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幾天借著郭大仙兒的光,我們全家吃了秋秋家給的雞和魚,這天中午我媽就包了一鍋肉包子,放在竹籃子裏,讓我拎到郭大仙兒家去。我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但是到了家門口,叫了半天門兒都沒人開。我趴著門縫一看,郭大仙兒正趴在他家的外屋地上一動不動。
“郭老爺!郭老爺!”我慌了神兒。使勁用手咣當他家的大鐵門,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真的被我把裏麵的門閂給咣當了下來。我匆忙的跑進了屋,把籃子放到了一邊,蹲到地上使勁的搖晃著郭大仙兒,“郭老爺!郭老爺!您怎麽了?您看看我!”我呼喚著趴在地上的他,他微微動了一下,顯然沒有力氣回應我。
我用盡全力把趴在地上的他翻了一下身,讓他側躺在了地上。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經嘴歪眼斜,口水流了一地。。。不,不光是口水,他的下身的褲子和地上也濕漉漉的了。很明顯。。。他應該是尿褲子了。。。
“嗯。。。嗯。。。”他不斷的哼哼著,然後用手指著門檻的方向,我順著他的手指一看,門檻那裏滾落著一個金色的小圓球。我跑過去撿了起來,聞了一下,好濃的一股中藥味兒。“郭老爺,這個是藥嗎?您是不是要吃?”我著急的詢問著,但是郭老爺動了一下歪著的嘴,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也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麽。。。隻是一直瞪著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我急中生智,問著郭大仙兒:“郭老爺,您是不是想吃這個藥?如果是,您就使勁眨一下眼睛。”聽我說完,郭大仙兒果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雖然隻有一隻眼睛能動,我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雖然不知道這個裹著金箔的藥是幹什麽的,但是我知道他能救郭老爺的命。這麽大的球,我怕郭老爺咽不進去,我趕緊用手把它掰成一粒一粒的。然後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倒出去一大半,剩下個小半杯底水,把藥扔到了裏麵,來不及找工具,就伸出了手指頭攪拌了一下,然後想把它給郭老爺喂進去,但是當時郭老爺的嘴巴是歪著的,我剛試探性的倒進一點兒,藥水就都從嘴角流了出來。我一看這不行啊,我就把他腦袋扶正,用小手用力托住他的下巴,捂著他的嘴角,硬生生的把這化開的半杯藥水給他灌了進去。
“郭老爺,您好點了嗎?”我搖晃著他的腦袋,他用那一隻能動的眼睛眨了一下。“您別著急,我這就去找人救您!您別害怕!”說完我就跑了出去,剛跑幾步,我又覺得不對,我又跑回到裏屋,把床上的枕頭和被子都拿了下來,把枕頭給郭老爺塞到他的頭下枕著,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您等我!我馬上就找人來!”說著我就竄了出去。郭老爺家搬到了鎮子外,這附近沒有鄰居住,剛開始我一路就奔家跑,我想回去叫我爸媽,但是跑到半路我又改了主意,不對!我得先叫醫生去救他!叫醫生比我爸媽管用,盡早治療才是第一。所以我一轉彎就跑到了去醫院的急救室,一進門我就大聲喊:“救命!救命!救救我爺爺的命!我爺爺暈倒了!”當班的醫生和護士都向我圍攏過來。最後,醫院以最快的速度派了一輛車帶著醫生和我趕去了郭大仙兒家裏。郭老爺終於在第一時間被送去了醫院。等到了醫院,明顯感覺郭老爺好了很多,眼睛和嘴巴也比剛才歪的角度小了很多,醫生開始給他大劑量的輸液了。
