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魂兒?!你行嗎?!別瞎搗亂!”我爸聽說我要給我媽叫魂兒,立刻就拒絕了我。


    “那怎麽辦?郭老爺找不到。我媽都這樣了,試試唄。。。管用就管用,不管用就不管用。。。反正耽誤不了什麽。。。”我說道。


    我爸沉默了,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嘶。。。你會嗎?”


    “我不會,但是我叫過。”我說道。


    “啊?什麽時候?”


    “您忘了前幾年我在那個胡同裏,給小寶兒叫魂了嗎?您還抱著我呢,您還說我沉。。。”我這麽一提醒,我爸回憶起來了,有一次晚上小寶兒找我爸,被一個穿著白袍子的人帶走了,變得傻傻的。然後郭老爺讓我抱著小寶兒的衣服,去那個胡同裏喊小寶兒的名字。我爸當時陪我一起去的。


    “喊一下就行嗎?去哪兒喊呢?”我爸又問。


    “小寶兒上次是讓我去他丟魂的地方喊的。我媽前天晚上哪兒都沒去,就在家裏,我覺得在家和院子裏喊喊就行了吧。”其實我啥也不懂,但是我做事兒就一個原則,不懂的時候照葫蘆畫瓢就行了。


    我爸深吸了一口氣,把嘴裏的煙緩緩的吐了出來。“行,晚上試試!反正也沒別的辦法,在咱們家不出去,問題應該也不大。”


    和我爸統一好意見之後,我就拿了一件我媽的外套在我屋等著。


    “什麽時候叫?”我爸問我。


    “等礙事兒的睡著了。”我回答。


    小寶兒撓了撓腦袋:“誰是礙事兒的?”我瞪了他一眼。


    “哦,你是說我和我姥姥?!”小寶兒有點生氣了,指著我念叨著。


    我沒理他,但是我姥姥一聽小寶兒這麽說就趕緊躺下,拉了床被子蓋在身上睡覺了,連衣服都沒脫。小寶兒不服氣,在地上捏著他的大螞蚱上躥下跳的就是不肯睡,最後沒辦法,我爸出手了:“你丫再不睡覺,我就抽你了!”這句話的含金量是非常高的。小寶兒瞬間熄火,躺在炕上就睡著了,沒洗臉沒刷牙,手裏還捏著那隻大螞蚱。


    “爸,要不然您也睡去吧。”我跟我爸說。


    “不行,就你這身體,萬一出點什麽事,我還能盯著,再說我也睡不著。我就坐那屋,我不言語就得了。”我爸不放心的說。我心想也行,還能有個壯膽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到了。我和我爸把家裏所有的燈都熄滅了。然後我鼓起勇氣拿著我媽的衣服叫著我媽的名字,喊著媽媽。從我屋喊到院子裏,從大門口又喊回了我媽睡覺那屋。我走了一圈,喊了一圈,然後把衣服往我媽身上一蓋。


    能做的都做的,會做不會做的也做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和我爸坐在床邊,看著我媽的反應。但是半天,我媽也沒什麽反應,我尋思可能失敗了。大概其可能是時間不對。


    “你別等了,你先去睡覺吧。明天還上學呢。”我爸催促著我。


    “行吧。”我歎了口氣,失望了回到了我的屋,脫了衣服就爬上了床。“你媽怎麽樣?管用嗎?”姥姥趴在被窩裏問我。


    “嗯,好多了。”我安慰著她。


    突然客廳一陣異響,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和乒乒乓乓的聲音。


    “爸?爸?您幹嘛呢?”我坐起身來,朝外麵張望著喊道。


    “你媽!你媽要喝水!”我爸高聲回應著我。聲音裏有幾分激動,還有幾分喜悅。


    聽到這裏,我趕緊呱唧呱唧的跑到我媽那屋,我連鞋都顧不得穿。


    隻看見我媽兩眼無神一臉疲憊的的坐在炕上,我爸從外麵倒了一大杯涼白開,遞給了我媽。我媽咕嘟咕嘟,一口氣就喝進去了。


    “還喝嘛?”我爸問。


    我媽點了點頭。


    我爸又跑出去倒了一杯進來遞給我媽,我媽又昂頭給喝進去了。


    “還喝嘛?”我爸又問。


    我媽沒言語,愣愣的坐在那裏。


    “媽,您還喝嘛?”我又問了一句。


    我媽看了我一眼:“嗯。”又嗯了一聲,我趕緊出屋把客廳裏涼白開水的大茶壺端了進來,然後給我媽又倒了第三杯水。我媽這次喝得慢了,沒有前兩杯快。但是也喝完了。


    “媽,您好點了嗎?”我關心的問道。


    “嗯。”我媽點了一下頭。然後又躺下了,“趕快去睡覺。。。”我媽突然說了一句。


    哎呀!我當時開心的呀!這是我媽兩天兩夜說的第一句話,看樣子我媽應該是好一點了,這下我也放點心了。


    說實話,昨晚跟姥姥一起睡,我也害怕。但是沒辦法,如果我要是提出不和姥姥睡,我怕我爸多疑,又怕我姥姥傷心。我尋思著,八成這鬼是不會傷害我的,畢竟這麽多天了,要是想傷害早傷害了。現在是我媽要緊,等我媽好了,我媽肯定就去找郭老爺給我姥姥看了,我再咬牙堅持一下。所以我一狠心喝了兩倍的藥,就想晚上睡的沉一點。效果還是很好的,果然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來就跑我媽屋去了。我媽還是那姿勢臉衝著牆側躺著,一動不動。我沒敢叫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把小寶兒扒拉起來了,沒想到小寶兒起床之後就坐在那裏嚎啕大哭,因為昨天晚上他捏在手裏的那隻大螞蚱被他給壓死了。。。


    “嚎什麽?!大早上的就嚎!”我媽躺在那裏突然說了小寶兒一句,雖然身體還是一動不動。


    姥姥聽見我媽說話了,趕緊摸索著從外屋走了進來,坐到了我媽的炕頭。姥姥摸著我媽的頭問:“好點沒,閨女?”


