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庸中怎麽可能屈服,他跪在地上,喘息了幾下,呸了一聲,道:“遲允,我到底犯了什麽罪,你要抓我!”


    呂景中亦抱拳道:“遲大人,您派人來捉拿舍弟,總該給個理由吧?”


    遲允居高臨下地看了看呂庸中,伸出了手。


    簡卓立刻將一隻小布包放到了他的手中。


    遲允不緊不慢地把那布包打開,卻見裏頭赫然躺著一把陳米,那些糧食顯然是經過長時間的積澱,都已經泛了黃,聞上去還隱隱帶著一股潮氣。


    遲允微微傾下身子,道:“呂庸中,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呂庸中心中一虛,不敢看遲允,卻嘴硬道:“我不知道!”


    遲允輕聲嗤笑。


    他的手微微一動,那些陳糧就嘩啦一下被傾泄在了地上,摻著沙子和草粒子的米撒開了一片。


    遲允低聲道:“要我告訴你,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麽?”


    呂庸中低著頭道:“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遲允挑眉,摸了摸自己的扳指。


    他道:“前線十萬將士,這幾百石的陳米若是真的到了他們的嘴裏,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麽?”


    呂庸中咬牙道:“這米是剛入倉的,在運送之前還是好米,我親自查驗過的,不可能有假!”


    遲允握住他的後脖頸,狠狠往下一摁,呂庸中的鼻子直接貼到了地上!他也不明白,這遲允看起來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麵書生,可他卻根本掙脫不開他的手指頭。


    遲允道:“剛入倉?好米?好啊,你嚐嚐。”


    他手上一用勁,隻聽“咚”的一聲,呂庸的臉就直接被他懟到了地磚上頭,那陳米和沙子把他的臉硌得生疼,呂庸中沒有辦法,隻能大叫了起來。


    呂景中急切道:“遲大人,你究竟想如何?”


    呂庸中被遲允死死地按在地上,隻覺得進氣少出氣多,眼看著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的時候,遲允放開了他。


    身邊的許澤遞來了一張帕子。


    遲允接過,優雅地擦拭著自己的手心。


    他一邊擦拭一邊道:“前線,沈將軍帶著十萬人浴血鏖戰,你們不回家燒個高香感謝人家保全你們的富貴也就罷了,居然還能做出這種醃臢事情,你們可真是讓本官覺得惡心。”


    他的眼中哪裏還有往日的和善與溫柔?


    就好像在看著一條在陰溝裏翻滾的蛆蟲,帶著一種深不見底的厭惡。


    呂庸中伏在地上,輕輕顫抖著。


    呂景中比他鎮定一點,卻也強不到哪裏去。但是他知道,他身為呂家的家主,此刻他必須振作起來,不能讓遲允抓住自己的尾巴,於是他道:“不知舍弟到底做了什麽事,惹得遲大人不快?”


    遲允反問道:“他做了什麽,你難道不清楚?”


    遲允尖銳地嘲諷道:“別裝了,呂景中,到了這個地步還想給你弟弟留情麵,你不覺得有點假了?”


    他的話語實在太過刻薄,呂景中被戳中了心事,隻能憋個滿臉的通紅,他看著遲允道:“不知就是不知,遲大人想要捉拿舍弟,便要給出一個理由,不然如何服眾?”


    這是明目張膽裝傻耍賴了。


    遲允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上頭,道:“既然呂大人不死心,那本官就和你好好兒盤算一下。呂庸中勾結戶部官員,以陳代新,買通督運在輜重運輸上頭動手腳,除此之外,還雇傭京城農民運送糧草,百姓怨聲載道叫苦不迭,如此種種罄竹難書,你可還有什麽想說的?”


    呂庸中閉上了眼睛。


    遲允他都知道。


    他做的一切,遲允都是知道的!


    遲允把所有事實都簡短地陳述了一遍,擺在了他兄弟二人的麵前。呂景中也是平靜了好一會,才咽了口唾沫道:“遲大人,您說的這些,都沒有證據。”


    遲允指了指地上的陳糧,不言而喻。


    呂景中假裝沒看見,硬著頭皮道:“這或許是遲大人自己帶來的東西,我們不能相信。這不能算是證據。”


    遲允身後的簡卓皺了皺眉,向前一步,想要說話,卻被遲允攔住了。


    遲允平淡道:“本官拿人,從來都不需要證據。本官不是大理寺卿,更不是刑部的人,所以不要和本官談證據二字,可明白了?”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麵。


    “呂景中,你左次三番阻撓本官拿人,怎麽,你是想陪你弟弟進大牢?”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囂張。


    “遲允!”


    呂景中震聲道:“就算你是禦史台的人,不管青紅皂白,擅自捉拿朝廷命官,就這一條,便足夠我上奏參上你一本!遲允,你若繼續一意孤行,免不了要去刑部走上一遭,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遲允麵無表情道:“行啊,那我就等著呂大人的奏章了——來人。”


    簡卓上前道:“屬下在!”


    “帶走。”


    簡卓道了一聲是,叫了兩個侍衛就上前架住了呂庸中。呂庸中哪裏想到遲允根本不和他呂家人講道理?趕忙道:“放開我!放開我!遲允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小白臉,你他娘就會仗著你的權勢欺負別人?!有種鬆開老子,老子和你單挑!”


    遲允頷首,他的手下便直接把人拖走了。


    呂庸中的嘴裏不停地咒罵著,遲允聽著那些汙言穢語,卻無動於衷。


    待到走到呂府門口的時候,呂景中喝道:“誰敢出去?!”


    遲允停下了腳步,卻沒回頭。


    呂景中快步走上前,身後還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他臉色陰沉如水,惡狠狠道:“遲允,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今日你若是不把人還回來,你就休想走出呂府的大門!”


    遲允還是沒回頭。


    今日呂庸中若是被遲允帶走,是絕沒有活命的機會的。所以呂景中幹脆心一橫——拚一把,也許還能把自己的弟弟給救下!


    呂景中一抬手,身邊的兩個家丁便上前去。呂景中道:“把門給我關死了!今日就是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那兩個家丁的動作十分麻利,一人抵住了大門,一人便很快就把門栓給掛上了。


    簡卓站在遲允身邊,低聲道:“大人……”


    遲允沒說話,直接伸手,把簡卓腰間的長劍給拔了出來。


    寶劍出鞘的聲音清脆如雪。


    呂景中瞪大了眼睛——他要做什麽?


    他眼見著遲允走上了前去,明亮的劍刃還反著光亮。呂景中上前一步,喊道:“小心——”


    “噗——”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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