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聿抬頭,對霓裳搖了搖頭,霓裳這才放開了自己的腳。她道:“總之,你知道你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了,若是你不想你女兒出事,你該怎麽做,你自然知道。”


    李思頌顫抖著,冷汗直流。半晌,他道:“我,我知道了。”


    “你,你別動桃兒。”


    其實,沈承聿想告訴他的是,他有了謀反的行徑,他的女兒基本也是活不下來的,就算能活下來,要不就是充賣為奴婢,要麽就是流到別的地方去。


    沈承聿想了想,還是沒說。


    李思頌道:“聖旨,我現在也不知聖旨到底在哪裏。但是,我知道的是,聖旨一定不在我的手上。”


    沈承聿示意他繼續說。


    李思頌道:“從前,我為秦相所用,所以也一直為秦家效忠。但是,自從秦家沒落了之後,遲相……”


    沈承聿見他猶豫了一下,道:“遲允如何?”


    李思頌猶豫了一下,才道:“遲相將秦家留下的人收入了麾下,而後……”


    “秦家的嫡女,派人前來將我家中的聖旨取走,並且,遲相以此為要挾,要我為他所用。”


    這些其實沈承聿都聽過了,和宿仇說的基本差不多。


    “這些年我為遲相奔走,也為他做了不少事。”


    沈承聿轉頭,坐在了元小飛剛拿來的椅子上。他突然覺得來了一點興趣,道:“比如做了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無非就是充當遲相的眼線,為他盯著臨山郡,而已。”


    沈承聿知道他說的無非就是皮毛。


    他真正做的,肯定不會隻是這些。


    “但是,漸漸,我厭倦了被掌控著的日子。”


    李思頌頹然道:“從前,我為秦相所用,現在我為遲相所用。我作為一郡的郡守,說什麽做什麽,從來都由不得我自己。”


    “我不敢給別人寫信,我不敢和誰單獨交談。甚至,我在人多的時候,不敢大聲言語。因為我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中。”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直到,直到秦家的人,把放在我家中的聖旨給取走,我知道,遲相已經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如果我想要活命,我就必須要聽他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沈承聿道:“前朝的聖旨,為何在你家中?”


    李思頌放下了手,道:“因為,我祖上曾經救過那個前朝的遺孤太子,當時,皇帝知道他在我祖上家中,便將敕封的聖旨直接送到了府中,但是……”


    “但是,那個太子,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次失蹤。”


    沈承聿道:“先皇可知道此事?”


    李思頌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似乎是有些茫然,而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沈承聿道:“繼續。”


    李思頌喘了幾下,虛弱道:“之後,我意識到,如若我再不反抗,那麽我一定會被遲允逼到絕路——不,我會被他逼死,我自己,我的家人,都會被他逼死!而對於他來說,逼死我的一家人,也不過是如捏死幾隻螞蟻那樣簡單。”


    沈承聿道:“所以你就想反?”


    李思頌道:“我,咳咳。我為何不反?我有我的兵,我有權,此地險峻,若是再給我個一兩年,我定然能做出一番天地來!”


    沈承聿嗤了一聲。


    李思頌說到了激動處,臉都紅了起來。他道:“我仔仔細細地想過,若想不被掌控,若想永遠地擺脫那些上位者的嘴臉,我必須要自己走出一條路,自己,去做一個上位者!”


    “可是,我沒想到,你,你居然能親自來到江南!”


    李思頌看著沈承聿,眼中銳利如刀。


    “你作為大將軍,不鎮守在京城,卻來到了江南,你究竟是為何,你到底是為何?!”


    元小飛斷喝道:“大膽,你敢對大將軍不敬?!”


    李思頌冷笑了一聲,道:“反正我也死到臨頭,敬與不敬,又有什麽意義?”


    沈承聿卻並不在意。他隨意道:“其實我隻是想查吃空餉,你,不過湊巧。”


    李思頌直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元小飛撓了撓臉,思慮了一下,終究還是沒笑出聲——不過,沈承聿有時候是挺氣人的。


    李思頌笑了幾下,垂下了腦袋,道:“不過,你也別得意。”


    眾人沉默了一下。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承聿並不在意,他道:“此事可是你逼迫宿仇?”


    李思頌嗬嗬笑了一下,道:“也不算,不過是因為,他有些小把柄在我的手上罷了。”


    沈承聿道:“你的由頭?”


    “由頭?”


    李思頌哈哈一笑,道:“那豈不是隨便拿捏一下,便能想到?我今日就要代前朝太子光複,撥亂反正,複辟疆域!”


    沈承聿覺得此人簡直不可理喻。


    李思頌知道沈承聿並不能理解。然而,他也從來沒指望這些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總是孤獨的,畢竟,在刀鋒上行走的人,從來都不需要什麽知音。


    “都失敗了!失敗了!”


    沈承聿聽他一會哭,一會笑,便知道這是一個人將死之前的絕望和瘋狂。他非常有眼色地沒有打擾李思頌,並且還等著他把自己的瘋給發完。


    等他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沈承聿又道:“你把驛站修葺得很好。”


    李思頌停下了笑聲,道:“是啊。”


    “來到臨山郡的人,無論是平民還是官員,都會選擇在驛站歇歇腳。他們也能借此,感受我臨山郡的風土人情。”


    李思頌苦笑道:“隻是沒想到,你……沒有停留片刻。”


    沈承聿立刻就想了個通透:“隻要有人停留,驛站的人就可以為你傳遞消息。”


    李思頌看了看他,沒說話。


    他討厭身居高位的人。


    並且,他更討厭身居高位,同時腦子非常好使的人。


    沈承聿想到了他在驛站看到那個人影。那應該就是李思頌派來的人了。


    李思頌道:“總之,這些您都已經知道了。我也說不出什麽了。”


    沈承聿點點頭,起了身。


    李思頌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的女兒,到底會怎麽樣?”


    “會死。”沈承聿如實答道。


    李思頌隻覺得自己的心刺痛了一下。他兜兜轉轉了這麽多年,都成了無用功,就算如此,他依然沒有半點悔恨。但是,他唯一放不下的唯一最掛心的女兒,卻讓他生出了後悔的想法。


    沈承聿看他悔不當初的樣子,道:“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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