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媽吃完飯就一起清點了一下家裏的玩具,拿著紙筆核算了一下,成本是一隻小熊5毛5分錢。我媽頓時就更高興了。那是啊!這利潤是成本的好幾倍了。擱誰不高興啊!我媽笑不攏嘴,提議明天去隔壁鎮的大集去賣。


    那時候我們國家還沒有實行雙休製,而是大小禮拜。就是這個禮拜休一天,下個禮拜就休兩天。休一天是小禮拜,休兩天的是大禮拜。


    聽到我媽明天還要去隔壁鎮子賣熊,我心裏多少有點不樂意。好不容易遇到個大禮拜,我今天已經去賣了一天了,明天我想在家寫完作業出去玩會兒呢。


    “媽,您自己去吧。。。我作業還沒寫呢。。。”我小聲的嘟囔著。


    “寫啊!快寫!一會兒吃完飯寫!”我媽絲毫不在意我的想法。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沒辦法,平時都在人家的庇護下,俗話說的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那。。。行吧。。。。。。”


    吃完晚飯,我就點燈熬油去寫作業了。


    我爸帶著小寶兒從爺爺奶奶家回來了。一進門,他就屁顛屁顛的跑到我跟前兒,看著他嬉皮笑臉的那個嘚瑟勁兒,就知道他準時又來顯擺什麽了。


    “大寶兒,從明天起,我也掙錢了!”他搖晃著大腦袋,美滋滋的說。


    “喲!你明天也給我媽賣熊去啊?!”我問道。


    “不是!我爺爺雇我幫我奶奶刷碗,刷一回給一毛~”他眯著小眼睛得意的說。


    “切~~我還以為怎麽了呢!掙自己家的錢你還能耐上了!沒出息的德行勁兒!”我挖苦著他。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我爺爺給我開工資,這是我打工的錢!”小寶兒絲毫不服氣。


    “對對對!你爺爺能活到200歲,天天給你一毛錢。趕明兒你就攢著娶媳婦。一天刷3回,一回3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攢。。。一百來塊錢!你刷個100年啊!”我譏諷著他:“切~有本事出去掙錢,那才是真本事!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我一臉嫌棄的吐槽他。


    “你牛什麽牛!就你能掙錢嗎?!我去我也行!”小寶兒有點急眼了,跟我嚷嚷著。


    “哎呦喂,那你去啊!那你明天跟我媽去!我還想在家寫作業呢。”我攛綴他。


    果然,淺薄之人。小寶兒去找我媽了。


    “媽!我明天也去賣熊!看看誰了不起!”小寶兒主動請纓的說要去賣熊。我媽磕巴都沒打,直接拒絕:“去,滾蛋,一邊兒去!摻什麽亂!”


    “不嘛!我也去!您偏心眼兒!憑什麽不帶我去!”小寶兒說著就開始拽著我媽的胳膊搖晃著。


    “哎呀!你帶他去看看,也鍛煉一下子。”我爸突然在旁邊開了口。


    “我跟大寶兒都沒法過去,路那麽遠,搞不好得讓孩子自己騎自行車呢!再加上他,怎麽去啊?!我那麽大的箱子後座都放不下呢!怎麽帶他?”我媽依舊拒絕。


    “沒事兒,我明天早上出車的時候給你們送過去,等我下午幹完活兒,再去順路接你們。中午你們就在那邊隨便吃點。”我爸執意想讓我媽帶著小寶兒。


    “行行行!淨添亂!”我媽沒好氣的對小寶兒說。小寶兒一聽他也能去隔壁鎮趕集賣小熊,高興的直蹦噠。


    “媽。。。那您帶著小寶兒去的話。。。我就不去了。。。要不然我在家給您做飯?”我試探性的問道。


    “不行。”我媽絲毫沒有猶豫,直接拒絕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媽早早的就起床收拾好,小寶兒也歡蹦亂跳的就把我拉起來了,我搖搖晃晃洗漱完畢,就被拽上了我爸的車。


    這一上車我才看清,我爸車上整整裝了兩個蛇皮口袋的小熊。“這麽多啊?能賣出去嗎?!”我問道。


    “不知道,能賣多少算多少吧!反正你爸有車,給咱們送到地方,賣不掉再拉回來唄!”


