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已盡,日懸高空。


    從今天開始,時節便正式踏入冬月。


    “冬月初一”這個日子,將永遠銘刻在魏國的曆史中。


    甚至於附近多個國度的曆史中,都會記錄今日。


    “將軍,史書中大抵如此記:


    梁,衛將軍王廣,令決魏河,引至魏盤,魏盤城歿……”


    進入梁軍大營之中,楚河剛好聽到這麽一句話。


    他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名羽扇綸巾的男子在對著王廣說道。


    司徒霸帶著楚河進來後,這男子停住說話。


    司徒霸拱手行禮道:


    “拜見主帥。”


    “哈哈哈哈!”王廣此時麵色紅潤,看到司徒霸進來,站起來走到司徒霸麵前。


    “司徒將軍,不必多禮。


    此次攻城,你們先鋒營先登城樓,破了盤城的護城之陣。


    當記你們首功!”


    司徒霸拱手行禮道:


    “多謝主帥!


    不過首功愧不敢當,將軍良計天成,末將等,不過是行些蠻事而已。”


    “哈哈哈!禮之,你還跟我說這些客套幹什麽?


    唉,這位就是先登城樓、放置黑神石的楚河?”


    王廣看向司徒霸身後的楚河。


    楚河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正麵接觸這位衛將軍。


    外表普通,與之前看到的並無差別。


    唯有一雙眼神銳利,但也不像司徒霸那般凝成實質的壓迫性,反而透著寬厚。


    看著王廣,無需要說些什麽,楚河就有一種心生親近的感覺,但卻也不是親人好友那般,而是師長、領袖的氣度。


    豪氣而不失雅致,威嚴卻不失親和。


    氣質自然,猶如春風,姿態隨和,好似善虎。


    非霸道之將,而是王道之將!


    但這樣的氣質,卻讓楚河愈發謹慎起來。


    因為,這種沒來由的親和感覺,隻能說明王廣比司徒霸恐怖的多,他甚至已經直接影響到了楚河的精神,卻沒有引起楚河的精神反應!


    “拜見主帥!”


    楚河連忙單膝下跪在地上。


    這個世界的禮儀習俗與前世相似,單膝下跪便是軍中最大的禮儀。


    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楚河的肩膀,寬厚的聲音傳遞而來。


    “不必多禮。”


    王廣上下打量楚河,看到楚河渾身上下布滿了疤痕,這些疤痕不似累月形成,而是短時間中形成的。


    王廣臉上笑容更善。


    “好!不愧我軍先登勇士!


    於萬箭絕境中先登城樓,單槍匹馬放置黑神石。


    其勇冠絕三軍,當為第一勇士!”


    “多謝主帥!”楚河再次行跪禮。


    “你要什麽賞賜?


    這一次,你先登城樓,記軍功千級,封千戶爵,賞百金!


    但本帥認為,此等封賞,不足以封你之功。


    想要什麽賞賜,你直說無妨!”


    軍功千級,卻隻是封千戶爵。


    楚河如果沒記錯的話,軍功千級,已經到了封侯的門檻上了。


    但侯爵之位,都是萬戶爵。


    而王廣開口直接就把楚河堵死了,他的話不是聖旨,但此時說話,卻是一錘定音。


    不容置疑。


    楚河倒也沒有執著於此。


    因為不可能有人因為一場登城之功就封侯。


    侯爵沒有那麽不值錢,其中有種種要求,被朝廷卡著的。


    就是這一場梁軍對魏的征戰中,恐怕隻有衛將軍王廣有資格封侯。


    不過,王廣早就是侯爵了。


    所以,楚河對封賞還是非常滿意的。


    至於賞賜……


    楚河也不可能真提什麽不可能的高額賞賜,要高了,會引起王廣、司徒霸的反感,但又不能不要,不要的話,主帥王廣的麵子往哪兒擱?


    楚河想了想,抱拳回道:


    “末將唯有一點請求,請將軍發兵奇山。


    屠盡奇山!”


    “哦?”王廣有些興趣的問道,“為何?”


    楚河就將他突襲十方鎮的事情說了出來。


    王廣聞言對著司徒霸笑道:


    “禮之,你這是藏著一員虎將啊。


    三百人對三千人,攻下一座交通要鎮。


    我之前還以為你是讓張劼去的呢!”


    禮之,是司徒霸的字。


    司徒霸笑道:“哪裏是三百人對三千,十方鎮中隻有不到一千守軍,大多數魏軍都在漕運處呢!


