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允的聲音很是好聽,幾句頗帶幽怨意味的詩自他口中而出,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倒是少了幾分哀婉愁思之緒。他讀到最後聲音趨漸溫穩,若晨霧中坐看浮雲柳絮飄飛,靜奏絲篁的旅人一般。


    文臣們閉著眼睛搖頭晃腦聽來,不禁又嘖嘖感歎。


    待到最後一個字音剛剛落下,遲允便道:“線香。”


    剛剛還在搖頭晃腦的文臣們皆愣了一下。


    ……這就解開了?


    玩呢?


    山幽愣了。


    這這這……


    他倒沒覺得這大淵的小兒解不開這謎,隻是更讓他詫異的是——他怎麽會認得準丹的文字?


    這怎麽可能是呢?


    山幽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遲允,不由得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山幽轉了轉眼珠想,他倒也可以一口咬定這小子是在隨口胡謅,可很明顯這大殿中精通準丹語的人不隻他們自己。


    於是山幽隻能咬咬牙,拱手道:“謎底確實是線香。”


    遲允微微揚起下巴,這看起來那樣不可一世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帶了幾分世家公子般的貴氣。


    蘇晚淩心跳得很快。


    她癡迷地看著遲允的身影,仿佛要將他的一舉一動都刻在眼中。


    “妹妹,”楊宥枝看了看道,“你的臉很紅,這是怎麽了?”


    蘇晚淩回過神,趕忙搖了搖頭道:“多謝姐姐關心,許是天熱的原因罷。”


    楊宥枝覺得有些奇怪,絲綢製成的襟子最是清涼,蘇晚淩穿來怎麽會覺得熱?


    不過這也與她無關了。


    她隻關心接下來的事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準丹很難再打長公主的主意了,但卻不是不能做到。


    楊宥枝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既然軟的行不通,那便隻能來硬的了。


    她又低聲問道:“妹妹,你確定……真的沒問題?”


    蘇晚淩微微一笑,用極小的聲音道:“就算信不過我,你還信不過貴妃娘娘嗎?放心罷。”


    楊宥枝一聽這話便放心了下來。


    畢竟給長公主下藥這種事,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畢竟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


    所以找蘇家幫忙……是最為妥帖的。而看起來貴妃娘娘似乎也很願意撮合這件事。那麽這件事便好辦了許多。


    兩個人各懷算計地繼續看向遲允的方向。


    文鬥第二場。


    遲允看著眼前這東西,挑了挑眉。


    山幽冷哼,道:“怎麽?沒見過這東西?無知。”


    遲允見旁側有人燃起了一炷香,又問了山幽道:“你確定要我解這東西?”


    山幽被他這樣一問,也有些遲疑。


    ……這小子為何都不露怯的?


    他悶聲道:“是!”


    山幽心中默默道,這華容道看起來簡單,然而卻並不那麽好解。他不信這小子輕易就能做到!


    遲允伸出手指摸了摸棋盤中那形狀怪異的棋子。與普通的圍棋或是象棋不同,華容道的棋子形狀為方且大小不一,棋子圍繞著中心的“大將”均勻地排列分布。而最下方的細長條的棋子則橫亙在所有棋子下首,也是最難解的一步。


    解題者的任務便是利用棋盤中有限的可以移動的空間,順利地“護送”大將逃出生天,這就是華容道的規則。


    遲允見那柱香已然燒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扒拉著華容道中的棋子。


    木質的棋子碰撞起來,聲音十分清脆。


    山幽皺了皺眉,與耶庭對視了一眼。


    這……


    他扒來扒去,難道是在研究這東西的規則?


    然而還沒等那柱香落下第一撮香灰,遲允修長的手指一動,那名為“大將”的棋子便“嗖”的一聲順著棋盤下頭的空格滑了出去。


    成功逃離。


    準丹人沉默。


    山幽目瞪口呆地搶過了棋盤,大聲道:“你作弊,你作弊!”


    他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做出來的華容道,怎麽會這樣被輕易破解??


    遲允攤開了雙手的手心道:“看來你們準丹人不光腦子有問題,這眼神也不怎麽好使。”


    山幽被刺激得眼前一黑,他狠狠一抽,居然就這樣直挺挺地氣暈了過去。


    耶庭身邊的金狼衛趕忙上前將老人的身形穩住,好歹人是沒有摔到地上。


    遲允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子,耶庭怒而上前一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遲允冷笑。


    “欺人太甚?”


    “古語有雲,來而不往非禮也。大淵一向崇尚禮尚往來,你準丹率先做出種種醃臢行為,還不許人把髒水潑回去?”


    耶庭怒吼一聲就要上前,可還沒動幾步就被那髒腑處牽扯而來的疼痛生生絆住了腳步。


    遲允嗤笑。


    他看都沒看那些亂作一團的準丹人。他們怒吼他們慌亂,可那是他們自找的。


    覬覦了不該覬覦的人,就是這個下場。


    “文鬥,大淵勝!”


    文鬥已經比了兩場,而這兩場也全部以遲允勝利而告終。而剩餘的那一場文鬥,比與不比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路過宋明珂席前時,遲允停下了腳步。宋明珂與他對視了一眼,而後低下了頭不再去看他。


    遲允背起了手,心情愉悅。


    沒關係。


    他不急。


    隻要不到埋入黃土那一天,他都等得起……不,就算埋入黃土,他也要與她一起,至死方休。


    宋傾嵐也懶得見那些張牙舞爪的準丹人上躥下跳。他道:“大王子,這下你可有什麽可說的?”


    耶庭眼睛發紅,擺了擺手製止了自己身邊那些金狼衛。他低下頭道:“……準丹願賭服輸。”


    宋傾嵐點點頭。


    既然耶庭都已經這樣說,他再表達其他的話語都顯得大淵咄咄逼人。其實是因為他想說的話都被遲允說了去。


    宋傾嵐也覺得渾身舒坦。


    不過……


    他看看遲允,又看看自己那個沒心沒肺的妹妹。


    遲允會是珂兒的良配嗎?


    這時,下首的沈承聿突然對林婉遙道:“皇後娘娘。”


    林婉遙溫婉道:“沈大人請講。”


    沈承聿道:“微臣前段時間從他國歸來,突然覺得,這番邦的美……”


    “番邦的美酒實在是難得!”宋傾嵐微笑接道。


    宋傾嵐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


    他想了想自己這皇帝做得可真是憋屈啊!


    他這是哪裏又得罪這尊大佛了?於是他狠狠瞪沈承聿。


    沈承聿慢條斯理地拿起了酒杯,挑釁一樣地對宋傾嵐一敬。


    宋傾嵐:“……”


    林婉遙看了看打啞謎的二人,微笑著對沈承聿道:“如此,本宮也想品嚐一番呢——皇上,您說好嗎?”


    宋傾嵐:“……”


    (注)這裏的華容道遊戲原本采自三國人物,在這裏加了一些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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