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之上,雷霆怒吼,神雷轟鳴,仿佛天地間的一切法術和力量都變得微不足道。這句古老的諺語果然不假,風塵在一聲咒罵尚未出口之際,即便他擁有元神之軀作為證明,也無法抵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浩瀚天威,被壓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那一身灰中綴墨的魔炎,此刻也隨著天威的壓迫而緊縮,仿佛失去了活力,變得滯澀而難以展開。他那稍顯單薄的身軀,在這股巨大的壓力下,不得不彎曲著,仿佛隨時都會被壓倒在神壇之上,趴倒在高台之上。


    “來吧,過了這關,呃~哼!管他天大地大。”風塵強忍著周身被碾壓的痛苦,頂著神雷凝聚時所帶的威壓,心中怒吼,聲音震徹九霄。


    滿腔的屈辱和無奈的血恨,在這一聲怒吼中迸湧而出。然而,他嘶吼之後,還不等豪情再次高漲,就被更加強大的威壓直接拍倒在高台之上。


    啪~呃~


    “小娃娃,認命吧,你注定是本座填補之物,何苦作無謂的掙紮,等下本座給你個痛快也就是了。”風塵在痛苦中掙紮著,正要硬撐起身形,去迎接即將而來的紫霄神雷,便有一道來自九幽的嘲諷聲在他心頭響起。


    “哼,聒噪。”風塵對九幽的嘲諷置之不理,隻等著神雷過後,他真正現身,自有雷功出手將其誅滅。至於他欲奪己身之危,風塵也是打定主意要盡全力抵抗,再聽天由命,他偏就不信大道茫茫,真要戲耍自己。


    先天之靈有伴絕脈殘軀,三年前又下大禍為黯,如今給了希望,再絕望到被人吞噬,這般被捉弄,他也隻能無話可說。


    “算了,等......著吧。”風塵艱難地掙紮了幾次,也努力了幾次,但始終無法抵擋那股絕強的威壓,始終也起身不得。最後,他索性一翻,就地一滾,直接躺在了高台上,就那麽等著最後的神雷。


    而九幽似乎也識趣般再未出言,也不知他身在魔怨之中,是自持尊傲還是懶得再說,總之神壇上已無聲話。


    在這肅寂的氛圍下,隻剩下幾道雷鳴隱動,和幾縷殘威肆虐。嗤啦之聲,劈啪之隱,合著風塵呼呼的喘息聲,他期期而待......


    ......


    “雷堂主,這孩子不懂,連你也由著他胡鬧?”神壇外,雷功身在雷池之畔,正與一同等候的眾人一同等待。忽然,一道神念傳入耳中,言中帶著幾分擔憂,正是先前提醒並幫助過他們的莊陌所傳。


    雷功眼神一飄,口中回應:“怎麽?你如此關心,莫非不止是要還人情?”“隨你怎麽看,反正我替阿離還了就是,隻不過......唉。”莊陌話半未說完,卻轉作一聲輕歎,似有些悔之其中,又恨之其中。


    待有片刻,莊陌在苦歎中再轉一問:“雷堂主,這些年你後悔過嗎?”“有用嗎?”雷功不答,隻是反問,這一問看似無意,卻將一切都盡在其中。


    莊陌反之一笑:“嗬嗬,不錯,倒是沒什麽用,就是有些可惜罷了。”“有什麽好可惜的,不過是......”雷功言搭半句猛的一頓,似有所感應般神念動起,眼中回憶之色也隨之退去,袖袍擺動間往前一探,死死地盯向了神壇。


    另一頭身困牢籠的莊陌,也同時感受到一股至強至浩的天威,正在隱隱怒成。


    “要來了嗎?”......


    此間莊陌話音未落,雷池外執掌仙絕大陣的雷騰已是高聲而震,布起大令:“引八荒,過九重,聚紫霄神雷,起!!”“得令!!”


    言出法隨,仙絕而動,掌令旗再擺八方,隻見仙絕大陣上正東、正西、正南、正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此大荒八位各起一道紫中帶藍,藍中帶紫,又澤幾許墨然為邊的符字雷印。這雷印乃雷字的八種不同表法為樣,其或符、或籙、或吟、或墨、或開染、或寶潤、又或是衍決而動,總之萬法不離,皆意在為引。


    待八道雷印同引空中,又凝聚而成,大陣上猛起了一陣雷鳴轟嘯,嘯聲有過九天,奪在赤煉,再沉聲而落,響徹雷池。轟隆隆~奪人心魄,震煞諸間。雷池中萬雷為引,千隨跟至,有如周天上星辰嶽起衍動玄蒼。不多時,待雷池中聲隱跡定,其外大陣上八方雷印也同時嚴固,雷騰一擺手中仙絕掌令旗,由他鎮守的仙極大位上隨之湧起了一道有些虛幻的無色雷印。