    楚河這算是智取十方鎮。”


    “哈哈哈哈!”王廣笑道,“禮之,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吧?


    不過,確實是智取。


    楚河,智勇雙全啊!”


    說到這裏,王廣提到奇山觀說道:


    “這小小道觀,陽奉陰違,險些壞我軍之計,罪該萬死!


    楚河!”


    楚河連忙答應道:“末將在!”


    “本帥命你即刻帶五千大軍,蕩平奇山觀!”


    “是,必定蕩平奇山觀!”楚河單膝跪地,接受此軍令。


    王廣又轉身對著柳存誌說道:


    “柳先生,這奇山觀觀主據說是個先天境高手,大軍恐怕難以留住。


    你就隨楚河走一趟,協助他蕩平奇山觀吧。”


    柳存誌拂扇而笑,說道:


    “遵命。”


    司徒霸看到王廣命令柳存誌去跟著楚河,眼睛裏的瞳孔縮了一縮,但隨即恢複原狀。


    楚河是他培養的人。


    現在王廣下令,卻讓自己的幕僚親信跟著。


    司徒霸心中不滿,但卻不敢表現出來。


    楚河與柳存誌走出大營。


    入目是洪水肆虐的盤城,其中叫喊、求救聲響徹,不知道多少人被淹死。


    還有眾多梁軍士卒守在高處,魏人即使好不容易逃出來,也被馬上抓住俘虜。


    至於盤城魏軍,昨夜已經撤離。


    據說撤離時,還被王廣安排的伏軍襲擊潰敗。


    三天,盤城之戰大勝!


    此戰,當震驚諸國。


    不過楚河眼中,盡是流血漂櫓,浮屍千裏。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沒有露出異樣神色,而是轉頭對著柳存誌說道:


    “還要請先生費力了。”


    柳存誌搖動羽扇,白鬢飄起,風度翩翩。


    “但憑將軍調遣。”


    “好!”


    楚河大步往軍營外前去,他接了軍令,手持兵符,即刻便要發兵奇山觀!


    其實奇山觀並沒有讓楚河恨到這個程度。


    說屠盡奇山,不過是彼時,楚河用來震懾他人的話術。


    當然,如果說他有機會,肯定要殺了蘇常睿,畢竟這廝差點壞了楚河的事,但不至於真的去攻打奇山。


    真的原因是——


    “如果羅成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的黑暗程度,恐怕遠超之前的想象。


    不是被飼養、圈養的凡人武者,根本不可能成就先天。


    那奇山觀的觀主常明道長卻偏偏是個先天武者。


    那隻能說明一點,他也是個血脈者,而不是凡人!


    就讓我看看,血脈者究竟是什麽東西。”


    ……


    淩晨時,梁軍撤退之後。


    羅成運氣不錯,成功活下來了並且隨大軍撤回大營,但他知道水淹盤城的毒計真相之後,不敢置信了良久。


    特別是看到、聽到盤城之中那些平民的哭喊之聲。


    羅成麵色變得慘白。


    畢竟,他可是有一半的魏人血脈。


    戰爭殺人,天命人事,他無法阻擋,但這淹死百萬魏人平民的殺孽,卻讓他無法接受。


    在這樣的時候,羅成突然找到楚河,跪地說道:


    “將軍,我羅成願意效忠於你,成為你的奴仆,永不背叛,請將軍收下我吧!”


    這一幕,讓楚河愣了愣,搞不清楚羅成的意思。


    “羅千夫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羅成已經成功晉升為千夫長,雖然還不是營官,比不得楚河,但也不至於如此作態,


    羅成解釋說道:“將軍,您是血脈者,您可以庇佑凡人。”


    “血脈者是什麽東西?”楚河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匯。


    原主的記憶裏沒有一點。


    羅成沒有奇怪楚河為什麽不知道血脈者,畢竟血脈者之中也時有與普通人結合後離去,以至於血脈遺留在民間凡世中。


    在羅成看來,楚河就是這樣的人。


    楚河血脈已覺醒,日後必登高位!


    所以,他俯首稱臣,請求庇佑。


    羅成將自己了解的血脈者信息,慢慢說與楚河聽。


    “血脈者,即是身體之中流著妖血的人。


    他們,是諸多王朝國家的主宰!


    像我這樣凡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血食而已,而連鍛體境六重都沒有達到的凡人,更是連血食都算不上,猶如草芥,隨時殺死!


    就像這盤城之中的百萬平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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