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牧為聽出了鍾毅嚴厲的語氣,忙追問道:鍾書記,出了什麽事?


    鍾毅道:現在的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羅明義打來電話,說方廳長差點被公安的人帶走,齊永林又聯係不上,現在方廳長很生氣,正計劃連夜趕回省城,我馬上也過去。


    掛了電話,鄧牧為一邊思考一邊穿衣服,心裏暗道,方廳長差點被公安帶走,哪裏的公安能夠這麽大的能量。地區公安處?光明縣公安局?


    不敢耽誤,鄧牧為的駕駛員李兵就住在地委駕駛員的單身宿舍裏,汽車啟動,兩道蠟黃色的燈光劃破了地委家屬院的夜空,一隻灰色的夜貓在燈光的照耀下正在遠處覓食,車燈亮起的一刻,兩隻眼睛放著光,前麵一輛汽車,又猛地跳出老遠、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之中。


    鄧牧為心裏有些焦急,他知道方廳長在財政係統的影響力,如果真的被公安帶走,事情的嚴重性不言而喻。而他能想到的無非就是聚眾賭博、打架,難道是嫖娼?不至於不至於,人不熟不賭、地不熟不嫖,以方廳長的身份,出個差怎麽會到如此地步。但無論何時,鄧牧為都想的是此事必須消除影響,妥善處理。


    車子飛速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鄧牧為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各種可能性。


    到了財政賓館、樓下已經停了幾輛警車,警燈閃爍、氣氛緊張,從號牌看得出來,既有地區公安處的,也有光明縣公安局的。剛剛停穩了車,鍾毅的一號車也穩穩地停了下來,秘書向建民開了車門,鍾毅下了車,鄧牧為馬上迎了過去。鍾毅表情嚴肅,看著四五輛警車都閃著燈,兩條濃眉都要豎了起來,疾步走到了財政賓館門口,兩名守門的公安知道來的是領導,並未阻攔。鍾毅進了門之後,就道:“你們領導在哪裏?”


    旁邊的公安馬上道:“在五樓”。


    鍾毅道:“去,把你們的警燈,全部給我關了”。


    這公安知道來的是領導,但是並不知道來人就是地委書記,正在猶豫要不要執行這個命令。


    向建民馬上湊近小聲道:“這是咱地委鍾書記,快去關燈”。


    這人一聽是地委鍾書記,馬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於地委書記,自己根本沒有見過,但剛剛的縣長小步跑上去自己是知道的,想必也錯不了,忙給了對麵的公安一個眼神,倆人就疾步下樓關警燈去了。


    都已經走到了四樓,鍾毅又放慢了腳步,聽聲音羅明義正在大聲地嗬斥著什麽人,鍾毅在樓下聽了幾分鍾,大概是聽出了羅明義在訓斥著公安局的人為什麽跑到財政賓館來搞突擊檢查。


    鍾毅哼了一聲,就繼續上了樓,走廊裏已經有不少的人,羅明義看到了鍾毅,忙又笑著迎了上來說道:“書記,給您報告,齊專員的電話沒人接,所以才給您打了電話。現在方廳長鎖上了房門,正在房間裏生氣”。


    鍾毅著急忙慌地過來,看到走廊裏圍了不少地縣兩級政府和公安係統的幹部,知道當著這麽多的幹部,身為地委書記,不好當眾發火失態,心裏想著事情出了就解決事情吧,就心平氣和地道:“不是多大個事情,各單位主要負責同誌留下,其他同誌,都回去休息”。


