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要?”老爸略有些愕然,要知道從小到大,我每年的生日都是務求挖空心思的找樂子。就像去年,老爸特意從巴厘島帶回一大堆的新奇玩意送給我,我都嫌老爸不夠誠意。這次我居然破天荒主動提出生日不要任何東西,隻想關上門,在家和爸爸媽媽聊聊天吃吃飯。老媽的表情更是誇張,拿著半棵蔥,呆呆地望著我,半晌才轉向老爸:“老公啊,這孩子這幾天精神出了很大的問題,依我看,我們還是把她送去青山醫院……”


    “拜托!”我狂暈,青山醫院是神經病院耶!我現在這個樣子,眉清目秀,嗯,說錯了,是神智清明,哪有半點神經病的樣子?


    老爸略微沉吟了片刻:“你確定?這可是你十七歲的生日。你去年不是就在盼了嗎?還說十八歲就是大人了,十七歲生日是最後一個未成年的生日,一定要請一大幫朋友……”


    “我改主意了嘛!我現在是高中生了,要適當地注意一下咱們家裏的經濟狀況嘛!如果要請同學來家裏的話,老媽要忙一整天,做一大堆的菜啊,還要花很多的錢。我們吃喝玩樂的時候,搞不好你們還要避開。等我們散了,你們還要來收拾屋子,那不是很辛苦嗎?所以啊,等我生日那天,老媽你呢就做我最喜歡吃的青椒肉片和紅燒茄子給我吃。老爸呢,就給我訂個小蛋糕,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地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我眨了眨眼睛,看著老爸和老媽一臉感動的樣子:“你們……”


    “老公,這死丫頭真的長大了耶!”


    “是啊!居然會替我們著想了呢!真是太感人了!”


    “我前陣子還在擔心,她是不是等以後嫁人了生小孩了才能學會體諒別人!”


    “那倒不會,我們家寶貝其實一直都很善良的。隻是在家裏的時候,太依賴我們罷了!”


    我心虛地笑了兩聲,低下頭,不敢告訴他們,我剛才的這些“善解人意”,其實,最初的本意,都隻是為了避開宋允方,以免白衣男子的那段詭異預言應驗。


    隻是,老爸老媽的這一席話,卻讓我益發的汗顏不已。身為女兒,我似乎真的真的太不懂事了……


    “那好,就聽你的。我這就去想你生日那天要做些什麽菜,五菜一湯好不好……會不會少了點?”


    “不會不會,剛剛好剛剛好!又豐盛又不會浪費!”我點頭,第一次由衷地覺得其實老媽也是個很賢良的女人,持家有道,雖然有時候愛耍寶,而且犯迷糊,但是如果沒有她在,我和老爸這兩個家務白癡,一定會成為傳說中,掛著大餅在脖子上都餓死的人。


    老媽滿意地點頭:“那蛋糕呢?水果的還是巧克力的?”


    “水果的,女兒一直都喜歡水果口味的嘛!”老爸笑道


    “還是巧克力的吧,老媽喜歡吃!”我搖頭:“每年買水果的老媽都隻是吃一點點……”


    “老公……”老媽一臉感動:“你說這死丫頭是不是存心的啊?”


    我低下頭:“老媽,可不可以不要再死丫頭死丫頭了?再過幾天就是我生日耶!過了十七歲,我就是大人了!小時候叫我死小孩,大了點就叫死丫頭,現在可不可以正正經經叫叫我的名字啊?”


    “啊?”老媽愣了愣:“我都叫了十幾年了,哪裏改得過來嘛!”


    老爸哈哈大笑:“叫乖女兒,叫乖女兒好了!”


    “不要,好惡心喔!人家可可的媽媽叫可可的時候,多親切啊!”我一臉羨慕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在臉上擴散,就被老媽接下來的這句話給嚇住了。


    “白白!”老媽捏著嗓子,堆出一臉“親切溫柔”的微笑,坐到我旁邊,放下手裏的半棵蔥,溫情脈脈地握住我的手。


    “噫!”我打了個哆嗦,嚇得縮到老爸身邊:“你還是叫我死丫頭吧!我比較不容易吐……”


    老媽一聽,頓時恢複“虎母”本性:“就知道你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著,張牙舞爪的便向我撲了過來。


    “叮咚,叮咚!”門鈴驟響,老爸見我們鬧得不可開交,便去開門。


    “叔叔好,我叫楚帥,我是來找羽白的!”楚帥說著,畢恭畢敬地對老爸彎了彎腰。


    我一愣:“你怎麽來了?”


