥錢呀”!


    大嫂有點洋洋得意,看了看周邊,說道:“你幫我搬個凳子,我給你慢慢說”!


    院子裏有馬紮,我怕不結實,就去屋子裏找了一個凳子,這房子是新蓋的,房間的牆上貼滿了獎狀,都是大哥的獎狀,優秀代課教師,成績優異代課教師,群眾滿意代課教師,粗略一數有個七八張。獎狀嶄新,應當是當初發下來大哥就珍藏了起來,直到蓋了新房才把這獎狀粘在了牆上。大哥也許用這些方式,來向大家證明,自己雖然是一個代課教師,但是幹得不比正式教師差。但想一想也沒啥比的,鄉裏這些年份來的正式教師,全部留在了鄉中,畢竟初中的知識比小學還是要難一些。之前三千多人的鄉中,隻有四五個正式教師,也是到了這些年,才基本滿足教學的需求。


    大嫂懷孕已經七個多月站久了可能是累,大嫂坐在凳子上,家裏的土狗忙迎了過去,在大嫂的腿上使勁地蹭來蹭去。大嫂摸著家裏的土狗,開始算了賬,十七八隻羊,周邊村民養的近千隻雞,加上地裏的收入,一年下來比我和曉陽加起來的收入還要高不少。


    我內心由衷地對大嫂欽佩,風風火火,說幹就幹,就說這織地毯的技術推廣,也是曉陽從大嫂養雞的事裏麵獲得的啟發。


    大嫂說道:“三兒,咋,這領導要到咱家來”?


    我說不確定那大嫂,這各戶都要做準備!


    大嫂看了看天說道:“最好呀別到咱家來,這明天廣播裏說還有雨,這下了雨到處水汪汪的,咱咋招待人家,也是怪了,這今年下雨咋下這麽早”!


    今年入汛確實早了一些,還沒到大夏天,就已經下了幾場大雨,好在我們這裏不是黃河灘區,不用擔心黃河發水。


    我說道大嫂沒事,咱平常什麽樣,就是什麽樣。說著,我就進了這織地毯的偏房。房間裏幾個鄰居嫂子正在有說有笑。


    嫂子們見我進來,說道:“是老三呀,我們還以為是你大哥,你們兄弟三個,說話的聲音真是太像了。”


    我給嫂子們打了招呼,看著這織的地毯已經快兩米高,大嫂說這地毯已經織了四分之三,再有一個月,這塊地毯就能下架了。


    我說,咋織這麽快?


    大嫂說道:“能不快嘛,大家現在雞沒叫就來織地毯,狗都下班了咱還不下班,這累的呀腰都直不起來,你這幾個嫂子呀,以前看見他們家裏的,那都是低聲下氣的,你看現在能自己掙錢了,就是老腰累斷了,也挺得比以前直。”


    嫂子們聽了說道:“對,這個地毯下來,咱一個月也掙大幾十,這些錢拿到手裏多踏實。”


    大嫂說道:“老三,曉陽咋還沒動靜,我看何阿姨呀都著急得不行了,前幾天何阿姨來家裏,去了菜地,又住了幾天是跟著咱媽學這個做小鞋小衣服,何阿姨人真好,她說她要是學會了咱媽就不用操你們的心了,就可以專心照顧我了,老三你是真有福氣,你要抓緊點,我喂了半年的母雞,都在學習下蛋了!”


    一屋子的嫂子哈哈大笑,這倒讓我很不好意思,我說大嫂,我還有事,還要去王莊去看看。


    嫂子說道,別走,這地裏新結的黃瓜,我早上剛摘的,你下午的時候給何阿姨送過去。說著就要去給我拿黃瓜,看著一個個黃瓜,翠綠翠綠的,滿滿一兜子,沒等大嫂把黃瓜提出門,我就接了過來。看著這黃瓜,我說道:“可不可以吃”!


    大嫂說:“不洗都可以,沒打過藥。又是前天夜裏才下了雨”!


