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陳夕站在校門口,看著往來的家長與學生,滿臉期待逐漸暗淡,成了一抹久積不散的雲。


    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今天……他也沒來接自己……


    不過沒關係,她早就已經習慣孤獨與被拋棄了,計劃失敗,這是她身為失敗者所應當承受的懲罰,她早在謀劃之時就已有所心理準備。


    隻是……


    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她還要等多久呢?


    拳頭一握,指甲嵌進肉裏,疼痛匯合著思念,比任何一次來的都要凶猛,都要難以抵禦。


    沒有他的世界,一切都變得那麽冰冷無情,哪怕是最柔軟的東西也都長出了鋒利的爪牙,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像是下一秒便要衝上來將其生生撕碎,拚個你死我活。


    於是,她又一次開始仇恨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


    回到家,陳夕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顏楓的房間,坐在他平時坐著的椅子上,握著他用過的鼠標,再時不時從一旁的衣櫃中拿出一件男人穿過的衣物,用它緩緩捂住口鼻……


    接著猶如褻瀆神明一般瘋狂吸食上麵殘留的味道。


    她死後該是要下地獄的吧……


    不過無所謂,悲慘的經曆加諸在身上,那些無數次失敗的祈禱讓她不再擁有任何信仰,而今,在這個世界上,她所能倚靠的也隻有自己……和那個男人。


    她……已經等不及了……


    深夜,推開隔絕暖熱的門,窈窕的嬌軀便沐浴於月光之下,寒風陣陣,裹挾起少女本就單薄的衣裳,隨意飄蕩。


    手臂抬起又放下,銀白色的光閃過,刺骨的液流便隨之覆上額頭。


    寒冷沿著肌膚緩緩下落,帶起一陣又一陣的嘩啦聲,披散的長發被聚成幾縷,遮擋了眼前的視線,少女的軀體也跟著不受控製的顫抖了下,像是在承受痛苦的煎熬。


    可她卻是在笑著的,笑著看向天邊那道皎月,看向那道白月光,像是在看那張與自己有著八分相似的容顏,嘴角滿是嘲諷,肆無忌憚。


    他會回來的……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


    彼時,顏楓還在辦公室內對著電腦劈裏啪啦的打著字。


    顧傾自從上次和自己聊過之後就沒再來勸說了,或許是因為她也知道這件事極難處理,所以也就不再催促他做決定。


    也剛好,前一段時間因為陳夕的事情,顏楓請了很多假,現在多加加班,也算是彌補之前的空缺了。


    敲下最後一個按鍵之後,顏楓便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窗外。


    天好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黑了啊……雲也陰了下來,大概率今晚會有一場大雨吧?


    不過無所謂,因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白天和黑夜早就已經分不清了。


    男人歎息一聲,拿過手機,調到那個熟悉的頭像框上,盡可能不去看兩人先前看似溫馨的聊天記錄,手指輕點,發了一串數字過去,隨後設備在他手中便開始越發滾燙,被他丟到一邊,甚至還向著遠處推了一把。


    叮的一聲,剛被推到桌邊的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是特殊的,隻有陳夕會有。


    可顏楓並不想去看。


    他隻是一味的盯著電腦屏幕,手上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越大了些,試圖想要去掩蓋一旁傳來的電子音效。


    可即便那亂糟糟的鍵盤聲能遮擋住聲音的傳播,也擋不住手機透過木製品所遞來的震動。


    大概辦公桌的意義就是為了盛放東西吧。


    他越是想要忽略那份震動,麵前的桌子就越發的響,哪怕聽不到聲音,也依舊在響……


    如同窗外一陣又一陣的雷鳴,此起彼伏,不得消停。


    終於,他受不了了,嘴角露出一抹慘笑,隨即拿起手機。


    上麵是一條簡短的文字消息。


    小夕:【我發燒了】


    顏楓隻看了一眼便將其蓋在桌麵上,不與理會。


    他已經上了那麽多次當,被對方欺騙了那麽多次,還要繼續去相信她嗎?


    沉默,沉默。


    外界的雷聲震耳欲聾,可他卻隻能聽見腦海中那道砰砰的巨響,一浪高過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但他是不會妥協的,一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遍。


    不會……絕對不會……


    所以顏楓隻是咬著牙,重新拿起手機,用最快的速度編輯了一條消息,選擇發送:


    【客廳茶幾下麵第二個抽屜裏有布洛芬】


    編輯輸入,點擊發送,一切都是那麽的短暫,卻也是那麽的煎熬。


    做完這一切,男人的心裏好受了許多,至少他沒有放棄自己該負的責任,也沒有再給對方一個可乘之機。


    至少他是這麽想的。


    但現在出現了另一個問題。


    陳夕並沒有回複。


    顏楓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咬著牙,耳邊越是聽不到手機傳來的聲響,他的心裏就越會多幾分擔憂。


    折磨,折磨,度日如年。


    終於,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恍然出現,戰勝了秉持已久的負罪感,迫使他在自己麵前搶過手機,用盡全部力氣打字道:


    【你自己吃,我要加班,很忙,沒空回去。】


    做完這一切,男人便反手將手機丟開,險些甩在地上。


    也同樣的,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感覺剛剛也隻是十幾秒鍾的時間,自己就已經是汗流浹背,渾身無力了。


    倒在辦公椅上,顏楓的嘴角漸漸露出一抹笑意,那是釋然,也是竊喜。


    更是自作聰明。


    手指重新覆上鍵盤,帶起一陣細碎的響,比先前要柔和許多,也要順耳許多。


    直到……他看見了自己剛剛打下的段落。


    一塌糊塗。


    各種符號與不相幹的漢字勾結在一起,彼此嵌合,在男人眼中逐漸扭曲變形,隔著屏幕呈現出一副嘲笑的麵容,像是那晚,像是那道聲音的主人:


    “大叔,跑累了嗎?要不要歇一歇?”


    男人連忙將手指放到刪除鍵上,一頓狂按,像是在掩蓋什麽,也像是在偽裝什麽。


    好在,無論目的是什麽,他都成功了。


    靠在椅子上,顏楓長長的舒了口氣,嘴角也隨之露出一抹放鬆的笑意。


    沒關係的,陳夕一定不會有事,隻是小小的發燒而已,他還要努力工作,還有那麽多工作沒有做完,還有……


    下一秒,一道白光閃過,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隻剩男人那蒼白的麵容和額頭滴落的冷汗。


    貌似……


    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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