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淡定道:“什麽……什麽誰的人?”


    沈承聿把胳膊肘撐在腿上,直視著宿仇的臉道:“你究竟是誰的人?”


    宿仇剛想張嘴,卻被沈承聿打斷了。沈承聿道:“不必說李思頌,我知道他並不能拿捏你。”


    宿仇的聲音已經顫抖了,他道:“我……屬下並不是誰的人,請大將軍還是別為難我了。”


    沈承聿還真就沒有繼續追問。


    他道:“你要那麽多鎧甲做什麽?”


    沈承聿低頭道:“這麽多工匠,一個老師傅都沒留下,你自己就不覺得很離譜?”


    宿仇壓根沒想到沈承聿一點都不想和他周旋,直接就問了他。“劈啪”幾下,營帳裏頭的炭火被燒得劈啪作響,除了宿仇緊張的喘息聲就沒別的外音了。


    沈承聿道:“你不必想沒用的,既然到了軍營,便是我的地盤,你覺得你能做什麽?”


    宿仇還是道:“回大將軍,江南鎧甲本就多耗,若是將軍您不信大可去別處細查,保不齊都是如此,屬下真的不明白。”


    沈承聿見他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嘴硬,也懶得和他廢話。


    他招了招手,元小飛就上前了一步。


    元小飛冷著臉上前,道:“跪下。”


    宿仇懵了懵,偷偷地瞥了一眼沈承聿的臉色,見沈承聿冷漠得像是冰一般,便知道今天這一遭是怎麽都逃不過去了。


    他緩緩起身,跪在了沈承聿麵前。


    元小飛就在他的旁邊,見他把手放在地上,直接就伸出了自己的腳,狠狠地踩了上去!


    “啊——”


    宿仇的聲音剛溢出喉嚨,就被元小飛用什麽東西堵住了嘴巴,結果他卻是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元小飛腳下一用力,“哢嚓”一聲,宿仇的手麵就發出了骨折的聲音,那麽清脆又那麽駭人。


    “啊——”


    宿仇隻能用喉嚨去擠,不然他的疼痛實在無處安放。


    他的額頭上滿是汗珠,身子也弓了起來,好像是一隻蝦子,若不是元小飛及時收手,恐怕這人就要直接暈過去了。


    元小飛放手,順便取下了宿仇嘴裏的抹布。宿仇已經發不出聲音,他閉著眼睛,右手握著自己那被踩碎的左手手腕,已經成了一副神誌不清的樣子。


    元小飛拎住了他的領子,讓他無法摔倒,強行麵對著沈承聿。


    沈承聿指著旁邊的香案,道:“一炷香,交代清楚,如若做不到,你就去死。”


    宿仇的瞳孔緊縮。


    他沙啞道:“我招,我招……求求將軍,不要殺了我……”


    沈承聿使了個眼色,元小飛便去了一邊。


    宿仇吞咽口水,強行忍住疼痛,低聲道:“我……我是齊王的人。”


    他睜開了眼睛,苦笑了一下。罷了,他怎麽覺得自己能瞞過沈承聿去?他明明知道,沈承聿是真真正正從最底層的兵卒打上來的將軍,對於軍中的事情,實在是不能再熟悉了。


    倒是元小飛有點意外,他瞪大眼睛道:“啥?齊王的人?我看你就是墳頭燒廁紙,你糊弄鬼呐你!齊王已經掛……”


    沈承聿看了他一眼。


    “咳咳,齊王都過世多久了?”


    宿仇道:“是,就是因為齊王死了,我才能活下來。”


    元小飛摸了摸額頭。


    沈承聿示意宿仇繼續說。


    宿仇跪在地上,雙手垂在身側。他道:“當年齊王在平州想要發起造反,原本是想讓我的臨山郡與其遙相呼應,東西兩路共同包夾,直奔京城。”


    “但是,他……”


    宿仇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您能到得那麽快,也那麽快地將齊王給斬於馬下。”


    “齊王死了之後,我們臨山也就和他失去了聯絡,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繼續跟隨他,造反。”


    沈承聿道:“不可能?那你為何囤積鎧甲,私吞空餉?”


    宿仇的眼神閃動了一下。


    沈承聿道:“李思頌到底貪了多少,我是不知道,但他手腳必然不可能幹淨。”


    宿仇低著頭,也是沒否認。


    “貪了錢的郡守,過得卻隻比平頭百姓好上一些,甚至連一件好衣裳都穿不起——那他貪的那些錢究竟在哪?”


    沈承聿道:“李思頌為何要與你勾結?”


    宿仇搖頭道:“您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沈承聿翹起了二郎腿,把手放在了膝蓋上。他道:“我知道他應該是遲允的人。但是,遲允究竟如何利用了他,我不得而知。”


    宿仇抬頭。


    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沈承聿。


    半晌,宿仇道:“您說對了一半。李思頌,現在的確是遲相的人,但是從前,他不是。”


    沈承聿等他繼續說。


    “從前他為秦相效忠。”


    沈承聿“嗯”了一聲。


    秦正廣死後,許多世家死的死傷的傷,而有一些恰好躲過了清洗的世家,要麽現在縮著尾巴做人,不敢在陛下麵前放肆,要麽就成了沒落的貴族,而其中有一小部分人,就被遲允偷偷收入了麾下。


    比如,遲允特意留下的秦家兄妹二人。


    沈承聿道:“遲允給了他什麽好處?”


    宿仇笑了。


    他原本隻是輕笑,隨後笑意漸漸擴大,拉扯了起來,惹得他的手都陣陣發疼。宿仇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遲相沒有給他好處。”


    沈承聿點了點頭。


    空手套白狼,這很符合遲允的性子。


    宿仇幽幽道:“李思頌的手上,原本有一道聖旨,不過,那都是很從前的事情了。”


    沈承聿的麵色這才嚴肅了起來。


    宿仇道:“在先皇建立大淵之前,舊都的最後一任皇帝,在戰亂中被亂刀砍死,而後,先皇登基,改朝換代,成了現在的大淵。”


    “嗯。”


    “但是,在這個皇帝死之前,他留下了一道聖旨。”


    沈承聿皺眉。


    “什麽聖旨?”


    “一道敕令由自己流露民間的小兒子繼承皇位的聖旨。這道聖旨在新皇登基之後就被遺忘,但是,不知什麽時候,這道聖旨落在了李家。”


    沈承聿立刻就轉過了彎。


    他道:“所以,遲允就利用這道聖旨,威脅李思頌為他所用?”


    “是的。”


    沈承聿“嘖”了一聲。


    “那李思頌拉攏你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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