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白了,女兒陽迪選擇北京大學,一定是幫母親圓年輕時候的夢,劉昕心高氣傲,始終為自己當年高考,隻考個專科學校而耿耿於懷。兒子剛剛出生,女兒又天使般突然要降臨到自己麵前,如此雙喜臨門,難免不讓他這個父親喜極而泣。表麵上他又不能流露出來,妻子正在哺乳期,兒子需要奶水成長,不能有半點刺激到她,女人心眼在別的事情可能很大,有時候在個人情感利益上就會很小。


    一方麵除了每天看護好老婆兒子,陽光小心翼翼的,另一方麵,強烈的思念和牽掛,就不可抑製襲上心頭。那天收下女兒和她媽的照片,陽光就偷偷摸摸把照片夾在書房的大櫃子的書裏,他害怕被妻子發現,內心卻又隱隱約約的期待妻子能看見……


    陳律師說:“陽迪學習一直很好,一米.七五的個子,還是中學籃球隊、遊泳隊隊員,青春好動。眼下正在備戰北京大學高考。如果考上,八月份就能拿到通知單,她準備先飛北大報到,再飛成都跟生父見麵,順便遊覽武侯祠、杜甫草堂和都江堰,待上兩天就飛回北京。小姑娘從初中到高中,就在媽媽中餐裏打工掙錢,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掙的,美國長大的孩子都很自強自立,社會和文化都鼓勵這樣。”


    陽光聽了很心疼地責備到:“她媽缺錢嗎?對女兒這樣?初中就打工,她就是一個把錢看得太重的女人。女兒為什麽不來找我?如果開口,我會毫不猶豫滿足她的任何需要,這孩子也是……”陳律師忍俊不禁,隨即批評他說:“陽總,這點我就要說你兩句,不怕你不高興。學生勤工儉學在美國成風,連總統、議員的兒女都打工,自己掙生活費和學費,這些好的文化是我們國內的人應該學習的。”


    陽光仍然堅持自己的態度,質問陳律師:“所以說美國人包括歐洲人,家庭成員關係都普遍冷淡,親人感情淡漠,哪像我們中國文化?”陳律師笑了起來說:“陽總,這下我明白了,一個堂堂的有社會影響的民營企業家,原來在子女教育上,是這樣一個狹隘護崽的父親,你別不承認。其實我雖然這樣說你,可輪到我可能也會跟你一樣,在中國,天下父母哪有不護犢子的呢?”


    “對了,除了照片還有一封女兒寫給你的信,裏邊有她在美國的家裏座機號和手機號。我還忙,還要回去處理其他事,陽總有什麽事隨時找我。再聯係。”陳律師把公文信函交給陽光,打開車門就要上車。陽光手裏握著厚厚的公函,連連感謝,坐到車內的陳律師,對他點點頭說:“陽總,不用客氣,我是劉昕女士簽定的專職律師,為你們服務是我應盡的職責義務。再見!”


    那天回到家裏,陽光就有點魂不守舍,好在妻子心思全投在兒子身上,顯然沒注意到他的些許變化。晚上,陽光安排陳媽睡到林姝母子屋裏的沙發床上,並笑著對老婆說:“我今晚要寫個重要的報告,到樓上的書房裏過一夜,明天再來陪你和兒子。”林姝想也沒想就嗯了一聲,陳媽也樂滋滋地從一樓搬上二樓。


    女兒的信和照片,陽光一連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淚流滿麵的他長呼短歎,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成眠。當初女兒的離去,像掏去他一半心房,隨後接踵而至老媽辭世的打擊,令他萬念俱灰痛不欲生。幾次淚水滴到女兒的照片上、又滴到信上,他還不住用枕巾擦拭,後來幹脆放下照片和信紙,默默無聲的任由著淚水流淌……


    淩晨五時,睡不著覺的陽光開燈起身下床,照照鏡子發現眼睛紅腫立即慌了,趕緊用電磁壺燒水,倒入衛生間盆子裏用熱毛巾敷到眼睛上消腫,千萬不能讓妻子察覺,否則要壞事。他一直認為前妻做事得過且過,在對待兩人的世界卻明察秋毫;而林姝正相反,幹工作精益求精,夫妻世界卻迷迷糊糊。一個讓他心驚肉跳,一個讓他心平氣和,命運的安排誰又能左右得了呢?


