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和奶奶去老爺家裏看望生病的老奶奶。老爺問我爺爺,看我老奶奶是不是像中邪了。爺爺沒好氣兒的說:“就算中邪了,你會驅還是我會驅啊?!趕緊找人過來看看啊!”話雖這麽說,但是郭老爺去城裏之後,這十裏八村一個能看這事兒的人都沒有了,上哪兒看去啊!


    爺爺到了家還是不放心,就過來找我爸。想讓我爸下班開著拖拉機,和我老爺一起,把老奶奶送到醫院去看病。可是巧了,那幾日我爸接了私活兒,每天下班飯都顧不得吃,要幫人家拉貨拉到很晚。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我爺爺和奶奶再去看老奶奶的時候,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你怎麽沒給她看看啊!你這混蛋玩意兒!”我爺爺看著老奶奶躺在床上的樣子,大聲的嗬斥著老爺。老爺結結巴巴的趕緊就解釋:“我。。。我。。。看了。。。找。。。人。。。看。。。看的。”


    “找誰看的?!白大夫?怎麽說?!”我爺爺越是生氣著急,老爺也就越結巴的的厲害。“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是看。。看事兒的。。。”


    “看事兒?!”我爺爺一直以為我老爺會帶老奶去醫院呢,沒想到他找的看事兒的。他這一說,差點把我爺爺氣得送走。


    “看。。。看。。。事兒的。。。讓燒。。。燒紙。。。我燒一。。。一。。。一。。。一。。。”老爺結結巴巴的卡住了。


    “一什麽一?!”我爺爺氣的直跺腳。


    “一大堆。。。堆紙。。。”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我爺爺掄起胳膊就給了我老爺一個大耳光。老爺捂著腮幫子,滿臉通紅的看著我爺爺。


    “看他媽的什麽看,快去找輛車送醫院!”


    我老爺趕緊跑到村裏找了一輛車,拉著老奶奶去了醫院。我爺爺也騎著自行車跟著去了醫院。到了醫院做了幾項檢查醫生就讓往市裏轉,說這邊救不了。我爺爺著急忙慌的來到了我們家,讓我媽把我爸找回來,陪著我老爺老奶奶去城裏醫院。但是那時候別說手機了,bb機還沒有呢,我爸都不知道去哪裏拉貨,怎麽去找啊!


    我爺爺急的團團轉,我媽因為要照顧我們倆也走不開。“要不然我去,你回頭跟你媽說一聲。你老叔那娘們兒唧唧撐不住的樣子,回頭把你老嬸的病再給耽誤了。我去,我去!”爺爺說著就要推車走。


    “別!爸!您別去!您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您去了我媽也不放心。”我媽拽著我爺爺的胳膊,阻止著我爺爺。“要不然,您,您去她娘家看看,她弟弟妹妹什麽的,能不能跟個人。。。去一趟。。。畢竟有娘家人在,凡事兒也好商量啊。”我媽給我爺爺出著主意。


    “對對對!我去她娘家叫個人去。。。”爺爺頓時就采納了我媽的想法,趕緊騎車就跑到了老奶奶的娘家。最後她妹妹跟著來到了醫院,因為他弟腦子一直不清楚,所以沒跟著過來。那時候老爺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大叔叔也懂事兒了,已經上高中了。最後老爺帶著他兒子和小姨子,三個人一起跟著醫院的車把老奶奶轉到了城裏的醫院。臨走時,我爺爺還取出了一點錢給老爺,十分不放心的叮囑了半天。


    兩天後,老奶奶就從城裏的醫院回來了。。。。。。


    我媽聽說之後,就買了兩瓶水果罐頭和兩袋奶粉去看我老奶奶。我爸不在家,小寶兒出去玩了,我一個人在家也無聊,我也申請的半天,最後跟我媽一起去了。


    我們倆剛一進老奶奶家的大門,就看見爺爺奶奶和老爺都在院子裏,老爺蹲在院子前的台階上抹著眼淚,爺爺則是一臉沉重的靠著窗根兒站著。奶奶站在一旁,也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老叔。。。我這聽說老嬸從醫院回來了。。。我就趕緊過來看看。您這怎麽。。。還哭上了?”我媽一臉震驚的問道:“病看好沒啊?!這。。。人沒事兒吧?”我媽拉著我愣愣的站在院子裏,不敢往屋裏走。隻見我爺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奶奶走過來湊到我媽耳邊說:“人不行了,醫生說讓回來等時候了。。。”