“小姑娘!你們家除了你爺爺,有沒有其他人?你爸爸媽媽呢?我的意思是,你們家裏要來人交醫藥費。。。”一個護士阿姨以為我是郭老爺的親孫女,便詢問著我。
“哦!我知道。您別著急,我回去找我爸媽來。。。”我回複著。我想了想,我爸媽應該會管吧。我覺得憑我跟他們打了十來年的交道,我對他們還是有些了解的。
我出了醫院就往家走,這時候我發現我兩個膝蓋因為剛才的用力奔跑又開始隱隱作痛,我瘸著腿往家走著。突然聽見遠處有人喊我,我一抬頭,是我媽,我媽騎著自行車正奔著我騎了過來。
“大寶兒!你怎麽晃悠這麽半天啊!你這腿怎麽又瘸了?咱們家籃子呢?你怎麽沒拿回來?!”我媽這一溜兒的問題跟連珠炮似的就嘟嘟嘟嘟的問個不停。
“媽媽媽!郭老爺病了!”我衝著她大聲的喊著。
“什麽?病了?怎麽了?”我媽詫異的問道。
“暈倒了!被我送醫院了。”
“啊?!嚴不嚴重!走,過去看看。”我媽說著就拉我上車,讓我坐在自行車座子後麵。
“媽,醫生。。。醫生讓交醫藥費。。。”我小聲的說著。
“哢!”一下,我媽捏了一下閘,把自行車給停住了,“什麽?!醫藥費?”我媽看著我,我心虛的點了點頭。
“對啊!這話說的,走走走,我把你放家去,我拿存折去銀行取點錢!”說著我媽就騎車把我送回了家,我媽翻箱倒櫃的把我家存折找出來,拿著就去了銀行取錢給郭老爺交住院費了,臨走的時候還囑咐我趕緊用藥酒再揉揉膝蓋。
我在家躺了一會兒,又開始練字畫畫。但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郭老爺怎麽樣了。不大一會兒,我爸也回家了。“你媽呢?”我爸進門第一句就問我媽。
“我媽去醫院了。。。”我話還沒說完,我爸就急了:“幹嘛去醫院?是不是小寶又怎麽了?”
我白了我爸一眼,不高興的說:“您兒子沒事兒!是郭老爺病了,在醫院搶救,我媽去看他了。”
“哦?!郭大仙兒?他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暈倒了。。。。。。”
我爸聽到我這麽說,又扭頭出了屋,推著自行車往外走。
“您幹嘛去啊?”我追問道。
“我去醫院看看郭大仙兒,他一個人在家裏,兒女不在身邊,我去看看。”說著我爸也騎車走了。
天都快黑了,我爸我媽還沒回來,小寶兒在外麵跑了一天,回來喊餓,我就學著我媽的樣子,把家裏剩下來的饅頭放在鍋裏熱了一下,端出一碗剩了很久的炸醬給他。小寶兒還一個勁兒的嫌棄:“怎麽隻有炸醬啊?我想吃菜!”我沒好氣兒的說:“不會做!愛吃不吃!”沒辦法,他也忍著用饅頭沾了醬,開始吃了起來。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中午放在郭老爺家的那籃子肉包子。。。不知道它們現在怎麽樣了。。。
我媽終於回來了,到家洗手就要做飯。我說我和弟弟吃完了,我媽還挺驚訝,“吃的什麽?”我說:“我熱了饅頭,沾的炸醬。”我媽摸著我的頭,笑了一下。“我們大寶兒真是大姑娘了,都會熱飯了。”
“我熬點米粥,你們吃不吃?”我媽問我和我弟弟,我搖了搖頭,弟弟也說不喝。我媽說:“那行,那我就熬一點,一會兒給郭大仙兒送去,他一天都沒吃飯了。”說著就捅開了爐子,開始熬起了粥。
“媽,郭老爺好點了嗎?”我關心的問道。“好多了,差點耽誤了,幸好及時送醫院了。”“媽,郭老爺為什麽會暈倒啊?”“他病了。。。他腦梗了。。。”“腦梗就是腦袋裏的血管堵住了,但是他這個挺奇怪,別人都是堵一邊,他這個兩邊都堵了,一邊還特別嚴重,不知道能恢複成什麽樣。估計以後。。。。唉。。。。”聽到我媽這麽說,我心裏可難受了,眼淚就掉了下來。“他不會死吧?”我問道。我媽趕緊摸了摸我的臉蛋兒:“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他這次不會死了,你救了他的命呐!”聽到我媽說郭老爺暫時不會死,我也鬆了一口氣。