    此印初時僅為巴掌大小,隨著緩緩升起間雷騰不斷的灌注大陣之力,變得越來越巨,最後定在空中時,竟漲到九丈之高,八丈為寬,又厚約六丈。得見如此,雷騰再掐一記引字決定在手中,接著真元湧動,神念過起,頃刻間掃遍大陣,眨眼時力衍決仙。


    “九仙神引,結!!”殘音待落,八方神雷真印猛然一滯,隨後激射般奔向無色。嗤~嗤~嗤.......沒有任何停頓,八道藍紫色墨然雷印直接熔進了無色當中,跟著一同而進的,還有仙絕大陣綿綿不絕的護佑之力。這是保風塵險無大傷的關鍵所在,也是引動紫霄神雷澤物蒼生的生機之引,正因如此,泯滅間才會有一線生機望留。


    “去!!”待無色轉為紫藍,再徹底化成紫樣,雷騰令旗一指,口中一定,那已是九仙神引的決印呼嘯而起,奔著雷池上壓蓋群山的赤煉,漭漭撞去。靜。對,就是靜。沒有威勢,沒有聲響,也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九仙神引仿佛泥牛入海一般,陷入赤煉紫雲中聲息皆無。就像,根本就沒有發生。


    嘎~好半天,一聲細微的響動終於傳出。緊跟著狂風大起,雷雲卷動,一抹不知從何處醞釀的黑雲緩緩而現,華蓋蒼穹。黑雲中隱有雷聲,也勢帶浩霆,更透著些許的紫芒將現。原本雷池間僅僅能碾動風塵的威壓,此刻已是連雷騰等人,也有些吃力應對,大陣上數百餘霹靂堂弟子,更是各運起自身玄功以作抵擋。而雷池中的雷功卻是毫無所懼,幾乎無甚影響,莫大的天威下,依舊是淡然而處,傲然而立,由此可見其修為,該是怎樣的高絕。


    不過雷池中也另有一人同雷功一般似無所感,此人便是牢籠中關押的閻君莊陌,他的修為,百多年前就令無數正道為之望風,此時更已是深不可測。莊陌的修為之高,早已超脫了凡塵俗世的束縛,他的存在仿佛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超然物外的冷漠,仿佛世間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他的氣息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仿佛他就是這片天地的一部分,無始無終,永恒不變。


    “雷堂主,現在停止你的行動還來得及,一旦神雷降臨,恐怕你會後悔莫及。”天威下莊陌再次開口,他似乎對風塵的生死非常關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和勸說,讓人不禁懷疑他究竟是真心想要回報恩情,還是別有用心。


    雷功本想輕描淡寫地說“無妨”,但突然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便接著說道:“你曾經拜過天機子為師,何不親自算一算這孩子的命運?”


    “我已經算過了,但結果卻是一片空白,看來是我的道行還不夠深厚,無法窺探天道的奧秘。”莊陌帶著一絲慚愧回答道。


    雷功則淡淡地回應:“未必如此,這孩子在來到這裏之前,曾經有蒼雲大帝為他護道,天通道君為他推衍,但即便是他們,也無法算出這孩子的命運。”


    “難怪……”莊陌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後繼續說道:“雷堂主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對這孩子有所圖謀?”


    “可以這麽說,今天注定是一個混亂的局麵,如果寒門的人到來,而這孩子一旦有了什麽閃失,你就隨他去吧。”雷功的話語中暗含深意,他明知寒門會借此機會來救莊陌,這樣說的目的就是要借莊陌之口,到時告訴寒門,如果有人敢拿風塵作為要挾,他將毫不留情地將其誅殺。


    “雷堂主,你多慮了,當初如果不是白惜夢闖入帝苑,引得風萬霖在塔中救人,哪會有阿離絕處逢生的奇跡,這份大恩,我怎麽可能加害他們的遺孤。”莊陌坦然回應,毫無半點虛偽。


    雷功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回憶,繼續說道:“記得就好。”


    話音剛落,雷鳴山中傳來一聲醞釀已久的天威咆哮,響徹整個山穀。


    轟~哢~


    這一聲巨響不僅震退了伏陽山脈中無數的天禽猛獸,也驚醒了深山中蟄伏的許多怪妖異族,甚至連遙遠的玄門高修們也大多有所感應。


    “恩?這是……?”