    “不好意思,本來答應了接你出院的。結果甜甜打電話找我有些事……”


    我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這有什麽,不值得你親自跑一趟吧!“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禮貌?那個小帥哥啊,別站在門口說話啊,外麵風大呢,進來坐,進來坐!”老媽儼然扮演起熱情好客的女主人,起身把楚帥就拉了進來。


    楚帥點頭,我這才發現,他手裏還提了些水果和補品。


    “喲,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就這麽客氣啊?我們家的人都壯的很,水果就留下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等下你還是帶回去吧!”老媽接過東西驚呼道。


    楚帥連忙搖頭:“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媽說讓你帶回去你就帶回去吧!我也用不上。況且……替我謝謝許言甜的一番好意吧!”我縮在沙發裏,動都不想動。剛才的好心情也如風卷殘雲般,在看到那袋東西後消失得不見蹤影。


    楚帥一愣,不知所措的撓了撓後腦勺,老爸一見氣氛不太好,便笑著上前打圓場:“楚帥是吧?嗬嗬,隨便坐吧,別客氣啊。你們兩個有什麽話好好談,我們出去買瓶醬油……”


    “醬油?我們家醬油不是前幾天才……”老媽話未說完,就被老爸拖了出去。


    客廳裏頓時靜了下來,楚帥在我對麵的沙發裏坐了下來,第一次這麽局促不安。良久才幹笑著打破沉默:“你怎麽知道,這些東西是甜甜叫我買的?”


    我冷哼一聲:“她把我當白癡也就算了,你也把我當白癡嗎?我跟你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不過你這麽粗心的人,就算是把你倒過來看,也不像是會知道要買東西來拜訪我家的人。”


    楚帥一聽,先是嘿嘿一笑,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但是緊跟著,神色卻一暗:“我們認識這麽一點時間,你都這麽了解我。為什麽她……”


    “心不在你身上,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些了!”見他一臉神傷,我又有些不忍。雖然語氣仍是不冷不熱,但是還是起身幫他倒了杯茶。


    楚帥接過杯子,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你真的能這樣輕易地放棄宋允方?”


    “放不下也得放,誰像你啊,一點原則都沒有,她隻要一個電話,你就一溜煙似地跑去。任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


    楚帥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眼中的我特別清晰,一臉故作堅強的樣子,看得我自己都有點心虛。


    “不管怎樣,我是不會放棄她的。就算她嫁人了,我也還是要對她好!”楚帥忽然一臉堅定道,說完,又滿臉同情地看著我:“其實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和甜甜都不如我清醒,至少我知道我要什麽,誰能給我什麽。但是你和甜甜就不一樣,甜甜完全不懂,宋允方那家夥根本給不了她幸福。”


    “是,是,就隻有你能給!”我沒好氣地低吼道,


    “不,我也給不了。她甚至都不喜歡我,怎麽可能要我給的幸福。”


    我不語,我要什麽?誰能給我什麽?這是什麽狗屁問題嘛!


    “你明明就是喜歡宋允方的,但是又不敢告訴他。還死要麵子……”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清楚的很。甜甜要我做的一切,其實她也知道,她知道你喜歡宋允方,並且,宋允方也喜歡你!”最後七個字,楚帥說得一字一頓,力道比小李飛刀還大,正中我的心。


    我低下頭,不自覺地擰起了眉頭:“你胡說!”


    “我沒有!如果不是知道宋允方喜歡的人是你,甜甜不可能會這樣費盡心機地想分開你們。其實我們這四個人裏麵,隻有你才是最笨的。至少,我和甜甜都在為自己爭取,可是你呢?……”


    “不許說了!”


    宋允方喜歡我?這……這怎麽可能?


    可是……可可生日那天晚上,他跟我說的那些話,還有那隻紅色的“可口可樂螃蟹”,還有……還有在醫院裏的那一吻……


    我的腦子裏亂成一團,像是有兩個蘇羽白在我心裏爭吵似的。滿腦子都是可能嗎?不可能嗎?真的不可能嗎?


    楚帥什麽時候走的,我不太記得,隻是我回過神來時,老媽坐在我身邊,滿臉興奮:“看來,我女兒的行情還是很不錯的嘛,這個叫什麽帥的,果然長得很帥呢……喂,死丫頭,別發花癡了好不好?怎麽樣?這個你喜不喜歡?”


    “你喜歡?你喜歡你拿去好了!”我悶悶地開口,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也許洗個熱水澡,睡一覺,就會好一點了。


    “你個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老媽的聲音被隔在門外,十七年來,我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亂如麻。


    “我聽說,明天是你的生日是嗎?聽可可說,你不準備搞生日會,本來呢,我們是想淩晨的時候做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的人會比較有意義的。不過今晚有煙火會,我和小豆子都要去看煙花。所以那個時候不一定能趕得上。不過我們有為你準備禮物喔!”許言甜獻寶般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大大的、包裝精美的禮盒,往我麵前一擺:“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我莞爾一笑,把禮物輕輕的推回到她的桌麵:“謝謝你和宋允方,不過你們記錯了,我的生日是昨天,剛剛過完了!”


    我強忍著心頭的不悅,盡量讓自己不要發作,但是卻實在受不了她這種假惺惺的笑容。我開始相信,當你討厭一個人時,那個人任何舉動落到你眼中,都會成為一種刺激你憤怒的激素。所以,我現在滿腔的憤怒像火一樣燃燒著。


    “昨天?”許言甜忽閃忽閃地眨了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能吧!我昨晚明明聽到可可說,是明天啊!”