    “說的也是。”


    顛簸了二十多分鍾,我都快睡著了,終於到了隔壁鎮。這一路上就聽小寶兒這個那個的瞎咧咧了。牛氣十足,信心滿滿的樣子。


    下了車,他就蔫兒了。


    我們找好位置,把蛇皮口袋打開,找了幾個漂亮的款式放在準備好的紙箱子上,就準備開練了。


    這時候我媽故技重施,“我去看看那邊人多不多,我去打聽打聽哪個位置好賣。你們在這裏先賣著哈~”說完人就不見了。


    我歎了口氣,默默的蹲在地上,小寶兒也蹲在地上。我站起來,小寶兒也站起來。我很無語,好吧。


    “賣玩具熊!能穿衣服的小泰迪熊誒~”我朝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喊著。


    半天,小寶兒沒出聲兒,而是幹巴巴的站在我身邊。


    “你怎麽不喊呢?!”我挑釁的問他。他的嘴唇微微顫動,我能感覺他很想學著我的樣子叫賣,但是感覺他似乎張不開嘴。


    為什麽?因為覺得丟人?我不太理解他和我媽這類人。這雖然不是扛著鋤頭種地,不是工廠裏做工,但一樣是靠自己雙手掙錢,我覺得沒有什麽丟人的。


    “切~~~~”我歪愣小寶兒一眼,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就蹲在地上開始碼放箱子上的小熊。挑選了幾個造型好看的抱在身上,朝著路人喊道:“美國小熊轉內銷,抵工資大清倉。”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哪兒想出這一套詞兒,明顯感覺道,我身體裏的經商細胞在不斷膨脹,在壯大。哈哈~這句是純純的吹牛皮,自誇。


    隔壁鎮子雖然沒有我們鎮子曆史悠久,經濟業務略差一些,但是人口很多。特別這個是大周末,很多帶著孩子上街的人更多。等太陽出來的時候,圍過來買小熊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多人都看著我們的小熊新鮮,那個年代泰迪小熊在郊區農村是很少見到的,很多老人聽都沒聽過。合適的價格頓時就吸引很多人。


    我媽曾經是這廠裏的庫管,經常和會計一起統計數。她曾經告訴我,這一隻小熊的出廠成本價格是12塊人民幣。你想九十年代初那時候的十幾塊錢,可是錢了。這熊這價格也就是在美國能賣出去,在國內,北京市區不敢說,別的地方肯定看都沒人看。現在我們用出廠價的2折價格拋售,還是有很大市場的。


    “小寶兒呢?”就在我賣的火熱朝天的時候,我媽回來扒拉我,問道。


    “啊?!”我站起身來四周望了望。果然小寶兒不見了。


    “哎呀!死孩子!哪兒去了!不讓他來他非得要來,這可倒好,再丟了可咋辦啊!我去找找!”我媽焦急的四處找人去了。


    我一點也不擔心,我感覺他和我媽是一夥的,就是為了坑我,在這裏自己賣。


    我歎了口氣,又蹲下繼續招呼著生意。眼看著大集快結束了,街上的人越來越少。我媽帶來的兩個蛇皮口袋裏的玩具熊,我已經賣出去一袋半了。


    我站起身來,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還是沒有見到我媽和小寶兒的影子。


    我把蛇皮口袋剩下的小熊全放在一個箱子裏,坐在地上。有點著急的等著我媽和小寶兒。我半天多沒喝水了,好熱好渴。


    “姑娘,你這是不是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叫小寶兒?”突然走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低頭問我。


    “呃。。。怎麽了?”我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明顯是來找小寶兒的。小寶兒又出事兒了?還是又惹事兒了?我著急的站了起來:“怎麽了叔叔?!我弟弟怎麽了?”


    “你別著急!他讓我給你和你媽捎句話,讓你們去南麵的河邊找他去。”男人笑了一下說。


    “啊?!他掉河裏了?!”我著急的拉著那個叔叔的胳膊問。


    “沒有,沒有。你別著急!他人好好的,在河溝邊光著屁股坐著等你們呢。。。”


    “啊?!光著屁股?”我吃驚的問道。這光天化日的,他那麽要臉的人,怎麽會光著屁股啊!男人看著我想不通的樣子大笑著說:“那猴孩子下河撈魚,把衣服脫岸邊石頭上,掉河裏被水衝走了。撈半截,在河裏摔了個跟頭,穿的小褲衩也被水衝走了。在水裏連哭帶喊的,我正路過那裏,把他拎上來,讓他坐岸邊等著。他說他媽和他姐姐在大集上賣玩具熊呢,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趕快給他送衣服去。”


    聽完中年男人的話,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連聲對人家說謝謝,說了很多感謝萬分的話。