    光明縣縣委書記孫茂豐和縣長常雲超都接到了縣值班室的電話,作為地區機關的駐地,光明縣是地區各縣經濟條件最好的,所以相比起其他縣,經濟上要高出一個檔次,這也就意味著社會矛盾比其他縣也要尖銳一些。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所以縣委書記孫茂豐十分強勢,今天晚上又和地區稅務局的幾個領導喝酒打牌很是倦怠,聽說財政賓館發生了拒捕事件,有出警的公安被打,縣委書記孫茂豐並未引起重視,隻是讓縣長常雲超去處理。而縣長常雲超雖然不樂意,但孫茂豐這人仗著和齊永林有些私交,在光明縣飛揚跋扈、說一不二,心裏雖然不樂意,無奈也隻有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到了地方才知道,城關鎮派出所的人接到報案,說財政賓館有人逼迫婦女從事色情服務,值班的警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了。沒辦法,一個警校的實習生帶著城關鎮聯防治安隊的幾個人出了警,這實習生立功心切又是一身正氣,一腳踹開門,不由分說就把正在按摩的陳東富和財政廳農村處的一個處長控製了。陳東富和這處長都喝了不少酒,平時也是養尊處優發號施令的角色,自然就會反抗,這實習生一看拒捕,直接上了電棍。打的陳東富和這處長是鬼哭狼嚎,聲音驚動了不少住宿的賓客,羅明義正陪方廳長按摩,聽到響聲,倆人也是急匆匆地過來查看,羅明義一看在財政賓館發生了這種事,直接一腳將一個治安隊的人踹翻在地。實習的公安你去年輕氣盛、剛正不阿,一電棍就把羅明義放倒了。方廳長一看,馬上就表明了身份,而實習的公安經驗不足,哪裏還管你什麽廳長,一電棍也放倒了。好在跟著出來的一個治安隊員是個老資格,發現情況不對,馬上給縣公安局值班室打了電話。自然是向著帶隊的實習公安說話,就說是遇到了有人冒充領導幹部,從事異性按摩,而且還拒捕。這下光明縣公安局馬上出動。而賓館的人也給財政賓館的經理打了電話。一級一級,通過地區和縣裏兩條線,都匯報給了地縣兩級的黨政主要領導。


    光明縣縣長常雲超沒想到地委書記鍾毅會親自來,心裏暗道,孫茂豐啊孫茂豐,這麽好的機會,你可是拱手相讓啊。忙主動揮了揮手道:縣局、城關鎮和派出所的同誌,除了主要領導樓下等待,其他人全部回去休息。


    地委政法委書記、公安處長周朝政剛剛趕到,看到樓下停著地委一號車,知道鍾毅書記已經到了,上樓的時候,顧不上和光明縣的局長打招呼,就小跑了上來。


    鍾毅看剩下的人不多,就嚴肅了起來,冷眼冷麵地問道:“羅局長,怎麽回事,把情況說清楚”。


    常雲超看了看走廊,知道這事一分鍾兩分鍾地說不清楚,而隔牆有耳,誰也不知道房間的隔音好不好。就插話道:“鍾書記,要不去會議室?”


    鍾毅看了一眼常雲超,自是會意了常雲超的意思,點了點頭,羅明義前麵帶路,就去了會議室。


    鍾毅坐在椅子上,周朝政和鄧牧為分坐左右,鍾毅就道:“常縣長,你是父母官,又來得比我們早。你把情況全麵客觀地匯報清楚”。


    常雲超首先做了一個檢討,表態道:鍾書記、各位領導,這件事發生在我們光明縣,給地區抹了黑,給領導添了亂,我先代表我們茂豐書記和縣政府作檢討。這件事,我了解的情況是這樣的……。


    匯報的時候,常雲超故意沒有點名帶隊的公安是派出所的警校實習生,畢竟縣長主抓全麵,公安工作也在自己的領導範圍內,如果暴露出帶隊的公安是個實習生,那光明縣的公安工作必然是存在很大問題。常雲超有意無意說的都是在強調接到報案、縣公安局出警迅速、到了現場後房間裏確實有兩男兩女接受按摩。


    聽完了匯報,鍾毅點了點頭,算是把基本情況摸清楚了,又十分嚴厲地看向了羅明義,問道:“常縣長匯報的是有無遺漏?”


    羅明義知道這事是搪塞不過去的,就道:“常縣長匯報得是全麵的”。


    鍾毅又看向了旁邊的周朝政和鄧牧為,又道:“老周、老鄧,你們兩個有無補充?”


    周朝政兼著公安處長,自然是向著公安的同誌說話,忙補充道,公安的同誌接到警情,出警迅速,這點是值得肯定的。基層的同誌也不認識什麽陳秘書長馬秘書長的,現在上級剛發了文件開展掃黃打非,現在看來,基層的同誌處置還是果斷的,畢竟兩男兩女共處一室,有傷風化啊。


    作為地委政法委書記、公安處長,周朝政早就聽說了一些關於陳東富的花邊新聞,借著今天的機會,知道了陳東富不配合公安機關的調查,也就沒有給陳東富留情麵。


    牧為那?


