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顏楓換完鞋子便直接進了廚房,準備做菜。


    平時獨居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在公司對付了事,眼下身邊多了個需要照顧的小姑娘,飲食上要考慮的就自然而然多了起來。


    西紅柿雞蛋,青椒炒肉絲,外帶一小碗清淡的蘿卜湯,算是今天兩人的晚飯了。


    另一邊,陳夕則從進了屋開始就躺在了沙發上,將手腕放到額頭,遮住半張臉頰,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累壞了吧,畢竟要考研了,身子可能會吃不消。顏楓端著碟子走出廚房,剛好看見癱倒的陳夕,嘴角一抿。


    “小夕,吃飯了。”


    聽見呼喚,少女立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將一縷雜亂的發絲繞到腦後,點點頭,乖巧的嗯了一下。


    餐桌上。


    兩人相對而坐,陳夕伸出筷子夾了一點肉絲放到口中,咀嚼吞咽,嚐試著品味了一番。


    肉質緊實,火候正好,就是口味稍微重了一些,其他找不出毛病。


    他做飯,其實倒也沒有很難吃。


    陳夕有些懷疑自己的味蕾,隨即再度伸出筷子夾了一點肉絲,又放到口中嚐了嚐。


    嗯……確實挺不錯的……


    她還在好奇自己對於男人的新發現,接著便見剛才還離自己有些距離青椒肉絲此時已被端到了麵前,帶著陣陣樸實的煙火氣。


    “你好像很喜歡這道菜?”顏楓將碟子放下,緩緩收回手臂,淡笑著說道:“回頭我再多買一些青椒和肉……”


    陳夕不說話,隻是看著自己眼前的菜品,有些怔然。


    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伸出筷子,又一次夾取,又一次品味,這一次她刻意減緩了咀嚼的速度,用舌尖去感受那略微帶有辣味的汁水。


    果然和她設想的一樣,比剛剛嚐過的還要好吃,甚至好吃到,她不敢繼續吃下去。


    人類對於恐懼的事物總是下意識抱有逃避心理,太多次的失望與被遺棄早已讓她在心中形成了一套自我保護的邏輯,陳夕並不知道那道菜中嚐出了什麽味道,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該再吃下去了。


    於是她放下了筷子,看著那盤青椒肉絲,語氣冷淡的撒了個謊:


    “我不喜歡吃青椒,隻喜歡吃裏麵的肉絲。”


    顏楓聞言笑了笑,剛想說些不許挑食之類的訓導,抬起頭來卻見到了那副熟悉的,展現出厭惡的容顏。


    “不喜歡吃的話沒關係的,”男人低下頭,用幾聲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你現在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肉,等這個周六有空了我就去趟超市多買點肉回來……”


    陳夕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吃著盤子裏的肉絲,直到肉色一點不見,隻剩一堆泛著油光的翠綠。


    她用筷子在裏麵不動聲色的挑了挑,又看了眼自己碗裏剩下的一口米飯,重新抬頭問道:


    “之前剩下的牛肉醬,沒有了嗎?”


    此時,顏楓還在用碗喝著蘿卜湯,被少女這忽然的一問驚得燙到了嘴,連忙擦了擦嘴巴,賠笑道:


    “那個……之前做的吃沒了,抱歉啊,今天太晚了,我沒什麽時間做……這樣吧,明天,明天我就菜市場買食材回來,晚上就能做出來……”


    男人眼中有光,陳夕能從中看出幾分愧疚,歉意,和自責,唯獨看不出一絲絲的責備。


    她隻是問了一句,就得到對方如此妥協放任的態度,可在此之前,哪怕在母親身邊時,她也從未有過被別人重視到這種地步的感覺。


    她明明隻是一個人人唾棄的累贅,一個會帶來厄運的掃把星,這樣的她,在得到近乎是寵溺的待遇之時,首先想到的不是感恩和激動,而是警惕。


    陳夕從來沒有忘記那些路過的男人們看自己的眼神,也從來都清楚,自己與男人之間拋開母親的存在,根本就沒有半點關係!


    既然如此,那他就隻有一個目的。


    少女想著,手兒已不知不覺間伸向了自己腰間的口袋,無比熟練的摸到了一把短號黑色防狼電棍。


    視線帶上幾分冷漠,她重新看向了對方,試圖在那雙明亮的眼睛中尋找到一絲絲覬覦的影子。


    但並沒有。


    顏楓隻是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接著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說道:“真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明天,明天我早回來一會,肯定給你做,好不好?”


    桌對麵,陳夕被對方那寵溺的語氣搞得不知所措,咽了口唾沫,隨即低下頭遮掩住自己那慌亂的表情,一邊吃著飯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不……不用了……”


    吃過晚飯,兩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陳夕需要備考,所以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燈,做起了卷子。


    顏楓則需要處理今天公司還沒解決的事情,於是也開了燈,對著筆記本電腦加班加點。


    時間在忙碌中慢慢流逝,少女這邊也隻剩下最後兩道數學大題沒有解決,她揉了揉眼睛,向著椅背緩緩倒去,選擇稍微放鬆一會。


    若是有人能在她身邊,便能看到她做完的那張卷子,雖然上麵修改的痕跡很多,但幾乎每一個空,每一個選擇,每一個公式與答案,除了最後兩道大題,都能做到準確無誤,沒有半點瑕疵。


    很難想象,這樣的她會在班級中排名倒數,甚至能考出不超過兩位數的成績。


    抬起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陳夕這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11點了,自己也應該去洗洗睡了。


    將桌上卷子的答案稍微改錯幾個,少女便將其收回背包,接著直接起身,走出臥室。


    剛一開門,陳夕就聽見了一連串極其細弱的咳嗽聲,她眉頭一皺,鼻尖輕嗅,在空氣中捕捉到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


    她愣在原地,手握門把,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


    知曉後到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懷疑。


    循著氣味,她盡量放低腳步,借著夜色,緩緩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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