    在昏暗中,不知是誰的聲音,帶著一絲迷茫和疑惑喃喃自語。


    在這一刻,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發出痛苦的慘叫,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九天神雷訣的運行上。即便是那些所剩無幾的魔氣,以及其中蘊含的九幽魔怨,此刻他也無暇顧及。他深知,無論眼前的困境多麽艱難,他都必須全力以赴地引入神雷。否則,一旦九幽出現,他將無法保證自己有多少機會能夠生還。


    他聽到了哢嚓一聲,緊接著是轟隆隆的雷聲。八道絕強的紫霄神雷如同引子一般墜入雷池,這股威勢遠非赤煉中常年倒掛的紫霄雷瀑所能比擬。那雷瀑雖然浩蕩,但隻是天威的無端宣泄,雖然肆虐,卻盲目而無目的,無法真正發揮其力量。而這八道神雷,則是由仙絕大陣引落,每一擊都有明確的目標,其威力經過精心操控,遠非雷瀑可比。九仙神引更是由霹靂堂執道仙尊雷騰親自出手,仙絕掌令旗下自有其獨特的衍化。


    少說多看,隻見那八道數丈粗細的紫霄神雷,攜帶著漫天的威勢,透著無盡的霞光,映滿長空之際,終於砸入雷池,直奔神壇而去。伴隨著耳畔久久不衰的轟鳴絕響,整個九天神雷池都為之一顫,那萬千之多的雷霆之力,仿佛臣子俯首於君王,紛紛讓路,為神壇讓出了一條通道。


    八雷八動,八荒有應,神壇上各守一處的八座雕像隨之響應,原本死死盯著魔氣的十六道雷鳴之光,此刻倒轉而去,回接神雷。每兩道雷光一體,透過神壇外準備困殺九幽的淡紫色光幕,將神雷接引而入。


    一陣雷弧響過,八道紫霄神雷循著雷鳴之光,轉瞬間熔進了各自對應的雕像當中。雕像得到這股威能,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紛紛躍到了自己麵前的八方雷炎之上。赤焰一灼,八頭異獸已是栩栩如生,再無絲毫死寂之態。


    “嘿!終於……到了……”風塵強頂著威壓,稍稍偏過頭,掃了一眼周圍的景象。眼見八頭異獸沐浴在雷炎之中,身披霞光,宛如上古的火神仙獸,威風凜凜。


    嗷嗚~


    仿佛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又或許是該當此為,那八頭異獸竟頗具靈性地仰天一吼。它們口中的八件法器也被它們吞入腹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震人心魄的威嚴之勢。


    “呃~”


    嘯聲卷過神壇,風塵被震得心神一顫,周身的魔炎也跟著晃了三晃。元神之軀所帶的神念,亦隨之被壓回逼退,連身前三尺都無法放出。


    “這……竟有這般神效?”風塵先是一愣,有些不解其中之意。可他剛要琢磨,卻猛然發現自己的元神之力,竟比之前要凝實了幾分,也厚重了幾分。原來這八頭異獸帶著紫霄神雷之威,並未著急替風塵煉體,而是雷池外的雷騰,借由仙絕大陣的勾連操控而行。目的是要替風塵先行凝練一番元神之力,也好在後續九幽脫困時,他能多一些抵擋的資本。雖然時間緊迫,方式有限,免不得有些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說不定正是多了這一點厚重凝實,他就能多撐一瞬,而讓雷功借這一瞬之機,將九幽逼退或是誅殺,救下風塵的性命。


    “看來是雷家二伯的手段,不過眼下緊迫,應該也就這樣了。”稍過一陣,風塵感到那逼退神念的壓力正緩緩斂去,心中感慨如是。他已經明白了此中之目的,也知道生死大險,必該萬全準備。又想起雷功之前說過,隻要他一念不消,便可不死的保證,以及方才教與他應對九幽的法門,當以元神強運九天神雷訣,盡量引神雷入體多作為護。


    如此,趁著眼前神雷未動,他又抓緊思量起可有遺漏:“除了父親的神兵護佑,等下不管怎樣,都要守住清明,萬不得已,就把半數的精血祭煉,說不定小羽的血脈之力,能有什麽出奇之效也未可知。”“隻要能拖住片刻,雷伯伯就能逼出九幽,到時……欸?開始了……”


    吱嘎~


    吱~吱~嘎~嘎~嘎……


    風塵正想著補全應對之策,忽聽周遭八方皆出異響,立時便知這是神雷將動,即將匯身下高台之兆。果不其然,那八根石柱上腳踏雷炎之火,身透奪目霞光的八頭異獸,此刻已盯向高台,眼運神通,對著風塵再出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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