“我爸爸呢?怎麽沒回來?”我問道。我媽用勺不斷的攪拌鍋裏的小米,“你爸在等郭大仙兒的兒女們呢,下午好不容易聯係到他們了,他們說馬上趕過來。你爸在那裏等著呢。”
“媽,他們說郭老爺的兒女們都特別有出息,他們為什麽不把郭老爺接走,而是讓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如果他發病的時候家裏有人,馬上去醫院,不就能盡快治療了嗎?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了。。。他們真不孝順。。。”我埋怨的說道。
“嗯。郭大仙兒一輩子娶了三個老婆,都橫死了。但是生的這兩兒兩女都特別有出息,兩個做大官的,兩個做老板的。但是郭大仙兒說過他命裏注定鰥寡孤獨,還是離孩子遠點會比較好,所以就一直一個人留在鎮上。”我媽解釋著。“切~根本就不是!肯定是郭老爺怕給孩子們添麻煩,才這樣說的。”我反駁著我媽,我媽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很快我媽熬好了粥,放在飯盒裏,要送去醫院。“媽,我也想去看看郭老爺。”我說道。我媽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我和我媽拿著小米粥來到了醫院,郭老爺已經被安排到了病房。打開房門一看,我驚呆了,這屋子人啊!烏央烏央的。我都不認識,看著都比較眼生,看穿戴像是城裏人,不太像住在鎮子上的。
“郭老爺!郭老爺您好點了嗎?”我舉著飯盒就來到了郭老爺的床頭前:“這是我媽給您熬的小米粥,裏麵還打了雞蛋花。一會兒我喂您吃。”我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郭老爺看著我,眼裏落下了兩行淚,吃力地用手扒拉了我的胳膊一下。
“喲!這就是大寶兒吧?!總聽我爸提起你,你小時候我見過呢,現在一轉眼都成大姑娘了。”這時候一個年紀很大的阿姨朝我走了過來,我看了看她的年紀,我不知道叫奶奶還是叫阿姨合適,我就點著頭說了一句:“您好。”一個年紀比我爸大很多的男人也走到我麵前,拉著我的胳膊說:“謝謝你大寶兒,謝謝你救了我爸爸的命啊!我代表全家感謝你!”
“不。。不用客氣。。。你們是郭老爺的孩子嗎?”我反應了過來,便問道。“是的,我們是他的兒子和閨女。”我扭頭看了下屋子裏可不止是四個人,七八個呢。“你們四個都來了?”
“沒有,老四在城裏給我爸安排醫院呢,我們一會兒就給他轉到市裏最好的醫院去了。爭取讓老爺子恢複的好一點。”一個戴著金絲表眼鏡的阿姨看著我和我媽說道。
“哦哦哦,那好!咱們這小地方,醫療條件有限。你們都有本事,一定給你們爸爸找個好大夫,把病治好。”我媽趕緊回應著。
“是啊!我爸上個月跟我們交代好了,說這個月有個命坎,是個生死劫,八成是過不去了。如果能遇到貴人,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老人上個月特意去了一趟三清山,去找他以前的師兄批了一卦,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這不,前些日子老爺子又回來了,抽空把後事都給我們交代好了。果然啊。。。。。。”
“我看啊!我爸這次肯定能過去!這大寶兒肯定就是我爸的貴人,你看她這麽小知道救人就算了,她竟然還知道給我爸喂了藥,再去叫醫生,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得虧啊!這顆安宮牛黃丸可是救了我爸命了!醫生都說了,幸好喂的及時,管了大用了!”郭老爺的女兒跟我爸媽誇獎著我,我還有點不好意思。
“嗯嗯嗯。。。”郭老爺掙紮了一下,好似想要坐起來一樣,我爸和他的一個兒子趕緊把他扶了起來,拿了隔壁空床上的的枕頭和被子,墊在他的後背,讓他稍微抬高了一點頭。他身上插著管子輸著液,鼻子上還插著氧氣管,看著十分虛弱的樣子,回想幾天前他還能一下子蹦到秋秋家的炕上,到現在被病痛折磨成已然是兩個人。我看著看著就掉了眼淚。
