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我爸和我媽的談話,我恍惚知道了十年前的一件事兒。唐老大當時在鎮政府當差,是管宣傳政策這一塊的。由於工作出色,馬上就要調到縣裏了,據說當時的借調函都已經批下來了。年紀輕輕的可謂是前途無量。談了個女朋友,已經定了親,聽說馬上就選日子結婚了。


    那時的地出溜兒叔叔正年輕,二十郎當歲,滿世界瞎晃悠,沒個正經。這天趕上唐老大在單位值夜班,地出溜兒叔叔不知在哪裏搞到了兩瓶好酒去找他,一個是慶祝唐老大高升,一個是祝賀他馬上新婚,所以準備晚上一醉方休。據說當時還叫了我爸和陳叔叔,但是我爸他倆因為什麽事兒沒去成,所以他倆就喝了起來,明明帶得是四個人的酒,結果他兩個人給喝了進去。


    倆人在值班室裏正喝得盡興的時候,就發現有個人翻牆進了單位的院子。唐老大和地出溜兒叔叔倆人醉醺醺的就跑了出去,拿著鐵鍁和棍子把人追到了牆角,趁著夜色,倆人酒精上頭,一頓亂打。畢竟是天天出去打架的主兒,特別是地出溜兒叔叔,幾下就把小偷給打暈了,製服了小偷之後,意想不到的事兒發生了,不知道他倆是怎麽想的,竟然把這個小偷的衣服扒了精光,還把襪子塞到了人家的嘴巴裏,然後成大字型給綁到了單位的大鐵門兒上。倆人則回到值班室呼呼大睡。。。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路過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報了警。。。警察過來把人放了下來,然後進值班室去扒拉唐老大和地出溜兒,可是倆人喝多了,怎麽扒拉也不醒。直到單位上班時間到了,他倆才暈暈乎乎的醒了。唐老大本以為自己抓了個小偷,在單位立了功,正洋洋得意的時候,警察一調查,讓他傻了眼。他們脫光了綁在單位門口的大鐵門上所謂的“小偷”竟然是外麵調過來,準備接替唐老大工作位置的同事。唐老大見過人家一麵,但是天黑加之他喝多了,所以沒認出來。至於人家為什麽跳牆,據說是人家回辦公室拿東西,在外麵叫了半天大門,唐老大和地出溜兒在值班室裏開著收音機聊著天,竟然沒聽見。所以,人家才迫不得已翻進了院子,剛一進院子就被這哥倆給擒拿住了,上演了這麽一出醜劇。


    最後因為被害人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直不肯放過唐老大,唐老大也因為侮辱他人罪被行政拘留。而唐老大因為工作時間和外人喝酒,不僅打傷侮辱同事,還因為被公安機關拘留,所以被單位開除了。原本的大好前途毀於一旦。


    唐老大被開除之後,快要結婚的女朋友也悔婚了,跟他一拍兩散。這麽多年過去了,唐老大一直還是一個人。那之後唐老大找過很多工作,最後都無疾而終。畢竟是被單位開除的人,又加上有拘留的案底,所以很難遇到合適的工作單位了。最後不得已,隻能四周打打零工。幸好這幾年河北那邊有個挺大的工廠,看中了他的能力,不計前嫌的把他招聘走了。自打那以後,他就住在工廠的宿舍了。他老父親當年因為他被開除的事兒被氣死了。他家裏還有個老母親,前兩年已經去世了。現在家裏就剩下了一個弟弟,和他關係不睦,至今也沒成家。所以他很久都不回來一趟,平時就很少能見到他了。


    我媽說這事兒賴地出溜兒,不應該在人家值夜班時候去找人家喝酒,最後喝多了幹了這個糊塗事。我爸呢說賴他和陳叔叔,因為如果他倆那天都去了,可能也不至於此。最起碼四個人勻一下酒,可能他倆也未必喝得爛醉,幹出這種傻事兒。要我說,這是命。該著!畢竟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這件事兒也漸漸的被人們淡忘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迫不及待的穿好衣服,跑出了家門,我想去地出溜兒叔叔家裏,看看他家的寶貝找到了沒有。