    看著旁邊的自淶水管子,我還是拿出了一根衝了衝,用手甩了甩,直接開吃。這黃瓜有一個淡淡的青澀味,但是嚼起來之後,有一股子回甜。


    我騎著借來的摩托車,就又去了王莊,王家大爺正好在家。王家大爺就是嫂子的父親,也是王莊的村長。這王莊我們從小就喊水窪王莊,就是因為村後麵有一大片的水窪。但是這水窪王莊的人一直不承認是自己存的,因為地勢太低,常年積水,連高粱都長不成,要想整治投入太大,如果認領了這大片的水窪地,就要按量交公糧,所以這片無主的荒地就被鄉裏送給了韓羽公司建設鴨子養殖場和羽絨廠,現在已經圈了地,開始動工。


    這王家大爺酒量比李叔還好,當年王家大爺覺得大哥當一個代課教師沒出息,我又在外當兵,二哥和舒陽、恩陽都在念書,我們一家在李舉人莊又勢單力薄,大嫂秀霞是一個人操持著裏裏外外,時常被人欺負,王家大爺就打算讓大嫂和我大哥離婚。李叔和計生辦的老肖,帶著八九個人在王莊把王家大爺收拾得服服帖帖。見我來了,王家大爺很是熱情,帶著我看了地毯的進度,這進度比預想的還要好。看了地毯,王家大爺我倆又去了這韓羽集團的建設現場,韓羽集團的人已經認識了王家大爺,畢竟這地方離王莊近,很多事多多少少都要村裏的支持。


    這負責人我也認識,叫劉洋,是韓羽集團在我們安平的項目籌建組組長,之前談判的時候就在,現在也時常往鄉裏跑,這項目我幾乎每周都來,所以和劉洋也不陌生。這項目進展非常順利,而韓羽集團不愧是外資背景的公司,並沒有我們想到把水窪全部填平,而是圍著地勢高的一圈建設廠房,在中間修了兩條十字交叉的幹道,又把這水窪分成了四個部分。韓羽集團來了,臨近的幾個村的富餘勞動力都在這裏打工蓋廠,有技術的泥瓦工負責建,沒技術的則負責填土。而秀霞家的幾個大哥,也就是王家大爺的幾個兒子,合夥買了兩輛農用拖拉機,在裏麵幹起了拉土拉貨的活。這就是企業的帶動作用,從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會帶動一批人勞動致富。


    中午的時候,經不住王家大爺的再三挽留,就留在了王家大爺家裏吃午飯,一同的還有韓羽公司項目部的幾個負責人,王家大爺把幾個村幹部都叫了過來,兩壇子高粱酒就揭了蓋。喝這個高粱酒就是要配碗,我知道這今天中午少不了又是一場“惡戰”。但韓羽公司的人卻堅持要換小杯,說是上次一戰,他們朱華康副總專門下了嚴令,在安平可以喝酒,但是絕對不能端碗。王大爺沒辦法,還是換了小杯,我走的時候,王家大爺他們用小杯已經放倒了一半!


    因為明天嶽專員要來,我喝酒不多,到了鄉裏,張書記又匯總了情況,張叔抽著煙,摸著眼鏡,看來這嶽專員的到來,張叔心裏也是有著不小的壓力。


    下了班,曉陽來接我。我提前給曉陽洗了一根黃瓜。曉陽來了,自然是我來開車,曉陽啃著黃瓜,津津有味!


    我說,咋樣,我專門給你洗的,可幹淨了,好不好吃?


    曉陽看我用心,還有些害羞,臉色一紅地說道:“好吃”!曉陽最大的好,就是時刻像個小姑娘一樣,對她好點臉紅,誇她幾句也臉紅,讓你總是想著去逗逗她。


    我說道,你吃的時候注意點,我中午喝多了,剛才洗完黃瓜沒拿穩,又掉地上了!


    我的臉也紅了,還麻麻的,曉陽打的!但我看曉陽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她還甩了甩手。


    阿姨和鄧叔叔見我們抱回來一兜子黃瓜,笑得合不攏嘴,阿姨說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哎,朝陽,你的臉咋回事,咋被人打了”!


    曉陽搶先答道:“可不是嗎,被人打的,跟著去搞計生,讓人家一巴掌打臉上了,你看打得,我都心痛了!”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曉陽,我想著曉陽可能不僅是心痛,手更疼!


    阿姨說道:“基層工作就這樣,你們要適應,和群眾打交道,就是要打成一片”!


    鄧叔叔吃著黃瓜,指著我的臉說:“恩,打成一片,這是挨打了一片,去,洗把臉,吃根黃瓜,消消腫”!


    曉陽說道:“咋,黃瓜還有這個功效”?


    鄧叔叔說道:“這吃東西不是有利於臉部的血液循環嘛!明天呀我和鍾毅同誌陪嶽專員到安平和柳集,你四個掌印說明幹群關係不和諧呀,來,吃黃瓜!”