郭老爺一直用那隻稍微能動的胳膊往胸口裏掏,他閨女以為他衣服不舒服,就幫他整理,但是閨女一碰他,他就發出“嗯嗯嗯”的低吼聲,好似在抗議。當時是夏天,郭老爺就穿了一件白色布料中式小褂。就這樣在我們所有人目光裏,過了老半天,他才在小褂的內側兜裏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個圓形金屬的物件,啪嘰一聲,物件就從他手指尖滑落到了病床上。我拿起一看,是一個大銅錢,但是這個銅錢和別的不一樣,除了個頭大,上麵密密麻麻的雕刻了很多很多看不懂的字。
“這是什麽啊?”我拿起來遞給郭老爺的女兒,郭老爺的女兒接過銅錢看了看:“這是我爸的寶貝。。。”話還沒說完,郭老爺就“嗯嗯嗯”的皺著腦袋一副罵人的樣子了,郭老爺的兒子把銅錢從他姐姐的手裏拿了過來,“喲!山鬼花錢!”顯然他認識。他剛要往兜裏揣,就見郭老爺“嗷嗷嗷”的叫著,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兩隻眼睛瞪的老大,凶巴巴的樣子。
“呃呃,爸,您別著急,我不要,我不要,給您,給您。我知道這是您的寶貝。”說著就趕快又遞回到郭老爺的手裏。郭老爺顫顫巍巍的遞給了我。
“什麽?您是想給大寶兒嗎?”郭老爺的年長的兒子問道。郭老爺閉著眼睛點了一下頭。
“好!大寶兒,這個是你郭老爺送給你的。你要保管好,這可是你郭老爺的寶貝呢!”郭老爺的大兒子從郭老爺手裏拿過大銅錢,直接放到了我的手裏。
我趕緊搖頭,“不行,我不能要,我不能要!我媽不讓要我別人東西。”我很緊張的說道。
“這個必須要!這是你郭老爺送給你的!是為了感謝你救命之恩的!”郭老爺的兒子對我說道。
我抬頭看了我媽,又看了看我爸。我爸對我點了點頭,我才接了下來。“謝謝郭老爺。。。”除了緊張,看這個大銅錢兒我莫名的還有些開心。
後來郭老爺連夜就被兒子們轉去了北京協和醫院,聽說找了全國最好的大夫。
郭老爺的兒子叫人開車把我們家裝肉包子的籃子給拿了回來,籃子裏的包子被他們留下了,裏麵放了一個信封,信封裏裝了很多錢,據說當時被蓋包子的紗布蓋著,我媽當時沒發現,第二天想洗紗布時候才看見了。那裏麵的錢比我媽墊付的住院費要多一些。這件事兒,也一直讓我媽惴惴不安。但是很久都沒有辦法聯係到郭老爺和他們的家人,不知道郭老爺到底怎麽樣了。
真希望郭老爺能早點康複,我一直在心裏在默默的為他祈禱著。。。
再見,郭老爺。。。。。。
“郭老爺!郭老爺!”我慌了神兒。使勁用手咣當他家的大鐵門,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真的被我把裏麵的門閂給咣當了下來。我匆忙的跑進了屋,把籃子放到了一邊,蹲到地上使勁的搖晃著郭大仙兒,“郭老爺!郭老爺!您怎麽了?您看看我!”我呼喚著趴在地上的他,他微微動了一下,顯然沒有力氣回應我。
我用盡全力把趴在地上的他翻了一下身,讓他側躺在了地上。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經嘴歪眼斜,口水流了一地。。。不,不光是口水,他的下身的褲子和地上也濕漉漉的了。很明顯。。。他應該是尿褲子了。。。
