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遲允帶著自己的書童許澤,直接進宮麵見了宋傾嵐。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人談成了什麽,所以朝中的大部分官員,都沒有在意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包括那些世家。


    他們都以為,這隻是十分平常的一次覲見。


    然而事後,他們才知道,不是這樣。


    直到他們損失慘重,才追悔莫及,沒有在遲允麵見聖上之後采取措施,從而釀成了那樣極端的後果……那是每一個世家的家主都不願意見到的。


    自然,那都是後話。


    遲允走在宮道上頭,身邊還跟著許澤。小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落在平整的地上,開出了一朵朵銀白色的小花。宮道旁邊的綠葉被洗刷得發亮,在這烏漆糟黑的天裏頭,倒是顯出了幾分別致與清新。


    遲允不喜歡雨雪天。


    許澤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打傘的動作都是十分小心的。寒風輕輕一刮,遲允的袖子便飛舞了幾下,紫金色的官袍便被雨水染成了深紫色。


    很冷。


    許澤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遲允轉頭看了看許澤,伸手接過油紙傘道:“我來。”


    許澤趕緊打起精神道:“這種事情怎麽能勞煩大人!”


    遲允輕嗤了一聲,便不再推辭了。


    他們走了一會,卻遇到了個預料之外的人。


    “遲大人?”呂景中倒是有點意外,他道,“今日休沐,遲大人進宮這是給陛下請安?”


    遲允掛上了他那萬年不變的假笑道:“也算是,呂大人這是?”


    “哦,”呂景中趕緊道,“兵部還有一點餘事,特此向皇上稟報。”


    遲允便接道:“呂大人辛苦了。”


    “哪裏哪裏,”呂景中眼睛一轉,卻又笑道,“舍弟入仕沒有多久,正逢遲大人前段時日視察,舍弟若是有得罪遲大人的地方,還請大人寬恕則個。”


    遲允溫和道:“都在朝廷為官,遲某不會無緣刁難,呂大人放心。”


    “遲大人寬宏大量,不愧為官民典範啊。”


    遲允穩穩地接下了這一馬屁,他勾了勾嘴角道:“呂大人謬讚。遲某還有公務處理,呂大人留步。”


    呂景中趕忙抱拳道:“遲大人慢走。”


    呂景中撐著傘,看著遲允的背影,皺了皺眉。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卻說不上來。


    他低下頭,卻見被雨水洗刷得十分明亮的地麵上頭,映著自己的臉。呂景中一邊走,一邊想著,到底哪裏不對?


    他突然想到,遲允剛剛說的那句話。


    “都是朝廷命官,遲某不會無緣刁難,呂大人放心。”


    呂景中突然抬起了頭。


    不會,不會,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呂景中在官場浮沉多年,自認並不是一個精明到極致的人,但是官場中該有的圓滑與變通,他還是有的。


    所以他會下意識地去剖析遲允的話語。


    是他想多了嗎?


    呂景中搖了搖頭,不再想其他,加快了腳步向著禦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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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這天氣總是陰沉沉的,連連不斷的秋雨總是讓人覺得格外煩悶。


    呂瑩也是如此。


    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有一種不安時刻縈繞在她的腦海裏。然而她卻是不敢說什麽的,因為她知道,她的父親也處在一種緊張的局勢之中,她不能給呂家添麻煩。


    呂瑩不知道,父親和那些世家家主琢磨出了什麽,但是她明白這件事一定不能讓皇上知道。


    所以,呂瑩近日也小心了許多,生怕自己說出了什麽話,做出了什麽事,為呂家帶來災禍。


    這一日,呂瑩與蘇晚淩等人道別後,回到了家中。剛到了家,這小雨便停了下來,呂瑩收起了紙傘,甩了甩上頭的水珠,將其交給了丫鬟。


    丫鬟道:“小姐,這天兒怪冷的,奴婢為您熬一碗薑湯,您暖暖身子。”


    呂瑩道:“那快去吧,多放些幹棗子。”


    “噯。”


    呂瑩剛剛回到了後院,就聽到父親的聲音從書房裏頭傳了出來。呂景中的聲音有些激動,還帶著一些憤怒。


    有丫鬟上前給呂瑩添了件衣衫,呂瑩卻沒有心思穿上,她來到了書房門口,卻見房門緊閉,門口還站著兩個丫鬟。


    自家大小姐上前,丫鬟自然是不敢阻攔的。呂瑩把耳朵貼在門口,卻是在聽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麽多年了,”呂景中滿臉通紅,道,“你在這戶部待了這麽多年,可你這該懂的怎麽都不懂呢?”


    呂庸中便道:“我該懂什麽?你一個做家主的,當初他們聯起手來攛掇咱們搞事兒,你難道不是第一個往上衝的嗎?”


    “那不一樣!”呂景中拂袖道,“那個時候有那麽多世家和咱們同氣連枝,就算是死也肯定有人墊背,皇上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是誰牽的頭。但是現在根本就不一樣!在這麽緊張的時候你做了出頭鳥,所有人可是都能看見!再說,你了解遲允那個人嗎,你大哥我都不敢和遲允說一丁點的重話,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動刀子,是要出事情的!”


    呂庸中便冷笑道:“出什麽事情?是皇上責罰了我,還是遲允責罰了我?糧草都送出去了,他拿什麽責罰我!”


    呂景中都要氣暈了,他道:“不管怎麽樣,從現在開始收手還來得及,陛下絕對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你且看著吧,如果這件事,皇上已經交給了遲允,那咱們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呂庸中抱著胳膊道:“那你現在說,有什麽用?事情已經做出去了,再說了,到了咱們這個地步,還能收手嗎?”


    這個問題,讓呂景中也愣住了。


    他怔忡了很久。


    是啊,還能收手了嗎?


    這注定是一個無法脫身的沼澤,所有踏進來的人,不豁出去半條命是不可能出去的。一開始,呂景中也是為了他們呂家的前程,更算是給他呂家出口惡氣,畢竟當初沈承聿給了他女兒那樣大的羞辱,導致他這處在豆蔻年華的女兒在這京城之中無人問津,呂景中也是不能忍受的。


    但是久而久之,他發現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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