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鈞山那雙含笑鳳目在看到信上第一行字時,便是一頓,隨即那濃眉狠狠一擰,俊臉沉了下來。


    若是雲湘在這兒,必要感慨一聲惡修羅出籠煞氣衝天啊。


    他臉色難看地快速往下看,成林寫的第二樁事粗粗掃過後,便看向後頭成林花費重筆墨洋洋灑灑寫下的三大頁紙。


    初看時,陸鈞山少不得以為第三樁事也是那令人心情不悅悶煩之事,卻沒想到隻看兩行,心情瞬間舒暢,如飲瓊漿玉露般,渾身都要熱血沸騰飄飄然起來。


    他鳳眼一挑,放慢了速度看信中內容。


    信上,成林是這般說的——


    “不論二爺拋出何等誘餌,姑娘都不曾多看他一眼,愣是沒將二爺看在眼裏,氣沉山河般指責二爺撬牆角之行為實屬讓人看不下眼,沒個君子風度!姑娘柔聲向二爺傾訴對大爺的諸多綿綿情意,眉眼含情,唇角含笑,那提起大爺情不自禁上揚的嘴角令人為之動容!二爺黯然不甘,卻是問姑娘究竟如何想的,顯然那賊心不死,但他遇到姑娘那般心誌堅定之人也是無奈苦笑啊,姑娘臉上盡是寧死不屈,她昂首挺胸鏗鏘有力道定會在別院等著大爺歸來,她要和大爺白頭偕老,等著大爺納她入門,將來為大爺生起碼三兒三女,湊個六六大順!二爺聽罷,隻好灰頭土臉離開,姑娘卻是飯都吃不下去了,我問為何,姑娘說,隻不知大爺在路上可有吃好喝好?真是令人聽了為之動容,熱淚傾灑!”


    這隻是其中一段罷了,那滿滿三大頁紙,細細看去,一晚上便要沉醉於此。


    陸鈞山嘴角抿著笑,他自是不會覺得成林在胡扯,也從未想過雲湘心裏不把他放在心上,隻當自己不在雲湘麵前反倒是引出她心中對他諸多愛戀來。


    女人便是這般含蓄。


    陸鈞山看了足足三遍後,才是意猶未盡地重新將視線放到成林先前說的第一件事上。


    雲湘成了她的人,又是他稍稍使了些手段才落到自己手中一事遲早有一日會被陸清澤知曉,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又是在他離開揚州之時。


    陸鈞山擰緊了眉,鳳眼幽深,想了想,提筆給陸清澤寫了一封信。


    寫完封好放到一邊,又給成林寫了一封,寫信時,那眉頭便舒展了開來,本隻是想簡單說兩句,畢竟趕路途中也沒甚好說的。


    可不知怎的,下筆如有神,筆頭沾了紙竟是粘膩上了,不知不覺也寫滿五大張紙。


    寫完後,陸鈞山自覺有些婆媽囉嗦,但又覺得雲湘那般吩咐成林把那些細致的家常事都寫了進去,那他寫上諸如驛站飯食難以下咽、路邊塵灰令人惱煩、夜晚無她相陪入睡實是寂寞等,也不算什麽。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來漏了一事,在後麵加上一句“途經小城,有富商贈雛妓,爺義正言辭拒絕,都不曾瞧上一眼,心中隻有嬌嬌兒。”


    寫完這句,陸鈞山才覺得圓滿了,他坦然地將信折疊好塞進信封。


    許是這信紙太厚,塞進信封還頗有些費勁,等封好火漆便是厚厚一封。


    “成石!”陸鈞山朝外喊了一聲。


    成石是成林弟弟,比成林小上幾歲,今年十八,已經開始幫著陸鈞山處理一些事了,這一次出來便帶了他來,外表和成林有些像,亦是老實憨厚的模樣。


    “將這兩封信速速送回揚州,用暗線,快馬加鞭,一封給成林,讓其念給給雲湘聽,另一封給清澤。”陸鈞山將兩封信遞過去,如此細細吩咐。


    成石也不多話,接過信應了聲忙跑著出去送信。


    陸鈞山則往後一靠,又拿起桌上那封信來細細研讀,嘴角上揚,腦中不自覺想起離開揚州前與雲湘纏綿的場景,肌肉一下緊繃起來,他深呼吸幾口氣,強壓下那波躁動。


    命人備水,沐浴過後,便是睡下了。


    剛睡下沒多久,房門卻是被人敲響了。


    陸鈞山幾日奔波疲累不堪,卻還是極易被弄醒,他皺了眉,以為是成石有何要事,出聲問詢:“何事?”


    不曾想,外麵卻是一道嬌滴滴的女聲,“陸大爺,奴家是王家無雙,仰慕大爺風姿……”


    後麵的話,似是因為嬌羞,沒能說下去。


    王家是這處小城裏排得上號的富商,這次在這裏稍作停留正是因為和王家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處理,便住在了這兒。


    王無雙,是王家最嬌媚的女兒,雖是黃花閨女,卻是生得如同熟婦一般豐盈,那王家老爺是聽聞了一些陸鈞山好寡婦的傳聞的,便特地把自己女兒送上門來。


    今年眼見著是旱年,糧油生意怕是要大虧,自然需要陸鈞山這座大山照拂一二。


    陸鈞山冷下臉來,“成石,你是死了不成?讓這等騷狐狸擾了爺清夢,爺是不是要給你備上一副棺材?”


