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錢不可能掙得完,好事不可能都找到一家,為人處事必須見好就收。女兒的失而複得,陽光喜從天降,女兒從美國考上北京大學國際貿易專業,簡直令陽光喜不自勝得意忘形。女兒經商不是不行,大一、大二就敢在洛杉磯開店,在北京、廣州、上海、成都連續花重金開店,租賃幾個櫃台銷售歐美流行女式奢侈品,就不能不令做父親的深深擔憂了。


    在成都雙流機場候機樓等待的時間裏,看看時間尚早,朱卉卉說臨時去方便一下。陽光父女開始肆無忌憚地對話,看到爸爸欲言又止的神態,陽迪忍不住說:“爸,你想說的我都明白,翻來覆去那幾句話,不就是擔心我的學業嗎?我十歲就在媽媽中餐館裏打工啦,一天洗不完的盤子和碗筷,打掃不完的清潔和衛生,我難道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不知道學業的重要?”


    陽光瞥瞥周圍坐著乘客,用眼神示意女兒小聲點,愛憐又痛惜的聆聽著女兒傾訴,默默無語。陽迪望著爸爸不再客氣:“爸,不知是啥原因,從我每次回到你這個成都家裏,除了客客氣氣就是熱情的接待,可是我一點找不到小時候那種回家的感覺……每次都是充滿希望的來,每次走的都是心裏疙疙瘩瘩別別扭扭,你說,爸,這是啥原因?”


    陽光嘴唇哆哆嗦嗦的,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望著女兒說不出話,憋了良久說出一句:“自然……是不一樣,小時候你走的時候是啥樣?現在你回來又是啥樣?物是人非了呀。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奶奶在也許就會好些,女兒,爸爸對不起你。”陽迪臉色仍不好看,接過爸爸地話繼續說:“爸,奶奶不在已成事實,再想奶奶奶奶也不可能複生,奶奶和爺爺的墓我們也去祭奠過了,我不怪你……隻是……我覺得從我們見麵到現在,爸……你好像一點不想媽媽,不錯,你有了新家,你們都很幸福。可我知道,我媽她一直想著你,在我記憶中,多少次半夜三更都被媽媽的哭泣聲驚醒,我隻是害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媽媽每次都騙我說她作了惡夢,一會就好了叫我不用管趕緊睡。媽這些年忙著做中餐館的生意,一直沒有考慮再找個男人、重新組成個家庭,她也不是沒有追求者,光我知道和看見的,就有當地華人和美國白人,但媽媽都拒絕了。我很奇怪,除了證明媽媽心裏還裝著爸爸,還有什麽可以解釋的?爸,我不知道你和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陽光什麽都明白了,劉昕什麽都瞞著女兒,女兒長這麽大在心中,對爸媽的離別離婚始終存著迷惘和困惑,更多的是打不開的心結。這時候,朱卉卉已經從廁所那邊大步走過來,陽光隻好對女兒說:“女兒,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釋得了的,下來找機會我會告訴你的。你隻要記住,媽媽和爸爸都是愛你的,別再胡思亂想啦,馬上準備登機了。”


    這時候機樓廣播響了,檢票口馬上開始排隊安檢、檢票登機,陽光望著女兒和朱卉卉離開,頓時再也禁不住大聲囑咐:“再見,再見,記住好好學習。”直到已經看不見,也久久不願走開。女兒剛才的話,滴滴血聲聲淚,如同鞭子一樣抽打著他不住流血的心……陽光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出機場,來到自己的座駕上,一直坐了很久很久。


    晚上吃過飯,陽光懶洋洋地告訴老婆說:“今晚我上樓睡,要看些資料和研究研究。”林姝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看著陳媽給兒子喂飯。陽光心事重重站起來,一個人向樓上走去,在三樓自己的書房裏,陽光腦子裏不斷想起女兒在機場的那些話,像刀子一般狠狠紮在內心……想到前妻劉昕更是疼痛難忍,陽光躺在床上思來想去,覺得跟女兒對話還不如發信息穩妥、自然,張嘴講總是個尷尬的事,幹脆發個短信:


