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聿眼中的冰碴子瞬間融化,他側頭看向宋明珂,那意思不言而喻。


    宋明珂:“……”


    大庭廣眾之下,這人真的不知道體統二字怎麽寫嗎?


    宋明珂看他明目張膽與自己耍無賴的樣子,忽而眼珠一動,露出了個甜蜜的笑容。


    她笑得狡黠,像一隻小狐狸一樣,伸出手來揪住了沈承聿的袖子,軟聲道:“將軍。”


    沈承聿低頭看看她的手,指甲圓潤可愛,蔻丹的顏色也映襯得恰到好處。他心中舒坦死了,麵上卻淡淡地答道:“嗯。”


    宋明珂提箸夾了一樣東西放到了他嘴邊。


    沈承聿看著那塊黃澄澄的薑:“……”


    坐在林冬身邊的沈承聿手下親兵之一狄秋揚不小心笑出了聲。


    然後他被林冬狠狠踹了一腳。


    宋明珂嬌聲道:“這生薑最是溫中驅寒了,將軍風寒未愈,可得多用點兒呢。”


    沈承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張嘴吃了下去。


    宋明珂又夾了一塊紅彤彤的辣椒:“辣椒最是通順肺氣了,將軍嚐嚐。”


    沈承聿:“……”


    “這花椒……”


    “這折耳根……”


    眾人歎為觀止地看著吃癟的沈承聿。


    怪不得他們將軍能和長公主玩到一起去——這倆人都挺損的。


    沈承聿直接握住了宋明珂的手。


    宋明珂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微微一顫,險些將手裏的筷子扔出去。


    她慍怒道:“你做什麽?”


    沈承聿道:“我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麽疼了。”


    沈承聿提起了筷子。


    宋明珂噗嗤一笑,放下手,端起了碗,小臉上的得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隻有沈承聿的親兵們欲言又止地看著宋明珂。


    長公主啊,您可長點心罷。


    那筷子都被將軍嗦了好幾口了,還在那得意呢,沒看他們將軍嘴角都要翹天上去了麽。


    沈承聿的作風嚴謹,很少有這樣放肆手下的人縱情飲酒享樂的時候,所以大家今日都借著宋明珂的光,好好地喝了個痛快。


    桌上的菜基本都被席卷一空,親兵家丁們該醉的醉該走的走,桌邊隻留了沈承聿和宋明珂,還有昏昏欲睡的宋景辰。


    宋明珂輕輕拍著宋景辰的身軀,嘴裏還輕輕哼著搖籃曲。


    沈承聿斜了身子,支著頭看著她,眉目之間是化成了水霧的溫柔。


    他手中拿著酒杯,杯中的醪糟也隨著她輕柔的歌聲緩緩搖晃著。


    沈清嘉進門,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麵。


    沈清嘉張了張嘴,然後走過去,看了看宋明珂懷裏的宋景辰,附到沈承聿耳邊低聲問:


    “哥,這是你私生子?”


    沈承聿道:“不許胡說。”


    他眼神一直放在宋明珂的側臉上沒有挪開,聽到了沈清嘉的話語,他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孩子?


    她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宋明珂一抬頭,看到沈清嘉笑眯眯地站在沈承聿旁邊,道:“嘉嘉,你怎麽來了?”


    沈清嘉順勢就坐在了沈承聿身邊,笑道:“我來找兄長玩兒啊。”


    宋明珂搖搖頭,這沈清嘉什麽都好,就是成日玩心太重,也沒什麽心眼,所以性子純良又率真。


    所以才會被那書生騙了去。


    宋明珂垂下眼皮,心中思忖著這一世她就算動用自己的私權,也要為沈清嘉尋得一良配。


    沈清嘉看著她那沉默不語的樣子,皺了皺眉,又道:“珂兒,這孩子是誰啊?”


    宋明珂道:“太子殿下……”她起身,道,“我先帶他歇息一會。”


    宋明珂抱著宋景辰走了,沈承聿給林冬使了個眼色,林冬便跟了上去。


    沈承聿捏著酒杯,一飲而盡。


    沈清嘉看著宋明珂那單薄的背影,腳步慢而細膩,婆娑細碎的光被她踩在腳下,一步便是一朵蓮心綻放。


    沈清嘉收回目光,她低聲道:“哥哥,你不覺得珂兒不對勁嗎?”


    沈承聿胳膊撐著頭沒動,聞言隻是自鼻子中懶懶地“嗯”了一聲,“怎麽說?”


    沈清嘉眼中浮出了一絲茫然,半晌又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最近很少見到她笑,話也少了許多。”


    沈承聿沒有說話。


    但他知道,沈清嘉說得是對的。


    以往的她,盡管身負要職,每天也總麵對著一地的瑣碎,可還算得上是活潑明媚的,那雙精致的眉眼上總是帶著恣睢的笑,張狂得不得了。


    最近她收斂了許多。


    有時候,光灑到她的身上,卻隻能照出一道長長的孤影。她就在他們身邊,沉默了也乖巧了許多,可又感覺離他們那樣遠。


    咫尺天涯。


    沈承聿又想起了那夜禦花園,宋明珂對他說過的話。


    他擰著眉,猶自陷入了沉思。


    這邊沈清嘉已經不再去想,她隨手拿了一隻蝦球放進嘴裏,腮幫子鼓著活像隻小鬆鼠。她模糊不清道:“嗯,雲叔的手藝又精進了!”


    沈承聿:“……”


    這傻孩子。


    沈府的氣氛是和諧又溫馨的,可京城一角的湯府之內就完全不同了。


    京兆尹姚訓沉著臉背著手,在這後院中緩緩地踱著步。


    湯府一夜滿門傾覆的事情早已經在京城傳開,這幾日城中百姓議論紛紛,幾大世家卻如同避禍一般躲著這件事走,生怕沾染上腥膻。朝中官員都有了十足的默契對湯府事件選擇了三緘其口,沒有人主動將它捧到水麵上來。


    刑部與大理寺互相踢皮球,於是這善後事宜也沒了著落。


    唯獨長公主一人,昨日給他遞上了消息,說是要他前來處理後續事宜,也不必在乎別人的目光。


    於是姚訓今日帶了人來到了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湯府。


    姚訓擰著眉,叫人將這一堆已經散發出了腐臭氣息的屍山處理幹淨了。他抬頭看看那還晴朗的天氣,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便回了中門大開的寢室中。


    寢室中央躺著三具屍體,兩大一小,衣物之上血跡斑斑,有的還沾染上了已經幹涸了的土腥。


    仵作劉忠柏站在一邊,仔細地查探著三具屍體的情況。他抬了頭,接過姚訓遞給他的帕子,抹了抹臉道:“多謝大人。”


    “如何?”姚訓問道。


    劉忠柏的回答沒有讓他意外:“就是很平常的手法罷了,很是利落幹淨,必是受過訓練的。”


    姚訓點點頭。


    沒有多餘的信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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