    我看了一眼曉陽,心裏說道:“看吧,你這一巴掌,已經上升到幹群關係了,你把事鬧大了”!


    晚上回了家,曉陽摸著我的臉,一臉心痛地說道:“抱抱,對不起,我沒打過人,沒掌握好力度,下手重了”!


    你沒打過人?那我以前挨揍的時候不是人?鄧曉陽,你這一巴掌,影響了我們安平的幹群關係。


    曉陽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晚上會彌補你的”!


    我說道:你錯了,你現在知道你錯了,你的態度還算端正。既然你也道了歉,我也給你說聲對不起,你看著我的臉有幾個指印,但我告訴你,我不痛,你的手肯定比我臉疼,都怪我,臉皮太厚了,隔著媳婦的手了!


    曉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你不是臉皮厚,你是嘴真硬”!


    第二天,我們老早就到了安平和柳集,張書記和吳鄉長我們並沒有在鄉大院裏等待,而是在工業園區與安平交界的主幹道上在等待,我們安平考察的時間隻有五十分鍾,嶽專員安排到了柳集吃午飯。到了十點鍾,兩輛黑色轎車映入眼簾,張書記看了看表,說道,真準時!到了鄉界,一行人就下了車,嶽專員上次已經見過,文質彬彬,儒雅有禮,與我們都握了手,說著辛苦辛苦!鍾毅親自在旁邊做著介紹。張書記簡要匯報了我們酒廠、韓羽養殖與羽絨廠和地毯三駕馬車齊頭並進建設工業強縣的思路,嶽專員聽著介紹,微微點頭說道,那就按路線順序,前麵帶路!


    到了安平,自然我們的車在頭,張書記說道:“朝陽,先去這韓羽的建設現場,你大嫂家新蓋了房,再去你大嫂家裏,這最後去高粱紅酒廠。”


    到了韓羽建設現場,劉洋作為項目負責人,直接與嶽專員做了匯報,嶽專員看著這熱火朝天的情景,既不說話,也沒表態,隻是靜靜地聽。劉洋匯報完,鄧叔叔和劉縣又做了補充。


    嶽專員轉頭,問了劉洋一句,劉總,我問問你。這幾位鄉裏的幹部叫什麽?


    劉洋說道:“領導,這位是張書記,這位是吳鄉長,這位是李副鄉長,這個女同誌是企管站站長高春梅”!


    嶽專員微笑著問道:“答對了沒有呀?”


    鍾毅書記補充道:“全對”!


    嶽專員說道:“很好,很好,你們是做了工作的,走下一站”!


    這第二站是我大嫂家,大哥向陽考試還沒有回來,昨天我已經打了招呼,大嫂也是做了準備,院子裏也打掃了幹淨。見我們進來,大嫂還是保持了一分的機靈,大嫂一邊拉著狗一邊說道:“領導,你們幹啥,俺可是計劃內生育”!我在路上還在擔心,去我家裏,會不會讓領導覺得我們在故意引導領導什麽!大嫂這麽說,我反而放心了!


    嶽專員聽了笑著說道:“計劃生育,利國利民,同誌,今天打擾你了”!


    張書記說道:“今天不查計生,今天是來看你們家地毯的”!


    鄧叔叔自然認得秀霞,也是一臉的微笑,沒有說話!


    大嫂大著肚子,緩步打開了偏房的門,幾個嫂子正織著地毯,房子放了地毯機,已經占據了不少的地方,所以隻有鍾毅和鄧叔叔、張叔陪著嶽專員進去了!也是問了幾個問題,我們在外麵聽不真切。待了七八分鍾,嶽專員又出來了。嶽專員說道:這個模式很好,非常值得總結,鍾毅同誌,牧為同誌,你們做大做強地毯經濟的思路我很認同,這種模式把我們農村富餘勞動力利用了起來,讓大家在農閑時節也能找到致富的路子,它不僅僅是解決了一個家庭的致富問題,它會形成良好的社會生態。這個經驗你們總結好,可以在地區全麵推廣。但是,我們也要認識到,群眾掙了錢,一定要把錢用好,你們一定注意,不能婦女同誌辛辛苦苦掙了錢,被揮霍了、被賭了,要注重加強這方麵的引導和管理。


    鍾毅和鄧叔叔都表了態,不得不說嶽專員的認識十分全麵,指出的問題也十分深刻,那時候的農村,喝酒打牌的風氣是有所抬頭的。


    第三站是到了高粱紅酒廠,張叔把我們三步走的酒廠方案作為匯報,高春梅早就讓孫向東準備了酒,在一個幹淨的八仙桌子上,擺滿了粗瓷大碗。


    張書記匯報完,就到了品酒的環節,嶽專員看到滿滿的一桌子酒笑著說道:“怎麽,怎麽,這個碗是讓我們品酒的?”