    “啊?!為什麽啊?到底得的什麽病啊?!”我媽追問道。“不知道啊!你老叔也說不清,就說醫院不給治了,讓回家。就是等她咽氣兒啊!”我奶奶說著說著也哽咽了,雖說這十多年相處下來,妯娌之間沒少有矛盾,但是畢竟都是一家人,看得出奶奶還是心疼她的。


    爺爺也歎著氣,我知道他除了心疼老奶奶,更是怕老爺這日子以後沒法過下去。


    我媽有點急躁,皺著腦門兒說:“這個醫院不給治咱們就去那個醫院,可大的北京城那麽多好醫院,我還不信了,就不能有治我老嬸的醫生啦?!”


    “嗚嗚嗚嗚嗚。。。”老爺對我媽擺了擺手就抱頭痛哭上了。


    就在我們大家在院子裏一起悲痛的時候,門外一陣警車的警鈴聲響起。一輛警車停在門口,然後就聽見重重的關車門聲兒,隨後進來了兩個警察,警察後麵跟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老奶奶的妹妹,她叫做大安。就見大安來到院子裏。指著蹲在地上的我老爺說:“就是他!是他投毒想害死我姐姐的!”見此景情,眾人驚呆。


    原來本地醫院診斷出老奶奶得了血液病,就把她轉到了城裏的大醫院去取進一步治療。但是到了大醫院經過醫生的一係列檢查和診斷,判斷出老奶奶是中毒了,應該是喝了農藥。現在不僅造成血液病,甚至已經出現了多器官衰竭。老奶奶雖然已經病入膏肓,但是意識依舊非常清醒,她並不承認自己喝了農藥,這個時候她妹妹大安就開始懷疑我老爺投毒害她姐姐。今天回了鎮子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派出所報了案。


    基於平時我老奶奶在家一副霸主的模樣,動不動就會拿著鏟子追著打我老爺。她妹妹和附近的鄰居都知道她偶爾家暴我老爺,所以說我老爺對她懷恨在心也不是不可能。就這樣,我老爺被警察帶走詢問了。


    這可急壞了我爺爺,攔半天沒攔住。最後眼睜睜的看著警察帶走了自己的弟弟。急得差點暈過去。


    “你糊塗啊!你姐夫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他有那個膽子害你姐姐嗎?!你這倆外甥都還沒成人,你這讓倆孩子怎麽辦啊?!你可真是恨人啊!”我爺爺跺著腳跟大安喊著,大安沉著臉,冷冷的說道:“是不是他給我姐姐投毒了,我說了不算,您說了也不算!警察會調查清楚的!如果真是他幹的,我就要給我姐姐報仇!我姐姐為了這個家。這麽多年沒少吃苦受累,不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呸!你姐姐還沒死呢!你自己去問問!你問問!”眼看著爺爺氣急敗壞的都要上手打大安了,我媽趕緊擋在倆人中間。“爸,爸,別激動,警察會調查清楚的。”然後回頭給我奶奶使眼色:“媽,媽,您趕緊扶我爸爸回去吧,我在這裏就行,我照看我老嬸。”


    於是奶奶連拉帶扯的把爺爺帶回了家。我媽看了看大安,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拿著罐頭和奶粉就進了屋,我也趕緊追了進去。昏暗雜亂的屋內一看就很久沒收拾了,老奶奶虛弱的躺在床上,早已不是平時那般熟悉的模樣,甚至已經認不出是她了,整個人都浮腫了,臉色灰白,口唇發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感覺她馬上要窒息的感覺。


    “老嬸!您這是。。。怎麽了。。。這前些日子看您還好好的。。。”我媽這話剛說一半,就要哭出聲來了。趕緊把手裏拿的東西放到了旁邊桌子上,用手捂著嘴,生怕自己哭出來的樣子。我媽緊挨著老奶奶的炕邊坐下來,用手拉過老奶奶的手,老奶奶的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轉,不斷的向外看,可能是聽見了警察開車把老爺帶走了,這時候情緒有些激動。


    小叔在屋子裏趕緊給老奶奶摸索著胸口,“媽,媽,你別著急。”小叔也是十好幾歲了,馬上也快成年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氣哼哼的對大安說:“老姨,您多此一舉,我爸絕對不會害我媽的,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誤會的。您應該回來問問清楚,不應該直接去報警!”