    “大寶兒!”背後一聲呼喚,我站住了腳。回頭一看,姑奶奶正拉著小黑急急忙忙的向著我跑了回來。“姑奶奶?”我喊了她一聲。


    “大寶兒,你快看,這是什麽?!”姑奶奶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了一團毛線織的東西。我拿過來一看,這是一隻毛線織成的小孩的棉襪子。“這是誰的?哪兒來的?”我問道。姑奶奶氣喘籲籲的說:“我這拉著小黑順著那條路遛彎兒,結果他撒尿時候從路邊的雪地裏用嘴頭子扒拉出一個這個。我來問問這是不是你地出溜兒叔叔孩子的。”


    “哎呀!這個好像還真是。”我不禁聯想到秋天在路上偶遇他倆抱著孩子,那個時候好像就看見那個孩子穿著這個,我當時似乎還問了一下,是老五姐姐給織的。


    “快!趕緊給地出溜叔叔送過去!”說著我就拽著姑奶奶趕緊往低地出溜兒叔叔家走去。還沒到門口就看見他家門口停著一輛警車。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去一看,原來是警察在勘測現場。因為昨天報案的時候天太黑了,雖然警察及時過來采集了重要證據。但是由於時間過長很多重要的細節已經無從捕捉了。天亮之後,警察還是來重新勘查了一下地出溜兒叔叔家的裏裏外外,並且有了很多新的發現。


    我拿著小黑從雪地裏扒拉出來的小棉襪子,站在門口使勁的朝著那幾個警察張望。“你怎麽不進去啊?!”姑奶奶催促著。“您別著急。。我找找。。。”“找什麽?!”姑奶奶不明所以的問道。“哼!找他!”


    “警察叔。。。哥哥!”我拿著小襪子歡天喜地就跑到了一個警察身邊。對,沒錯。我的夢中情人。今天可算被我逮到了。。。我拿著小襪子劈裏吧啦的把姑奶奶跟我說的話又講了一遍。我的一席話,引起了警察的高度重視,幾個人趕緊隨著姑奶奶和小黑來到了發現襪子附近的位置。


    幾番查找,除了襪子外,一無所獲。但是警察基本上根據這條線索推斷出了犯罪嫌疑人的行走路徑,開始了對周邊的排查和走訪。


    地出溜兒叔叔和老五姐姐,把丟失的那兩萬多塊錢的來源都捋了一遍。具體是跟誰家借來的,借了多少錢,都寫在了一張紙上。然後警察根據這張紙,開始了細致的走訪工作。沒錯,第一站,先來的我家。


    警察對我爸和我媽開始了細致的盤問,期間把我和弟弟都轟到了院子裏。那又怎麽樣?那樣我們就聽不見了?!不能夠!我和弟弟一起蹲在窗戶外,就聽著他們在屋裏的對話。


    “你們借了多少錢給李勁?平時和他關係怎麽樣?”警察這一問把我給聽愣了。“誰叫李勁啊?!犯罪嫌疑人?”我把嘴巴張到最大,然後用最小的聲音和弟弟討論著。小寶兒看了我一眼,也輕聲的說道:“是不是地出溜兒叔叔?”哦,對了,我都不知道他大名是什麽,從我生下來就一直叫他地出溜兒叔叔,他好像是姓李。


    “4000塊錢,借給他有快十天了吧。”我爸說道:“我們哥倆關係一直很好,您可以去調查。”


    “你案發這幾天都幹些什麽?有沒有證人?”警察問道。


    “就正常的上班下班,上班單位同事能證明,下班在家我媳婦,我倆孩子都能證明。”


    “好,你知不知道李勁最近得罪了什麽人?有沒有人跟他有矛盾?或者說會因為矛盾和仇恨報複他?”警察繼續問道。


    “不知道。我們平時各忙各的,下班或者休息的時候才湊到一起喝點酒,侃個山。但是。。。但是他自打結了婚之後,很少出去惹事兒了,我感覺就算是有矛盾,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兒。”我爸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那你看看這個名單,這上邊人的名字你都認識嗎?你看看,這裏麵有沒有跟他關係不睦,有矛盾人的名字?”警察遞給我爸爸一張紙,我爸看了看。


    “我覺得您這上邊寫的人不僅都跟他沒矛盾,應該都是跟他關係不錯的人吧?!”我爸看了看紙上的名字,否認著。


    “你仔細想想。”警察提醒著我爸。


    “想不出來,我看這都是跟他好的人。。。”我爸執拗的說著。


    “那行吧,那你在家好好想想,如果有什麽新的線索趕快跟我們聯係。現在關鍵是盡快把孩子下落找出來,拖得越久越危險。”