    中年男人走過之後,我繼續蹲了下來,守著這些沒賣出去的小熊。我要是走了,這半袋子蛇皮口袋的小熊怎麽辦?在這半口袋小熊我和親弟弟之間做選擇,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玩具熊。弟弟算個屁啊!叫他長長記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仿佛被無限延長,終於,在漫長的等待後,我媽回來了。看著她她的臉色漲得通紅,猶如熟透的蘋果。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不斷順著臉頰滑落。她的呼吸急促而不穩定,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奔跑。她的眼睛四處張望,眼神閃爍不定,透露出內心的焦急與不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慌張和焦慮。一看就是沒找到小寶兒。


    “小寶兒還沒回來呢?!”我媽著急的問我。


    “沒有。。。但是您別著急了,我知道他在哪兒。。。”我趕緊告訴我媽,剛才一個叔叔過來捎信兒,說小寶在南麵的河邊坐著呢。。。對了,還說他光著屁股呢。。。


    我媽聽完我說這句話,當時就冒煙兒了。具體是急的還是氣的,我就不知道了。蹬蹬蹬就往南麵跑去。沒想到剛跑幾步,就站住了,回頭又跑了回來,拿起地上已經賣空的蛇皮口袋,轉身就走了。


    我媽拿口袋幹嘛?!也不能用來揍他?難道裝他?!不可思議。


    我現在很渴,我左右望了望。附近也沒有能喝水的地方,我在想我媽現在腦子裏在想什麽,三個人出來連一瓶水沒拿。。。但是我不敢動,我怕買小熊的過來這裏沒人看著,更怕小熊丟了。


    沒過多久,我在街上已經不多的人群中,一耳朵就聽到了熟悉的哭聲。沒錯兒,小寶兒的。我使勁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蹤影。人沒看到,就聽見很多人嘻嘻笑笑的聲音了。


    這世界是怎麽了,人與人的感受總是不能十分相同。有的人哭著,有的人笑著,有的人還渴著。。。。。。


    “哈哈哈,真逗啊!你看看,那孩子是撿來的嗎?”“不是吧,後麵拿著小棍兒的是他媽吧?!”“他媽?!這孩子一看就淘氣。”一群人議論紛紛的在我麵前走過。我下意識到感覺她們說的是我媽和小寶兒。


    我站起身來,用眼睛搜索著。果然,不遠處走來一個黑乎乎的男孩,正是小寶兒,他正昂著頭哭得稀裏嘩啦的,他身上穿的什麽,裙子?!白裙子?!我揉了揉眼睛,一臉不肯相信的樣子。


    我勒個去!這什麽情況?竟然是蛇皮口袋!而且還是穿在他身上的!這畫麵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啊!那個蛇皮口袋看起來皺巴巴的,還布滿了鱗片般的紋路,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粗糙。它的底部被撕了個口子,小寶兒的頭從口子裏鑽出來,於是它被緊緊地套在小寶兒的身上,仿佛是他的一件獨特的“裙子”。


    這樣的穿著實在是太怪異了,引起了周圍人們的陣陣驚呼和詫異的目光。大家都對這個奇裝異服的孩子充滿了好奇,議論紛紛。當然更多的人都是帶著善意的嘲笑。


    我歪頭看了看,我媽正拿著一根小棍兒的走在他身後,他稍微走慢一點,我媽就用手裏的棍子打他一下。就像趕豬一樣,把他往我這裏趕。


    等到他走到我的身邊,我看他已經哭得稀裏嘩啦,鼻涕眼淚直流了。說實話,我賣玩具熊沒覺得丟人,他這樣在我身邊,我反而有點。。。。。。


    “媽,您給他買件衣服去吧。別讓他穿這個蛇皮口袋了。。。多難受啊!”我替他求著情。


    “不買!叫他淘氣,跑這裏下河去撈魚,怎麽不淹死你呢?!這衣服和鞋都掉河裏衝走了,要不就給我光著屁股,要不就穿這口袋!讓你長長記性!活該你!”我媽氣的鼻孔冒煙,歇斯底裏的罵著他。他一直哇哇哇的不停的哭著。


    “媽。。。我太渴了。。。我想喝水。。。”我跟我媽說。


    “哎呀!忘了給你們帶水了,你等著,媽去給你們找點。”說著我媽就走。


    我搬了一塊磚,放在箱子旁邊。然後讓小寶兒坐在上邊,小寶兒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從沒這麽老實過。為什麽一動不動?因為一動蛇皮口袋就會紮他。


    這裏給城裏的孩子解釋一下,蛇皮口袋不是蛇皮做的,隻是紋路像蛇皮而已,蛇皮口袋就是農村施肥,裝糧食用的塑料編織袋。硬硬的,紮紮的。


    “哎呦,這小夥子回來了。。。這造型別致啊。。。”一個略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抬頭一看,“哎呦!您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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