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了?剛才,他的確看過我,可是沒有一點兒反應。


    難道他已經忘掉我了嗎?我這樣想。突然,我醒悟了:咳,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沒記清我的模樣,隻是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他根本沒有看清我的臉。


    是的,就是這樣。


    我一下子高興得忘乎所以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後站起來。慢悠悠地踏著地板,從口袋裏掏出香煙。


    一種特殊的自信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了一切。因為我寄去的四千日元,老實的石岡貞三郎才來到京都。如果見了戴便帽、眼睛的人,他會搔著腦袋說:“真對不起,我記不起來了。”


    他就是為說這句話來京都的。是個正直、善良的男子漢。那兩個人大概是朋友吧。或許是跟來遊覽京都的。


    我完全放心了。向他們打了聲招呼:“我想抽煙,您帶著火柴嗎?”


    真是冒險。


    石岡忽然看了—下我。達時。連我自己都覺得麵部的表情極不自然。


    他沒有說話,把桌上的火柴遞給我。


    “謝謝。”我道了謝,點著火。石岡貞三郎就再也沒往我這邊看過。他滿有滋味地繼續吃著芋條。


    我走到外麵。


    圓山公路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美麗。京都的風景從來沒有今天這般迷人。


    京都車站,比睿山,再見了!


    我獨自大笑起來,笑得兩眼流出了淚水。


    石岡貞三郎的自述


    在京都車站等了又等,信中約定好的那人始終沒露麵。規定的兩點半過去了。四點、五點。


    斷定他不會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了。


    兩位偵探失望了。


    是場惡作劇?可為什麽寄來四千日元呢?


    偵察說不是惡作劇,大概是被對方覺察出來了。


    覺察?在哪兒發現的呢?


    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放不下心來。大家曾提到,為慎重起見,是否等到明天。但得出的結論是白費時間,於是就乘當夜的快車回九州了。


    這兩天的事情,真令人捉摸不透。


    井野良吉的日記


    xx日


    《紅森林》的拍攝在進行著。


    可以放心了。這種感覺使心情發生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以至全身充滿了自信。幹吧。


    xx日


    拍攝即將告終。


    我的戲已經結束,可以放心了。


    這次的導演,似乎很看重我。他說下次打算找一個有特色的劇本,讓我擔任主角。從此以後,我也許能爬上去。


    xx日


    《紅森林》首映。


    報紙上評價很好。a報、n報、r報都稱讚“井野良吉具有特色的卓越演技。”y先生也為我高興。


    xx日


    今天,另外兩個電影公司邀請我擔任角色。一切都拜托y先生了。眼下,由他交涉比較方便。


    事情一步步按我的願望進行著。名譽和金錢就要從天而降。我不由自主地吟起那段我所喜歡的話。


    “一下子賺這麽多錢,真不知道如何花掉它。還是躲進豪華的雅座,喝著香檳,聽聽特為我唱的吉普賽歌曲吧。一邊聽歌曲,一邊哭起來。”


    石岡貞三郎的自訴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看電影了,今天特地去買了場新近上映的《紅森林》,因為在報上看到對這部片子的評價很不錯。


    大概是文藝電影的緣故,沒有多少激烈的場麵,但很深刻。


    屏幕上映出主演的名字——井野良吉。名字和模樣都不熟悉。(聽說是話劇演員)。但他演得很出色。我津津有味地看著。


    井野良吉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到箱根的別墅去拜訪別人的妻子的男人。故事就從這裏以箱根的山間為背景展開了。


    井野良吉帶著心靈的創傷走下山來,從小田原乘上火車。


    他麵向車窗,窗外掠過大磯一帶的風景。


    他陶出煙來抽,麵向著窗口。


    窗外掠過茅崎附近的景色。


    看著窗外的井野良吉的臉。吸著煙。戶塚一帶的景色。


    井野良吉望著窗外的側臉。


    看著這連續不斷的鏡頭,我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奇怪!這種情景,我在哪兒見過。


    對,不是做夢。在很早以前,我確實見到過。我記起來了,在去京都的火車上看到偵探時,也曾有過這種想法。


    屏幕上又出現了井野良吉的麵部特寫鏡頭:一張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側臉。香煙的青煙,渺渺地飄著,滲入他的眼睛,他眯著眼睛,眉間堆起皺紋。


    這個表情!這張臉!


    疑惑如同突如其來的暴力抽打著我的頭。


    我禁不住大叫起來。周圍的人驚異地望著我。


    我跑出電影院,心中過份的激動使我感到透不過氣來,但我還是邁開大步向警察署奔去。我要盡快地把心中的疑惑傾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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