    陽光破天荒的告訴三妹,公司有事不在家吃早飯後便匆匆開車走了。在外邊街上隨便吃了頓早餐,就來到公司把辦公室門一關,獨自在打開的電腦前埋頭呼呼大睡。一覺醒來,已經臨近12點,陽光連忙拿起門後掛著毛巾,在衛生間裏漱洗起來。最後照照牆上的鏡子,眼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他才走出衛生間,把辦公室門打開透透空氣,走回辦公桌喝起茶來。


    公司的情況令他挺滿意,各個辦公室的員工,都在各自崗位上忙碌,幾位老總都在項目上值守,連呂雪梅也出去辦事了。財務總監金麗雅,這時候抱著一疊財務賬本和清單,走進辦公室讓他過目,陽光笑笑說:“不用看,請金總監長話短說,我吃了飯還有事出去。”聽完財務匯報,吃過午飯,陽光就歸心似箭,下樓開車往家裏趕。


    回到家裏,陽光直接奔上二樓來到母嬰臥室,陳媽正在用調羹給兒子喂蘋果泥,林姝在床上津津有味看著。見兒子吃的歡快,陽光也忍不住上前親親兒子小臉蛋,林姝瞥瞥他奇怪地問:“下午又不上班啦?你這樣在公司影響不好吧,兒子重要工作也重要呀。”陽光漫不經心地回答一句:“這不是特殊情況麽,我又不是經常這樣。”說完走了出去。


    吃晚飯時林姝和陳媽換著吃,望著桌上盤盤雞魚蔬菜,陽光來了興致說:“你們倆一起吃,我不餓,我來抱孩子,看你們吃個熱鬧。”說著不由分說,從陳媽懷裏抱過兒子,小家夥望著客廳裏桌上的飯菜和幾個大人,興奮直蹬腿。抱蠟燭包的嬰兒可是技術活,一隻手穩穩托住嬰兒背部,抱在自己懷裏看著別人吃飯,小家夥不時撲騰幾下。林姝讚著逗兒子:“小饞嘴,看把你饞的,著急了,可惜沒有給你吃的,瞅著吧。”陳媽和陳三妹在兩旁邊吃邊樂。陽光也不管不顧,抓起一支筷子蘸蘸蹄花湯,讓兒子用舌尖舔舔,兒子仿佛嚐到美味,歡快地不停撲騰,林姝嗔怪地說:“才多少天,不能讓兒子沾鹽?”陽光說:“你的月子餐,本身就沒放什麽鹽,兒子眼看滿月啦,今天大家都高興,就讓兒子也開開葷。”


    晚上陽光借口說有重要方案修改,這幾天仍住到書房裏方便,不影響老婆兒子。就在他自以為得計,躺到床上,又從枕頭下掏出女兒的信和照片默默凝視時,妻子林姝已經踩著拖鞋,躡手躡腳來到他跟前。當沉浸在萬般思緒中的陽光察覺時,根本來不及收藏。陽光尷尬地強顏歡笑,林姝一把搶下他手裏的照片和信件,臉色複雜變化著,胸部不停激促起伏。


    林姝看完信目光直視陽光質問到:“我說嘛,這兩天你就有點反常,一到晚上睡覺時間就躲躲閃閃的,你至於如此嗎?女兒的事有什麽不可以直說的?我也是有兒子的人,我就坦坦蕩蕩。這種事還有什麽隱瞞的,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女人嗎?你……你?”林姝難過的說不下去。陽光像犯了什麽大錯,垂下眼瞼一時沒有言語。


    林姝突然情緒小有激動,拿信的手指住丈夫說:“女兒回來讀大學是好事嘛,你瞞著我,把我當什麽女人了?我們都有自己的兒子啦,你還是不相信我呀,陽光,為什麽?你為什麽?”說著說著傷心地涰泣起來……陽光再也顧不得什麽,從床上起身把妻子抱到懷裏,大聲說:“姝、姝,我不是隱瞞你,隻想過兩天咱們兒子滿月,做為兩大喜事一起慶賀慶賀。林姝,你要相信我,我們過這些年,我有什麽事瞞過你?別哭別哭,你這樣我會好難受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陽光解釋著不停哄著妻子,好一陣,兩個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情不自禁都流下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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