    可可?這丫頭什麽時候這麽口沒遮攔了?告訴誰不好,告訴許言甜?等下好好找她算賬!


    “可可搞錯了,我不想麻煩你們,所以故意騙她的!”我轉身,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你情我不願的談話上。


    “等等!”許言甜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不管怎樣,禮物是為你準備的。你知道嗎?我們聽說你的生日後,立即就跑出去幫你找禮物喔!決定買這個的時候,我也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問小豆子的意思,他都覺得你會喜歡這個的哦!畢竟,你們認識的時間比較長嘛……”


    “夠了!”我一把推開她不斷塞過來的盒子:“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滿意?到底要我怎麽做才可以停止這種幼稚的伎倆?為什麽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麵前強調你們倆的關係?我知道你們形影不離,如膠似膝,愛得要死要活。但是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跟我強調什麽。因為,這些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懂嗎?”


    禮盒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整個教室裏頓時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雖然這麽早到學校的人不多,但是教室裏零零落落坐著的幾個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我們倆。


    “你……”許言甜一臉又委屈又無奈的樣子,咬了咬下唇。


    我轉身就想走,卻硬生生地撞到了一個胸膛上。


    “搞什麽啊,你……”我捂著被撞痛的鼻子,抬起的雙眸對上宋允方澄明清亮的眼睛,心裏頓時像是被什麽割了一下似的,火辣辣地痛了起來。


    宋允方迅速移開眼睛,起身撿起掉在地上,被摔得有些變形的盒子。輕輕地撕開包裝紙和盒子,一個水晶底座上,赫然擺著一個清透明亮的水晶星星。


    “小豆子……”許言甜扁了扁嘴,宋允方沒有理她,隻是轉過身看了我一眼。


    要怎麽形容這一眼呢?這是我整整思考了一天的問題。他的眉頭,沒有如往常一樣皺著,卻是舒卷成那種下垂的憂傷,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


    不用他開口,我已經聽到他的聲音:“你太讓我失望了!”


    在一陣驚呼聲中,那隻水晶星星,在空中劃了道美麗的拋物線,精準無比地落進垃圾桶裏。


    我迅速轉過頭去,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低下頭假裝拿書,眼淚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簌簌地掉了下來,滑過臉頰,下頜,一顆一顆地滴在我的手背上。


    如果說那天楚帥跟我說的那些話,讓我有一點點的動搖的話,在這個清晨發生的這段插曲讓我徹徹底底地堅定了我的想法。


    不管怎麽樣,我和宋允方之間,是不可能會有任何故事再發生的了。


    “他居然就這樣當著我的麵把那個星星扔進垃圾桶。他怎麽可以這樣呢?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子我會難過嗎?”我帶著哭腔,對著方芳大聲地吼道,淚眼模糊,簡直把她當成了宋允方。


    方芳歎了口氣,扯出一張紙巾給我:“是是是,他不應該這樣!”


    “他憑什麽對我失望?憑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我?要失望也是我失望啊!我會要他和許言甜一起幫我挑的禮物嗎?換成你,你會要嗎?”


    “我當然不要,我當然不要!”


    “那就是啦,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連你都懂,他卻不懂?我恨死他了,這個死笨蛋,死白癡,死豬頭,讓他去死好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方芳連連點頭:“就是,死笨蛋,死白癡,死豬頭,讓他去死,讓他去死!”


    我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淚:“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啊!能不能說點有創意的?”


    “小姐,從放學到現在,你對著我哭了一個鍾頭耶!有創意的早就說完了,我現在還肯坐在這裏聽你抱怨已經是很給你麵子了好不好?”


    “你……”


    方芳歎了口氣:“不是我說你,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像你了!你說你生氣,你跟我抱怨有什麽用呢?有本事,你怎麽不去宋允方麵前說這樣的話?”


    “我才不想見他呢!”我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眼前仿佛又看到他把那個水晶星星扔進垃圾桶裏的情形。


    “唉,你一定要死鴨子嘴硬我也沒辦法。今晚一過十二點,就是你生日。正好,今天是華爾貝麗教堂落成一百年紀念日,晚上有煙火會,熱鬧得很,你去不去?”


    我狠狠擦掉剛湧出來的鼻涕:“不去!”


    “為什麽?”


    “宋允方和許言甜今晚會去……”


    “拜托,你還是不是蘇羽白啊!難不成以後有宋允方和許言甜的地方你都不去了嗎?”


    “至少過了明天再說!”隻要白衣男子的預言出現誤差,就說明,他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在故作神秘。也說明,我和宋允方是真的一點緣分都沒有。


    隻有那樣,我才能徹徹底底地狠下心去忘記宋允方。


    沒錯,就是這樣的。隻有徹底死心了,才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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