    他清冷的嗓音沉肅,聽著很是凶悍殘暴,且說話絲毫不顧及女兒家顏麵,毒辣無比。


    王無雙臉瞬間紅了紅白了白,咬著唇心裏也生出點惱羞來,捂著臉轉身就跑了,回去就說要抹脖子不活了。


    王家後院因此鬧出點動靜。


    但陸鈞山卻沒管,直接起身穿衣,直接冷著一張俊臉踹開了門走了出去。


    成石也是嚇了一跳,先前王姑娘來,他猶豫了許久,畢竟大爺以前在外頭聽說有不少相好的,這麽個送上門來的,他也不知該不該拒,猶豫間,那王無雙就敲了門了。


    此刻犯了錯,低著頭大氣不敢喘,沮喪地跟在陸鈞山身後。


    陸鈞山直接離了王家,去了附近客棧開了一間房,全然不管他走後王家的雞飛狗跳。


    第二日一大早,便是騎馬趕路繼續往西北去,心中沒有特別擔心成林信中所寫的內容,也不認為此事會鬧到大太太那兒去,畢竟依著他對陸清澤的了解,他好顏麵,此等事,自是隱而不發。


    此時他卻不知自己全然低估了男人的妒心。


    陸鈞山揚鞭,身後跟了一隊十數人的護衛,身手俱是不俗,顯然不是普通護衛,倒像是那些熟悉馬上功夫的兵衛。


    一行人趕著城門開的時間,離了城。


    .


    昨天上午,大太太從陸清澤那兒知曉陸鈞山在外藏著的女人竟是小兒媳陪嫁過來的陪房丫鬟,當時被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出去,半天說不上話來。


    腦中隻回想著陸鈞山那不要臉的孽子,竟是連弟媳身邊的陪房丫鬟都不放過!


    她捂著心口,好半天才氣道:“菩薩能把你大哥塞回我肚子裏不?這生出來真是讓人折壽的!”


    陸清澤:“……”


    大太太喝了一大杯茶這才稍稍冷靜了一些,細細詢問這事,“既是你媳婦的陪房丫鬟,怎會在你大哥別院?”


    陸清澤垂著眼睛,此時已是有些後悔過來與大太太說此事,他按了按額心,安靜了會兒,才簡單說了之前莊子上的事,他自然也要為林婉月遮掩一二。


    大太太一聽,就大怒:“這麽個不要臉的,連個小廝都不放過,你大哥是昏了頭嗎?”


    想著這丫鬟這般做派,少不得在家中時就與陸鈞山勾搭在一塊兒了,一個風流浪蕩,一個不安分,這不勾纏誰勾纏?


    吉祥看看溫潤沉靜的自家二爺,再想想那雲湘本該是二爺的人,忍不住也為二爺叫屈,道:“雲湘本來是二奶奶給二爺挑的通房呢,如今大爺還說等他辦完事回來就要納了她進門做良妾!”


    “什麽?!”大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這般不要臉麵搶兄弟的女人,還要納進門,她還沒死呢!


    “那小蹄子如今在何處?叫了人來,速去把她帶來!”大太太十足被氣到了,知道大兒風流不成調,但沒想到能做出碰弟媳身邊人的事來,若是真納進來,陸家顏麵何在?陸清澤夫妻顏麵何在?


    雲湘這兩日都在不動聲色地找鳴鳳或是別院裏的小丫鬟們打探附近村落的情況,心中已有幾個村子覺得適合獨身前去。


    中午用過飯,便在紫薇小院的榻上午憩。


    卻沒想到,未時半時,別院來了人,成林看到下馬車的是陸宅的周管家和大太太身邊的周媽媽時,瞬間臉一下白了。


    他上前恭恭敬敬道:“周叔周嬸怎麽來這兒了?”


    周媽媽麵色黑沉,道:“那小蹄子呢?”


    成林當下就道了聲完了。


    周管家性子溫和,倒是給了幾分顏麵,“還請戚姑娘隨我們回一趟宅子裏。”


    成林訕訕道:“周叔,大爺吩咐姑娘安生住在這兒。”


    周管家語氣不急不緩,“大太太想見見她,若是日後大爺想納她進門,總要見見人的。”


    成林猶豫了一下,看著周管家架勢,知曉今天是阻攔不了,便隻好讓開身子。


    雲湘是被鳴鶯喚醒的,原本還有些睡得迷糊,聽到她說大太太派人來接她要見她一麵,一下清醒了。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冷靜,穿戴整齊後便跟著鳴鶯出去,因著她懷疑自己不會再回來,懷裏揣了銀票和路引文書。


    不論是周管家和周媽媽,她從前跟在林婉月身邊都見過,低眉垂首問了聲安。


    周管家打量著那不施粉黛卻難掩清麗溫婉姿容的女子,臉上沒太多神情,客氣地請了人上馬車,周媽媽即便心中不滿,此時人多,除了臉色難看,倒也沒說什麽。


    雲湘上了馬車。


    隻是她沒想到,到了陸宅後,便被周管家帶去了一處狹小漆黑無光的屋子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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