    女兒,見字如麵,你現在也長大懂事了,應該懂得世間萬事都有因有果,男女感情也一樣,相愛時轟轟烈烈,不愛就是不愛了。爸爸和媽媽的感情,也曾如煙火般絢爛,愛得轟轟烈烈,照亮彼此的世界,不留一絲遺憾。然而,當情感的風向悄然轉變,不愛便是不愛,如同星辰隕落,感情就是這樣,不愛就是不愛了,沒有理由,也沒有疑問。


    女兒,爸爸想告訴你的,就是感情問題沒有對錯,要說錯可能雙方都有責任,不可能隻在一方。但是有一點,女兒,你是爸爸和媽媽愛的結晶,在你身上既有媽媽的愛,也有爸爸的愛,你知道這個就行了。


    最後,相信女兒是個聰慧明事理的孩子,應該明白和理解爸爸和媽媽的事。遠在異國他鄉,媽媽一個人帶你不容易,女兒要感恩媽媽……暫時就寫這些吧。祝女兒學業有成、生意興隆!


    愛你的爸爸。


    陽光寫完一邊檢查錯別字,一邊斟酌文字口吻,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時,老婆已經來到他跟前。他木然的望著老婆,林姝沒有表情的伸出手,冷冷地說:“把手機給我,我要看看。”陽光有點不悅地說:“你這樣有意思嗎,無聊不無聊?”


    林姝絲毫不退縮地說:“你要是行的端走的正無愧於心,幹啥躲躲閃閃怕人看?”陽光沒好氣地說:“不可理喻。”順手把手機交給老婆。林姝拿著手機看過,仿佛鬆了口氣,臉色緩和許多,眼神同情地凝視丈夫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寫給女兒的短信,做為你的妻子,做為你兒子的母親,我認為我應該有這個檢查你手機的權力。你的不開心就是我的不開心,我們兩人的不開心,就是全家的不開心,這個你應該理解。”


    陽光耷拉個臉看著老婆,除了點頭再無任何話說。林姝此刻同情的瞥著不開心的丈夫,試著緩和略有些尷尬地氣氛說:“陽迪的問題有些難為你了,不過你回答的很好,天衣無縫,父母的錯誤不能懲罰孩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兒子從美國回來,難免也會有陽迪一樣的困惑不解,我正好也想依葫蘆畫瓢,采用你的語言方式告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都有難言的苦。唉……”


    陽光深情的凝視老婆:“別整天疑神疑鬼的,都這個年齡了,老夫老妻的,讓別人看到不笑話嗎?”


    林姝用鼻子啍了一聲說:“笑話?如今現在誰敢笑話誰?除了工作,我現在的全部心思隻在我們兒子身上,隻在我們這個家庭上麵,我都是過了五十的人啦,不能也不敢想象,兒子和這個家庭出了問題,我還怎麽活?”陽光動情的一把攬住老婆,深情地凝視她說:“老婆說得好,我們沒有時間東想西想,在有生之年多為社會做點公益,為全社會為每個人竭盡自己的微薄力量,這也是為自己為自己的家庭,當然更是為了我們年幼的兒子積德積福報,就這點想法啦,老婆。”


    陽光低下頭親吻懷裏老婆已現皺紋的額頭,眼裏閃著柔情蜜意說:“我有你在身邊,已經很知足。”林姝瞬間感到陣陣溫暖, 仿佛被丈夫無形的濃濃深情感染……兩口子就這樣靜靜相擁著,彼此能感到對方的心跳,任時間在這一刻慢慢流逝。夜色愈加深沉,在這個快節奏的社會中,人人都渴望著真誠的陪伴,無論是金錢的富足還是愛的溫暖,都無法替代彼此的存在。


    林姝突然張開眼睛說:“我累了不想動了,今晚就睡這吧。”陽光沒說話,隻是把被子打開,緊緊蓋住老婆和自己,不一會兒漸漸的傳出鼾聲。


    這是兩口子結婚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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