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涼透了乜棘的心,烈日卻暴露了他的焦灼。


    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一群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翹首以盼的樣子,更像是一隻隻齊刷刷的鴕鳥。


    有手捧鮮花的,有買了禮物的。


    更甚者,有家長團夥拉了橫幅,還沒出成績,先慶祝起畢業來了。


    “還要這樣的嗎?”相比這張揚的作風,許栩覺得自己好像漏氣了,“我現在去做橫幅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幸虧是來不及了,臉皮薄一點都幹不出這事兒。


    “一會兒經過花店,我也要買花~”女人的攀比心有時候真的挺難捉摸。


    哪怕無言以對,王明達也隻能陪著癲了,話說回來,自己好像還沒正正式式給女人送過花,頂多是采過路邊的野花,還是年少輕狂時的事了。


    根據前兩天的經驗,要等一窩蜂人流出來之後,熊老師才會推著輪椅帶家明出來,以免人擠人會受傷。


    這兩天檢查傷口,護士說狀況蠻好,就是天氣熱要勤換,不然流汗容易捂爛掉。


    認輪椅可比認人容易多了…


    乜棘依舊坐在凳上,望著人來人往的喜悅,靜靜等候著。


    很快,他就被人潮給淹沒了。


    許栩高舉右手揮舞,她看到了她的小皮夾克,忽地想起另一個,她回頭張望,隻看到一隻蔫頭耷腦的小獅子。


    “你真棒,都考完了耶~”接過輪椅一通誇,許栩繼而以家長的身份,又又又一次感謝熊老師的護送,“太感謝了,這幾天給您添麻煩了,熊老師中午有空嗎?我請您吃飯。”


    “客氣客氣,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我還得陪其他同學回補習社,就不打擾你們了~”


    熊老師還得跟車回去,跟家長寒暄了幾句便走了。


    “家明,你看誰來了?”許栩推動輪椅轉向遮陽棚。


    如果青春注定是一場遺憾,過來人更希望小年輕能珍惜現在。


    白色的棒球帽下,熟悉的俊容,隻是略顯憔悴,乜棘努力地擠出笑容,緩步上前向家明走去。


    許栩識趣地鬆手,挽著王明達拉走,先行一步。


    乜棘接手了輪椅,卻佇立在原地不動。


    彼此都沉默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像話,乜棘緩緩推動了輪椅。


    他們都想著對方先開口,卻又覺得自己應該先開口。


    “對不起…”不約而同的異口同聲。


    “嗤嗤…”氣氛的冰點被打破,默契得有一點點好笑。


    “好熱啊…”家明眯著眼吐槽,烈日當頭,烤得他腦門發燙。


    前麵那兩個大人,肩並肩,在大大的遮陽傘下走著,久久回頭瞥一眼丟沒丟,沒跟上就放慢腳步,別的啥也不管。


    乜棘停下腳步,摘掉了自己的棒球帽,順手套在了家明的腦袋上,繼續推。


    “可以送給我嗎?”家明摸了摸帽沿,他想最後給自己留一些回憶。


    “嗯~”一個帽子而已。


    呼吸著空氣中溫熱的味道,左邊是金葉女貞的釋氧,右邊偶有大巴車駛過,散落著些許的尾氣。


    從校門口,到停車位,一千米不到的路程,他們沒有太多的言語。


    “小心點…”許栩打開後座車門,伸出左手,等著家明雙腿慢慢著地,然後抓著自己借力而起。


    “我抱你。”乜棘隻是想當然,覺得自己可以,即便是背上有傷,他也覺得自己吃了止痛藥,能忍住。


    “不用了…”家明輕輕地推搡著,拒絕了乜棘的好意,他明白自己不能夠再依賴他了,“我可以的。”


    王明達率先進入車內,點火發動機後開空調,給形同烤爐的車子降降溫。


    扶著有些燙手的座墊,家明一瘸一跛地坐進車裏。


    乜棘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說不出的複雜心緒,是該慶幸弟弟的長大,還是該難過自己的不被需要…


    駕駛座的門敞開著散熱,大叔打開後備箱,將輪椅折疊後置入,繼而再次回到駕駛座。


    有一條腿和兩隻手的支撐,家明往裏挪了挪,給乜棘讓了個座出來,然後示意他坐進來。


    “想吃什麽好吃的?”等所有人都上車後,許栩朝後扭著脖子問,“吃點不一樣的吧?”


    “我想…吃披薩。”


    吃點…特別的…


    許栩以為,幹兒子是心血來潮想吃洋快餐,畢竟現在的小年輕都愛吃那些高卡路裏。


    (那年頭,洋快餐熱潮了一段時間。)


    “披薩~”女人複述了一遍,給駕駛座的王明達叔叔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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