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去責備怪一個病人。


    顏楓亦是如此。


    自第五次心理谘詢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


    這三天裏,陳夕幾乎每天都會攔住自己想要說些什麽,可卻礙於有些不好意思,怎麽也沒說出來。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


    顏楓有加班,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回小區,電梯,看一眼手表,已經是晚上10點鍾了。


    離開電梯,開鎖進門,剛一抬眼他便直接愣住了。


    隻見本該老老實實在房間裏學習的陳夕此時正站在門後,小臉通紅,兩隻手兒也緊捏著,見自己來了眼神有些閃躲,猶豫片刻後,在男人那訝異的眼神中彎下腰,鞠了一躬。


    “大叔……對不起……”


    顏楓才剛開門,加班的困倦讓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


    “大叔……我……我不應該和你表白的……”


    陳夕直起腰來,臉上帶著羞愧的表情,嘴唇囁嚅了下,方才繼續說道:


    “這半個月以來,心理谘詢的那位老師和我聊了很多,我……我這才發現……”


    少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不注意聽就根本聽不出來。


    “才發現……我對你的喜歡……其實……並不是對一個男生的喜歡……”


    陳夕說著,又深呼吸了下,似乎是在嚐試著給自己打氣加油。


    恰好此時,少女的視線迎上了一雙溫柔的眼眸。


    顏楓就站在她對麵,一言不發,臉上帶著笑容,眼神中帶著鼓勵與欣慰。


    視線相撞的下一個瞬間,少女的心便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擊中了一般。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席卷全身,眼眶有些莫名的濕潤,鼻子也開始發酸,陳夕咬著嘴唇,拚命克製著眼角的淚水,嗓音喑啞道:


    “大叔……對不起……我給你惹了那麽多麻煩……你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怪過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言語將歇,懷抱迎麵而來。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又一次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抱住了她。


    “沒關係……”此時的顏楓同樣也有些感動,聲音不自覺沙啞了些,可言語中的憐愛卻絲毫未減:


    “我不生氣的,大叔不會生氣的……”


    說著,男人將那寬厚的手掌覆在了少女的小腦袋,陣陣摩挲泛起沙沙的響聲。


    “我們家小夕那麽乖,那麽漂亮,學習成績又那麽好,我怎麽可能會舍得生你的氣呢?”


    聽見這話,陳夕剛還苦苦忍耐的淚水卻像是決了堤般奔湧而出,整個人趴在男人的肩頭,將小臉埋在對方的頸窩之中,上下顫動,泣淚不止。


    顏楓聽著心裏這個難受,便回想起記憶中姐姐在他犯錯時對他做的動作,一邊安撫著陳夕的脊背一邊安慰道:


    “沒關係的,小夕,人人都會犯錯的,隻要知錯能改就好,你永遠都是大叔最愛最愛的小夕……”


    男人的聲音不大,落入少女心中卻猶如一顆巨石,將本就有些溢出的湖麵炸開一團巨大的浪紋,穿過眼底,流淌而下。


    “大……大叔……嗚嗚嗚……”


    “乖,沒事的,真的沒事的……”顏楓拍著對方的後背,輕聲安撫道:“我就在這,在你身邊,哪也不去,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拋下你不管不顧的……”


    哭聲越發激烈,淚水已沾濕了男人肩膀上的布料,空氣中擠入些許鹹濕氣,有些是陳夕的眼淚,有些是顏楓的後悔。


    他其實……不該對對方說那些傷人的話來著……


    陳夕這麽乖,這麽懂事,明明就是一個知錯能改的好孩子,他之前怎麽能忍心去罵她呢?


    更何況,姐姐本就把自己當成了最後的希望,萬不得已也不會想到由他來照顧陳夕,甚至可以說,他是陳夕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了。


    想到這,顏楓甚至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耳光,真是的,小夕明明還隻是個小孩子,心智都沒成熟,自己一個大男人又和小孩子計較什麽呢?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顏楓笑著拉開兩人的距離,一邊用袖子給對方擦拭眼淚一邊調笑道:“咱們家小夕雖然好看,可是哭起來就成了淚人了,跟個小花貓似的……”


    言語將歇,顏楓看著那張絕美的容顏,下意識將她與記憶中的白曦相聯係,嘴唇開合,喃喃道:


    “我又怎麽可能會生你的氣呢……”


    …………


    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簡單,解釋通了就沒有故事了。


    有事故。


    今天剛好是休息日,顏楓昨晚才加班解決完任務,所以今天也沒有去公司的打算。


    正好他好久沒打掃過家裏了,雖然平時不怎麽髒亂,但好歹也是會有一些灰塵的。


    所以他打算來一場大掃除,擦擦玻璃拖拖地,順便把衣服什麽的也給洗了。


    但是好巧不巧的……陳夕這時候出現了,還非要給自己幫忙,但是……


    啪!


    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響起,大概是什麽瓷器碎掉的聲音,還在擦玻璃的顏楓連忙衝到廚房,先是將發呆的少女好似小蔥般連根拔起,放到一邊,而後連忙問詢道:


    “怎麽樣?有沒有哪兒受了傷?嚇到沒有?”


    陳夕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咬著嘴唇,像個小孩子一樣指著地上碎掉的飯碗,聲音顫抖道:“對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沒事的……”顏楓止不住安慰道,看著眼前乖巧懂事的少女,男人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滿眼寵溺道:


    “隻要沒傷了我的小夕就好,那個碗是……額……是壞碗!本來我就看它不順眼了,還得多虧了小夕幫我把它打碎……”


    自從陳夕和自己道歉之後,整個人就又好像變得幼稚了起來,一有事就得好聲哄著,有些麻煩。


    好在顏楓樂意哄。


    畢竟現在這樣還算好的,沒有出現黎沁所說的那樣病情反複甚至加劇,隻要能維持現在這樣,他多關心關心,寵著點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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