    鄧牧為清了清嗓子道:“鍾書記啊,我看現在首要的是做好方廳長的安撫工作,畢竟明天的會對我們地區十分重要。能否取得預想的效果,方廳長的態度很關鍵啊。”


    鍾毅點了點頭,就問道:同誌們,我問幾個問題,財政賓館是不是你們財政局的下屬單位,為什麽會出現異性的按摩服務,這種現象持續了多久了,這種按摩是否合法?第二個問題,陳東富同誌為什麽和財政廳的處長在一個房間裏接受異性按摩?第三個問題,為什麽會有人舉報財政賓館存在逼迫婦女從事色情服務的行為,這種行為是否存在?第四個問題,程序是法治和恣意而治的分水嶺,城關鎮派出所使用警械是否規範?這個問清楚,才能以理服人。第五個問題?為什麽有些負責同誌接到報告後敏銳性不強、警惕性不高,轄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黨委主要負責同誌為什麽不到現場參與處置?這五個問題,地委辦明天一早就要督辦落實。


    鍾毅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就道:今天我們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是責任一定是要追究的。老周啊,你是政法委書記,又是公安處長,這件事由你牽頭處理,我定個原則,內緊外鬆、隻做不說,情況調查清楚之後,形成調查報告報給我。


    說著,就起了身道:“雲超同誌能夠積極主動地進行檢討,不推諉不扯皮,態度很端正,這就很好”。


    羅明義又迎了上來道:“陳秘書長和財政廳農村處的處長去了醫院,方廳長覺得別人跟自己出差挨了打,臉上無光,又挨了一電棍,現在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鍾毅知道現在要馬上去找方廳長說明情況,就不冷不熱地對著羅明義道:誌遠秘書長已經代表我去了地區醫院,羅局長,我問你,方廳長有沒有參加按摩活動?


    羅明義咽了咽口水,並不敢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就回答道:鍾書記,我們這裏的按摩是和地區醫院中醫科聯合開展的附加經營類項目,都是正規的。


    鍾毅停下了腳步,正規的?羅局長啊,正規的按摩陳東富激動什麽?為什麽不配合說清楚情況。好了,我說了,今晚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走吧,前麵帶路,我們去看一下方廳長。


    方廳長臉色十分的難看,躺在床上,心裏暗暗罵著,這是鍾毅齊永林聯合給我難堪啊,我到了那個地方,能遇到這些糟心事,還他媽拿電棍電了老子一下,這個地方真他媽黑呀,就是唐僧取經路過這裏,都得他媽被打出幾顆舍利子出來。黑、太黑了。


    不多會,就聽到了有人敲門,門口喊道:方廳長啊,我是鍾毅啊,我和牧為同誌來向您檢討啊。


    聽是鍾毅的聲音,方廳長本不想開門,但又一想鄧牧為也在,這是俞泰民的親家,明處要忍,暗處要狠,鄧牧為還是要給幾分麵子,也就捂著腰去開了門。


    看了門,鍾毅就道:“方廳長啊,我和牧為同誌來向您檢討啊。”


    哎、鍾書記、牧為專員,客氣了不是,多大個事,還勞煩兩位領導親自跑一趟?


    鄧牧為道:“方廳長啊,今天是個意外情況,鍾書記已經做了安排,嚴肅調查處理,一定為咱方廳長出口氣”。


    方廳長知道,自己也參加了按摩,再者就是這種事情查下去必然會鬧得滿城風雨,傳到省城去對自己並無好處,隻是撫了撫自己的腰,就道:“哎,也不是多大個事,兩位領導來了也就是了,一點小誤會,沒有必要調查了。”


    鍾毅看方副廳長十分大度,就道:農村處的那位處長,我們地委秘書長全程陪護,請方廳長放心。我看這樣,方廳長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來陪您吃早飯,吃了飯,我們再去開座談會”。


    方廳長道:呀,這個項目啊農村處的廖處長是經辦人,這個會他不在,咱們還不好開。明天咱們看情況好不好。


    從方廳長的房間出來,鍾毅和鄧牧為就準備一起去趟地區醫院探望廖處長。倆人上了一個車,鍾毅憂心忡忡地道:牧為啊,我看這方廳長沒有瀉火。這個廖處長很關鍵啊,明天一早,我看你還要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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