“嗯。。。嗯。。。”他不斷的哼哼著,然後用手指著門檻的方向,我順著他的手指一看,門檻那裏滾落著一個金色的小圓球。我跑過去撿了起來,聞了一下,好濃的一股中藥味兒。“郭老爺,這個是藥嗎?您是不是要吃?”我著急的詢問著,但是郭老爺動了一下歪著的嘴,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也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麽。。。隻是一直瞪著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我急中生智,問著郭大仙兒:“郭老爺,您是不是想吃這個藥?如果是,您就使勁眨一下眼睛。”聽我說完,郭大仙兒果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雖然隻有一隻眼睛能動,我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雖然不知道這個裹著金箔的藥是幹什麽的,但是我知道他能救郭老爺的命。這麽大的球,我怕郭老爺咽不進去,我趕緊用手把它掰成一粒一粒的。然後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倒出去一大半,剩下個小半杯底水,把藥扔到了裏麵,來不及找工具,就伸出了手指頭攪拌了一下,然後想把它給郭老爺喂進去,但是當時郭老爺的嘴巴是歪著的,我剛試探性的倒進一點兒,藥水就都從嘴角流了出來。我一看這不行啊,我就把他腦袋扶正,用小手用力托住他的下巴,捂著他的嘴角,硬生生的把這化開的半杯藥水給他灌了進去。
“郭老爺,您好點了嗎?”我搖晃著他的腦袋,他用那一隻能動的眼睛眨了一下。“您別著急,我這就去找人救您!您別害怕!”說完我就跑了出去,剛跑幾步,我又覺得不對,我又跑回到裏屋,把床上的枕頭和被子都拿了下來,把枕頭給郭老爺塞到他的頭下枕著,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您等我!我馬上就找人來!”說著我就竄了出去。郭老爺家搬到了鎮子外,這附近沒有鄰居住,剛開始我一路就奔家跑,我想回去叫我爸媽,但是跑到半路我又改了主意,不對!我得先叫醫生去救他!叫醫生比我爸媽管用,盡早治療才是第一。所以我一轉彎就跑到了去醫院的急救室,一進門我就大聲喊:“救命!救命!救救我爺爺的命!我爺爺暈倒了!”當班的醫生和護士都向我圍攏過來。最後,醫院以最快的速度派了一輛車帶著醫生和我趕去了郭大仙兒家裏。郭老爺終於在第一時間被送去了醫院。等到了醫院,明顯感覺郭老爺好了很多,眼睛和嘴巴也比剛才歪的角度小了很多,醫生開始給他大劑量的輸液了。
“小姑娘!你們家除了你爺爺,有沒有其他人?你爸爸媽媽呢?我的意思是,你們家裏要來人交醫藥費。。。”一個護士阿姨以為我是郭老爺的親孫女,便詢問著我。
“哦!我知道。您別著急,我回去找我爸媽來。。。”我回複著。我想了想,我爸媽應該會管吧。我覺得憑我跟他們打了十來年的交道,我對他們還是有些了解的。
我出了醫院就往家走,這時候我發現我兩個膝蓋因為剛才的用力奔跑又開始隱隱作痛,我瘸著腿往家走著。突然聽見遠處有人喊我,我一抬頭,是我媽,我媽騎著自行車正奔著我騎了過來。
“大寶兒!你怎麽晃悠這麽半天啊!你這腿怎麽又瘸了?咱們家籃子呢?你怎麽沒拿回來?!”我媽這一溜兒的問題跟連珠炮似的就嘟嘟嘟嘟的問個不停。
“媽媽媽!郭老爺病了!”我衝著她大聲的喊著。
“什麽?病了?怎麽了?”我媽詫異的問道。
“暈倒了!被我送醫院了。”
“啊?!嚴不嚴重!走,過去看看。”我媽說著就拉我上車,讓我坐在自行車座子後麵。
“媽,醫生。。。醫生讓交醫藥費。。。”我小聲的說著。
“哢!”一下,我媽捏了一下閘,把自行車給停住了,“什麽?!醫藥費?”我媽看著我,我心虛的點了點頭。
“對啊!這話說的,走走走,我把你放家去,我拿存折去銀行取點錢!”說著我媽就騎車把我送回了家,我媽翻箱倒櫃的把我家存折找出來,拿著就去了銀行取錢給郭老爺交住院費了,臨走的時候還囑咐我趕緊用藥酒再揉揉膝蓋。
我在家躺了一會兒,又開始練字畫畫。但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郭老爺怎麽樣了。不大一會兒,我爸也回家了。“你媽呢?”我爸進門第一句就問我媽。
“我媽去醫院了。。。”我話還沒說完,我爸就急了:“幹嘛去醫院?是不是小寶又怎麽了?”