    高春梅說道:“領導,我們這酒您嚐嚐,這酒度數不高,純糧釀造”!


    嶽專員笑著說道:“那這不屬於飲酒,這屬於檢查產品質量”,說著也就端了碗,慢慢品了一口,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不浪費,同誌們,都嚐嚐,味道確實不錯”!


    嶽專員喝了,大家自然也就喝了,孫向東張羅著給大家端酒,倒得酒多人少,孫向東自己也喝了一碗,這嶽專員先喝,但是喝得斯文,這孫向東喝得最晚,幹得最快。見大家喝完,孫向東一下就把碗摔得粉碎。


    孫向東這一下太過突然,大家都扭頭看向了孫向東,孫向東一臉尷尬地說道:“咋,這、這、這次不摔嗎”!


    高春梅馬上解釋道:“領導們,我們這邊的習俗,用碗喝了就把碗摔了,這寓意碎碎平安”!


    嶽專員也笑了,說道:“安全生產,碎碎平安,那咱們也摔?”


    大家都笑著說道:“摔摔”!劈裏啪啦的摔碗聲,現在想來都十分的喜感!


    嶽專員說道:“這酒味道不錯,你們要守住糧食釀造這根底線,能夠做大做強,現在還有什麽困難沒有?”


    張叔看了眼大家,一臉難為情地說道:“這酒廠的擴建,咱們還差這三十萬,希望地區能解決一部分”!


    張叔話一說完,大家臉色都有了些凝重,看著嶽專員。嶽專員反倒一臉輕鬆,微笑著說道:“這個錢呀,要解決,這是基層最棘手的問題,不能有什麽都要基層解決,基層都解決了咱們不成了吃幹飯的。今天咱們來,還是要為基層解決實際問題,我看這樣,鍾毅同誌,牧為同誌,地區出十萬、縣裏出十萬、鄉裏自籌十萬,你們看怎麽樣?”


    鍾毅同誌看著嶽專員說道:“領導指示得對,我們要為基層解決實際困難,縣裏沒有問題”!


    嶽專員抬頭看了看天,說道:“那就這樣,下來對接,可能要變天,我們抓緊去下一個點位”!


    嶽專員與我們告了別,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張書記一張嘴,一下解決了二十萬的資金問題,大家自然是歡欣鼓舞。孫向東咧著嘴也跟著笑,高春梅這次也是發了狠,揪著孫向東的耳朵,就把他丟了出去!


    下午嶽專員去柳集,我心裏十分掛念曉陽,不知道曉陽那裏準備得如何。六月份的天,也是說變就變,這兩三點的時候,天就愈發的黑了起來,白晝如夜,一時之間竟也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我站在門口,看著這大雨,聽著這雷聲,心裏想這麽大的雨,曉陽又怕雷,咋過來!


    正擔心著,一輛吉普212就慢慢地從大門口開了過來,我仔細看著,是曉陽!到了辦公室門口,我慌忙取了傘,給曉陽打傘!曉陽打開車門,一下就抱住了我。我一手拿傘,一手抱著曉陽,就進了辦公室。


    曉陽說道:“雨好大,好嚇人,這車的篷布都滲水了!”


    我說才三點多,咋就來了,不會雨停了再出發?


    曉陽說道:“明天不就是休息了嘛,嶽專員調研順利,老杜高興,嶽專員走了,就讓我們也走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到了半路就又刮風又下雨的!”


    正說著話,突然看到大院裏有人進來,這個時候誰會來,待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大哥,隻見大哥拿著一把黑色小傘,這傘被風吹得變了形,渾身濕透。


    大哥進了門,看到我和曉陽都在。曉陽忙用我的搪瓷缸子給大哥倒水,吩咐道快拿毛巾!


    大哥焦急地說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快送我回學校,雨太大,走不回去了,今天學校可能沒老師,風也大,我估計咋啦蓋的塑料被吹跑了,一屋子學生還在上自習”!


    我說道:“老師哪?學生不會自己走”


    大哥說道:“快走快走,路上說路上說。曉陽,你在這等我們”!


    曉陽說道:“大哥,雨大,我和你們一起去”!