    “是是是,您說的對。”我爸應和著。


    兩個警察從我家走了,奔著陳叔叔家去了。我回身看我爸,一臉五味雜陳的。傍晚,我爸就把地出溜叔叔叫到了我們家。


    “地出溜兒,今天警察拿的那個人名單是哪裏來的?”我爸問道。


    “就是我跟老五不是借了兩萬多塊錢嘛!就是跟誰借的,借了多少錢。警察讓我倆寫下來的名單。”地出溜兒叔叔說道。


    “嘶。。。你真跟唐老大借錢了?!我看那上邊有老大的名字。”我爸問道。“老大那裏我沒借,是老大自己主動借給我的。”


    “啊?主動借給你的?!他最近回來過?”我爸詫異的問。


    “沒有,是我跟三哥借錢的時候,三哥告訴他的。三哥單位不是有電話嘛,他老給大哥打電話。大哥知道了,就托三哥給我帶了3000塊錢。”地出溜兒解釋著。


    “嘖嘖!還是咱們老大!真是局氣,真是仗義!”我爸感歎道。


    “可不!我這輩子欠的最多的,最對不起的就是老大了。。。”地出溜兒話音未落,就被我爸打斷了。“行了,行了,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了。現在盡快的找到孩子是真格的。”


    警察把名單上的所有人都走訪了一遍,包括陳叔叔,唐老大,還有幾個小兄弟,甚至是老五姐姐娘家的人,具體結果警察那邊沒有透露。


    “二哥,二哥!”早上要上班這會兒功夫陳叔叔跑到了我們家,“地出溜兒他媽喝藥啦!”陳叔叔正要上班,路上遇見了地出溜兒叔叔推著三輪帶他媽去醫院搶救。班都顧不得上,著急忙慌的來找我爸。我爸一聽也挺著急,穿上棉大衣就往外走,打算去醫院看看老太太怎麽樣了,結果被陳叔叔一把就給拉了回來。


    “二哥,你別這麽去啊!”


    “廢話,不這麽去怎麽去?!開拖拉機去?!”我爸不明所以的問。


    “你得帶著點錢,地出溜兒家現在欠了一屁股債,借來的錢也丟了。我想著他肯定沒有錢給她媽交搶救費了。這不,我趕緊來找你了。”陳叔叔這一說,我爸才反應過來。趕緊回屋翻箱子倒櫃的找錢。我媽一看有點生氣,拉著我爸的胳膊就問:“你幹嘛?!”


    “廢話!你沒聽見嘛?!地出溜兒他媽喝藥了,拉到醫院搶救去了。趕緊,快!拿錢!”我爸瞪著眼睛著急的催著我媽。我媽也急了:“沒有!一分錢也沒有!”


    “誒~我說你個臭老娘們兒,你這是見死不救啊!”我爸生氣的質問著。“別廢話你快點!”


    “快點也沒有!”我媽耷拉著臉蛋子,就把箱子的櫃門給關上了。轉身把兩隻胳膊環繞在胸前,瞪著眼睛對我爸說。


    “我擦,你丫拿不拿,你丫別找打架!”我爸橫了起來。陳叔叔也在一邊附和著:“對對對!二嫂,您趕快拿錢吧!那邊等著救命呢!回頭地出溜兒他媽真有個好歹的,地出溜兒孩子孩子沒了,媽再死了。好家夥,日子過不下去了。這時候咱們該幫還得幫啊!誰叫咱們是兄弟呢!”


    “你廢什麽話啊!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怎麽不幫?!你不也是他兄弟嗎?!你找你媳婦去要啊!你來我家幹嘛?!”我媽眼睛一瞪沒好氣兒的對著陳叔叔說道。


    我媽這一懟,把陳叔叔給懟的啞口無言。“哎呀!二嫂!我那家庭地位您還不知道嗎?!我跟我二哥可沒法比啊!地出溜兒跟我借的那2000塊錢,還是我拿繩子上吊才跟我媳婦那裏摳出來的呢!我哪兒有我二哥這當家作主的本事啊!是吧,二哥!”


    陳叔叔這話一說,我那傻缺的爹可就來了行市,指著我媽的鼻子就威脅道:“你丫到底今天給不給?!不給的話,你丫就給我滾蛋!”


    “你要幹嘛?!”我媽惡狠狠的盯著我爸說。


    “我要跟你個臭老娘們兒離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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