我白了我爸一眼,不高興的說:“您兒子沒事兒!是郭老爺病了,在醫院搶救,我媽去看他了。”
“哦?!郭大仙兒?他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暈倒了。。。。。。”
我爸聽到我這麽說,又扭頭出了屋,推著自行車往外走。
“您幹嘛去啊?”我追問道。
“我去醫院看看郭大仙兒,他一個人在家裏,兒女不在身邊,我去看看。”說著我爸也騎車走了。
天都快黑了,我爸我媽還沒回來,小寶兒在外麵跑了一天,回來喊餓,我就學著我媽的樣子,把家裏剩下來的饅頭放在鍋裏熱了一下,端出一碗剩了很久的炸醬給他。小寶兒還一個勁兒的嫌棄:“怎麽隻有炸醬啊?我想吃菜!”我沒好氣兒的說:“不會做!愛吃不吃!”沒辦法,他也忍著用饅頭沾了醬,開始吃了起來。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中午放在郭老爺家的那籃子肉包子。。。不知道它們現在怎麽樣了。。。
我媽終於回來了,到家洗手就要做飯。我說我和弟弟吃完了,我媽還挺驚訝,“吃的什麽?”我說:“我熱了饅頭,沾的炸醬。”我媽摸著我的頭,笑了一下。“我們大寶兒真是大姑娘了,都會熱飯了。”
“我熬點米粥,你們吃不吃?”我媽問我和我弟弟,我搖了搖頭,弟弟也說不喝。我媽說:“那行,那我就熬一點,一會兒給郭大仙兒送去,他一天都沒吃飯了。”說著就捅開了爐子,開始熬起了粥。
“媽,郭老爺好點了嗎?”我關心的問道。“好多了,差點耽誤了,幸好及時送醫院了。”“媽,郭老爺為什麽會暈倒啊?”“他病了。。。他腦梗了。。。”“腦梗就是腦袋裏的血管堵住了,但是他這個挺奇怪,別人都是堵一邊,他這個兩邊都堵了,一邊還特別嚴重,不知道能恢複成什麽樣。估計以後。。。。唉。。。。”聽到我媽這麽說,我心裏可難受了,眼淚就掉了下來。“他不會死吧?”我問道。我媽趕緊摸了摸我的臉蛋兒:“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他這次不會死了,你救了他的命呐!”聽到我媽說郭老爺暫時不會死,我也鬆了一口氣。
“我爸爸呢?怎麽沒回來?”我問道。我媽用勺不斷的攪拌鍋裏的小米,“你爸在等郭大仙兒的兒女們呢,下午好不容易聯係到他們了,他們說馬上趕過來。你爸在那裏等著呢。”
“媽,他們說郭老爺的兒女們都特別有出息,他們為什麽不把郭老爺接走,而是讓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如果他發病的時候家裏有人,馬上去醫院,不就能盡快治療了嗎?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了。。。他們真不孝順。。。”我埋怨的說道。
“嗯。郭大仙兒一輩子娶了三個老婆,都橫死了。但是生的這兩兒兩女都特別有出息,兩個做大官的,兩個做老板的。但是郭大仙兒說過他命裏注定鰥寡孤獨,還是離孩子遠點會比較好,所以就一直一個人留在鎮上。”我媽解釋著。“切~根本就不是!肯定是郭老爺怕給孩子們添麻煩,才這樣說的。”我反駁著我媽,我媽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很快我媽熬好了粥,放在飯盒裏,要送去醫院。“媽,我也想去看看郭老爺。”我說道。我媽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我和我媽拿著小米粥來到了醫院,郭老爺已經被安排到了病房。打開房門一看,我驚呆了,這屋子人啊!烏央烏央的。我都不認識,看著都比較眼生,看穿戴像是城裏人,不太像住在鎮子上的。
“郭老爺!郭老爺您好點了嗎?”我舉著飯盒就來到了郭老爺的床頭前:“這是我媽給您熬的小米粥,裏麵還打了雞蛋花。一會兒我喂您吃。”我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郭老爺看著我,眼裏落下了兩行淚,吃力地用手扒拉了我的胳膊一下。
“喲!這就是大寶兒吧?!總聽我爸提起你,你小時候我見過呢,現在一轉眼都成大姑娘了。”這時候一個年紀很大的阿姨朝我走了過來,我看了看她的年紀,我不知道叫奶奶還是叫阿姨合適,我就點著頭說了一句:“您好。”一個年紀比我爸大很多的男人也走到我麵前,拉著我的胳膊說:“謝謝你大寶兒,謝謝你救了我爸爸的命啊!我代表全家感謝你!”
“不。。不用客氣。。。你們是郭老爺的孩子嗎?”我反應了過來,便問道。“是的,我們是他的兒子和閨女。”我扭頭看了下屋子裏可不止是四個人,七八個呢。“你們四個都來了?”