    “廢話!不報警等著證據被毀滅嘛?!那不是明擺著嗎,人家醫生說了,是農藥中毒了,那麽難喝的農藥,難道是你媽自己喝的嘛?!為什麽?她活膩味了嘛?!你媽病這幾天,你爸為什麽不送她去醫院?!她是想熬死你媽啊!你媽生你們養你們容易嗎?!你們倆一點也不心疼呀!都向著你那個窩囊廢的爹!”大安越說越激動,一屁股就坐在了老奶奶的身邊,嚎啕大哭起來。


    這邊幾個人還沒掰扯利落,那邊警察又來家裏采證調查了。。。。。。


    最後我們眼睜睜的看見警察在廂房裏搜出了一瓶綠色的農藥瓶,我記得特別清楚,上麵寫著“百草枯”。


    就在警察拿著紙筆對老奶奶進行詢問時,老奶奶突然睜大眼睛,雙手緊緊攥住身上的被角,張大嘴巴,斷了氣兒。。。那個鏡頭在我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很長時間我媽也後悔那天帶我過去,本來我媽不知道老奶奶病得如此之重,以為去了城裏沒大事兒就回來了呢,沒想到卻見證了她人生謝幕的最後時刻。


    老奶奶去世之後,她家的兩個孩子都不肯去上學了。老爺這邊一直沒有確切的調查結果,隻能等法醫那邊的屍檢結果。


    老爺謀殺了老奶奶,被警察帶走的事兒一下子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成了街坊四鄰議論紛紛的事兒。她家的大兒子也眼看就成年了,一氣之下去了城裏,給人家裝修隊做起了學徒,開始了自力更生的日子。小叔在我爺爺的各種苦口婆心的勸導下才答應等警察調查完結果之後,再回學校上學,畢竟在學校他無法坦然麵對別人的流言蜚語。


    沒過多久,經過走訪調查,以及老爺及兩個兒子的口供,結合法醫的死因判斷。警察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老奶奶死於百草枯中毒,但是並不是被老爺投放毒害的。這一段時間老奶奶每天都用這個農藥去地裏鋤草。這天早上,她把糖葫蘆都串好,沾好白糖,做成糖葫蘆,插在草墩子上,然後讓老爺拿在街上去賣。


    糖葫蘆大家都知道吧,北京這邊山楂果很多,我們小時候沒有現在這麽多口味,除了山楂,也就是橘子,山藥,黑棗這幾個品種。糖葫蘆是要用一根根很長的尖尖的竹簽子把那些果子串在一起,也就是這些個尖尖的竹簽,才是害死我老奶奶的真正凶手。


    老奶奶抱著插好糖葫蘆的草墩子,起身的時候,一個沒站穩,就倒在了旁邊壓著竹簽子的凳子旁,這下可好,好幾根竹簽子都插進了老奶奶的腰間,還劃破了一條長長的扣子。雖然不深,但是很長,還流了一些血。老奶奶本身就是一個特別爺們兒的人,農村人也粗糙,幹活兒時候時常有個剮碰也是正常的,她就沒在意。但是平時刮碰一下沒事兒,這個時候正趕上她去地裏打農藥啊!趕巧倒黴了,打藥的塑料桶還壞了,裂了個縫子。老奶奶背著這個漏藥的桶連打了兩三天藥,被農藥浸泡的傷口開始發炎,潰爛,農藥就這樣進入了她的身體。


    百草枯,對於農藥有一定了解的人知道,這個藥十年前就被強迫下市了。為什麽?因為藥是好藥,但是一旦中毒。。。很少有能幸免存活的人。。。


    老奶奶這個還不同於人家喝藥的,她是通過皮膚和傷口滲透進去的。如果當時她身上沒有受傷,又或者老爺在發現她不舒服後能第一時間帶她去醫院,也許就不會有這個悲慘的結果。但是生活就是生活,沒有那麽多如果。


    老爺被洗清嫌疑之後,回到家就張羅著給老奶奶辦喪禮了。而我,也在喪禮那一晚得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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