    大哥停頓了下,看著曉陽說道:“快、快”!


    車上,大哥歎了口氣說道:“這老師們都去縣裏參加轉正考試去了,大家考完了都高興,正好明天休息,所以他們就約好逛百貨大樓去了,這馬上期末考試,學生們都沒有放假,這秀霞的二叔一人看三個學校,我不知道他今天在哪裏”!


    曉陽說道:“大哥,您別急,說不定這孩子們已經回家了”!


    大哥說道:“不一定呀,雨這麽大,沒到放學時間,這孩子們才三年級,我怕他們在教室裏”!


    窗外電閃雷鳴,路上已經有了積水,雨刮器已經刮得吱吱響,靠著行道樹才依稀可以看到路,大哥催促,開快點開快點!


    好在這條路熟悉,好在這個時候路上沒人沒車,隻看見濺起的水花老高,不一會我們就直接開進了學校。車沒停穩,大哥顧不上打傘,就衝了進去。透過玻璃,我們看到教室門口有不少的學生伸著頭往外看,那張遮雨的塑料紙被撕開了口子,在空中隨風飄曳!


    曉陽和我都鬆了一口氣說道:“幸虧來了”!


    透過玻璃,看到孩子們在門口躍躍欲試,應當是沒有帶傘,不敢往雨裏麵走。慢慢地才看到學生們抱著自己的書包,往隔壁的教室開始跑。我和曉陽忙拿了傘下車,車裏沒感覺,下了車才感覺到風大雨大。我和曉陽兩把傘,盡量多地去照顧學生。就看到教室後麵有一兩個孩子,不知道是頑皮還是害怕,就是不出來!


    我喊道,大哥,快點,外麵雨大!


    大哥說道:“你們把隔壁的也轉移了,這隔壁連在一起的,也危險”!


    我和曉陽看,這兩間教室確實共用一堵牆!


    我和曉陽忙去了教室,一屋子滿滿當當,擠了七八十人!孩子們,這個屋不安全,我們去旁邊的屋!


    孩子們剛被淋了雨,說道,我們不去,外麵雨大。


    曉陽頭發淋著水說道:這個時候,肉什麽肉,直接一腳把講台上的桌子踢翻,說道,都給我走,誰不走我抓誰!孩子們哪見過如此火爆的人,也分不清是什麽身份,嚇得孩子們奪門而逃,全部跑向了其他教室!


    我們趕忙去看大哥,還沒出教室,就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接著是瓦片掉落,雨水灌入。我大叫一聲糟了,拉著曉陽就跑,剛出教室門就聽到轟的一聲。


    我透過教室的門,已經看到了天空。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還在隔壁!


    我和曉陽跑了過去,隻看教室隻剩下四麵牆,那還有什麽房頂!


    我大叫一聲:“大——哥”!我和曉陽瘋了一樣撲了過去,飄起的煙塵被雨水澆滅。我和曉陽顧不上一切,跑進教室就開始扒,其他教室裏的孩子們自然聽到了異樣,先是五年級的孩子過來,接著四年級,三年級、二年級、一年級,大家像螞蟻搬家一樣,無論大小,不論老幼,我和曉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地扒著!瓦片被一張張地揭走了!手上鮮血直流!


    底下傳出了哭聲,我們大哭著根據哭聲找到了位置,我和曉陽和學生們又掏又挖,看到了,看到了,曉陽哭著說,能動能到。我和曉陽,把一身泥水的大哥拉了出來,大哥的身體下麵護著兩個孩子,倆人都使勁地哭著爬了出來。


    我把大哥摟在懷裏,大哥的眼鏡片一個已經龜裂,一個不知道去了哪裏,曉陽摘下了大哥的眼鏡,大哥努力地睜開了眼睛,指了指哭著的學生,大口地吐著氣!


    曉陽把兩個學生拉了過來,上下都摸著,哭著說大哥,大哥,他倆沒事!大哥,大哥,咱馬上去醫院,快,快,朝陽,快。我一把抱起大哥,大哥的嘴裏就吐了血,曉陽我倆跑向了車,曉陽按著喇叭,大聲喊著,快閃開、快閃開。


    車速飛快朝鄉衛生院駛去,在車上,大哥躺在我的懷裏,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我的眼淚啪啪地掉在大哥臉上,大哥使勁擠出了話,說,替我,照顧好,咱爹,咱娘,替我照顧好孩子,讓秀霞,讓秀霞改……


    大哥的手,鬆開了,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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