“沒有,老四在城裏給我爸安排醫院呢,我們一會兒就給他轉到市裏最好的醫院去了。爭取讓老爺子恢複的好一點。”一個戴著金絲表眼鏡的阿姨看著我和我媽說道。
“哦哦哦,那好!咱們這小地方,醫療條件有限。你們都有本事,一定給你們爸爸找個好大夫,把病治好。”我媽趕緊回應著。
“是啊!我爸上個月跟我們交代好了,說這個月有個命坎,是個生死劫,八成是過不去了。如果能遇到貴人,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老人上個月特意去了一趟三清山,去找他以前的師兄批了一卦,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這不,前些日子老爺子又回來了,抽空把後事都給我們交代好了。果然啊。。。。。。”
“我看啊!我爸這次肯定能過去!這大寶兒肯定就是我爸的貴人,你看她這麽小知道救人就算了,她竟然還知道給我爸喂了藥,再去叫醫生,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得虧啊!這顆安宮牛黃丸可是救了我爸命了!醫生都說了,幸好喂的及時,管了大用了!”郭老爺的女兒跟我爸媽誇獎著我,我還有點不好意思。
“嗯嗯嗯。。。”郭老爺掙紮了一下,好似想要坐起來一樣,我爸和他的一個兒子趕緊把他扶了起來,拿了隔壁空床上的的枕頭和被子,墊在他的後背,讓他稍微抬高了一點頭。他身上插著管子輸著液,鼻子上還插著氧氣管,看著十分虛弱的樣子,回想幾天前他還能一下子蹦到秋秋家的炕上,到現在被病痛折磨成已然是兩個人。我看著看著就掉了眼淚。
郭老爺一直用那隻稍微能動的胳膊往胸口裏掏,他閨女以為他衣服不舒服,就幫他整理,但是閨女一碰他,他就發出“嗯嗯嗯”的低吼聲,好似在抗議。當時是夏天,郭老爺就穿了一件白色布料中式小褂。就這樣在我們所有人目光裏,過了老半天,他才在小褂的內側兜裏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個圓形金屬的物件,啪嘰一聲,物件就從他手指尖滑落到了病床上。我拿起一看,是一個大銅錢,但是這個銅錢和別的不一樣,除了個頭大,上麵密密麻麻的雕刻了很多很多看不懂的字。
“這是什麽啊?”我拿起來遞給郭老爺的女兒,郭老爺的女兒接過銅錢看了看:“這是我爸的寶貝。。。”話還沒說完,郭老爺就“嗯嗯嗯”的皺著腦袋一副罵人的樣子了,郭老爺的兒子把銅錢從他姐姐的手裏拿了過來,“喲!山鬼花錢!”顯然他認識。他剛要往兜裏揣,就見郭老爺“嗷嗷嗷”的叫著,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兩隻眼睛瞪的老大,凶巴巴的樣子。
“呃呃,爸,您別著急,我不要,我不要,給您,給您。我知道這是您的寶貝。”說著就趕快又遞回到郭老爺的手裏。郭老爺顫顫巍巍的遞給了我。
“什麽?您是想給大寶兒嗎?”郭老爺的年長的兒子問道。郭老爺閉著眼睛點了一下頭。
“好!大寶兒,這個是你郭老爺送給你的。你要保管好,這可是你郭老爺的寶貝呢!”郭老爺的大兒子從郭老爺手裏拿過大銅錢,直接放到了我的手裏。
我趕緊搖頭,“不行,我不能要,我不能要!我媽不讓要我別人東西。”我很緊張的說道。
“這個必須要!這是你郭老爺送給你的!是為了感謝你救命之恩的!”郭老爺的兒子對我說道。
我抬頭看了我媽,又看了看我爸。我爸對我點了點頭,我才接了下來。“謝謝郭老爺。。。”除了緊張,看這個大銅錢兒我莫名的還有些開心。
後來郭老爺連夜就被兒子們轉去了北京協和醫院,聽說找了全國最好的大夫。
郭老爺的兒子叫人開車把我們家裝肉包子的籃子給拿了回來,籃子裏的包子被他們留下了,裏麵放了一個信封,信封裏裝了很多錢,據說當時被蓋包子的紗布蓋著,我媽當時沒發現,第二天想洗紗布時候才看見了。那裏麵的錢比我媽墊付的住院費要多一些。這件事兒,也一直讓我媽惴惴不安。但是很久都沒有辦法聯係到郭老爺和他們的家人,不知道郭老爺到底怎麽樣了。
真希望郭老爺能早點康複,我一直在心裏在默默的為他祈禱著。。。
再見,郭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