    我媽渾身一抖,半天才說了一句:“我累,我想睡覺。。。”


    不管怎麽樣,我媽總歸是見好。我爸出去買回來幾個燒餅回來,又在一旁問了問我媽。我媽說她不想去醫院,渾身累想睡覺。我爸就讓她歇著,一會兒上班路過廠子找淑敏阿姨幫著盯兩天。


    “爸,您回頭去看看郭老爺回來沒有。”我囑咐著我爸。


    “嗯,我早上去了,他家還是沒人,回頭我下班再去看看。”我爸點頭答應了。


    我姥姥高低心疼我弟弟,拽著我弟弟,拿著那隻被他壓死的大螞蚱,給他在鍋底倒了點油,真的炸熟了。小寶兒拿著炸熟的螞蚱真的咬了一口,但是我一陣惡心,差點吐了出來。


    晚上回來,我爸說郭老爺還是沒在家。我媽精神頭好一點了,能跟我們說話了,但是還是一直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樣子。我姥姥端了一盆熱水,擰了一把熱毛巾給我媽擦了擦臉,梳了梳頭。我晚上趁著小寶兒和我媽都睡著了,又按照昨天晚上的方法給我媽叫了一遍魂兒。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就聞見了蛋花湯裏的香油味兒。


    “媽!”我一邊喊一邊坐了起來,這個味道太熟悉,這是我媽做的蛋花湯的味道,她會用蔥花熗鍋,出鍋的時候會滴上幾滴香油。這個味道是我人生中最愛的味道,也是獨一無二媽媽的味道。這時候能聞到這個味道,就知道鐵定是我媽做的,我媽肯定是好了。


    我揉著眼睛就往床下爬,找了半天,沒找到鞋,就光著腳跑到了堂屋的飯桌子前。果然飯桌子有一大鍋蛋花湯,還有幾個我爸昨天買的燒餅,今天都被加上了煎雞蛋。


    “快洗漱吃飯吧!”我媽端著一碗鹹菜從廂房走進了屋子。


    “媽!您好了?太好了!我都擔心死了!”我激動萬分的說道,甚至有些哽咽了,嗓子眼兒裏酸酸的。


    我媽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嗯,好了。又能伺候你們爺幾個了!”


    “誒~你怎麽不穿鞋啊!這地上多髒啊?!快點!找揍呢吧你!回頭襪子和鞋都髒了。”我媽開始訓斥我,哎呦,這幾句話給我說的,開心極了。第一次挨呲兒還這麽開心。哈哈哈哈


    我回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昨天脫在床頭的拖鞋,我直接蹭了蹭腳,套上襪子,就把白球鞋穿上了。


    我和小寶兒洗漱完畢後就坐到桌子上開始吃飯了。“快點吃,別磨蹭!一會兒上學該遲到了。”我媽催促著我們。


    “媽,今天是周末,我們放假不用上學。”小寶兒狼吞虎咽的邊吃邊說道。


    “啊?周末。。。。。。今天不是周三嗎?”我媽有點恍惚。


    “媽,您睡了三天三夜了。”我說道。我媽看著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嗯,還是我媽做的蛋花湯好喝。我姥姥天天給我們煮白米粥!我都吃煩了。”小寶兒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姥姥呢?我姥姥怎麽沒吃飯啊?


    我跑回屋一看,我姥姥還躺在床上。我跑過去輕輕拍著我姥姥的額頭說:“姥姥,起床了!太陽照屁股了!姥姥,我媽好了!”但是無論我怎麽拍,姥姥依舊躺在那裏沒有反應。


    我當時一個激靈,我姥姥。。。不會死了吧。。。。。。


    “媽!媽!媽!”我扯著嗓子喊著我媽。我媽著急忙慌的就跑了進來。


    “怎麽了?”


    “您看看我姥姥!是不是。。。病了?”我著急的說道。


    我媽趕緊坐在床邊,掀開一點裹在我姥姥胸口的被子,用手摸著我姥姥的胸脯,輕輕的叫到:“媽!媽!”


    “嗯。。。”姥姥嗯了一聲。別看隻是這小小的一聲嗯,可算讓我鬆了一口氣,看來我姥姥還活著。


    “媽,您怎麽了?是哪兒難受嗎?”我媽擔心的問道。


    “嗯。。。有點困。。。我想躺會兒。。。”姥姥喃喃地說。


    “那您還起來吃飯嗎?我做了湯。”我媽問。


    姥姥搖了搖頭,翻了一下身子,繼續睡了起來。


    我和我媽出了屋,看著我爸不在,我悄悄的問我媽:“媽,怎麽辦?姥姥這。。。”


    “沒事兒,我一會兒去請郭老爺。”我媽這話音未落,門外喊了一句:“別請了,家裏沒人。”


    我爸掀開門簾子進來了。原來我爸還是擔心我媽沒好利落,一大早就騎車出了鎮子去找郭老爺了。可惜郭老爺還沒在家。。。


    “這可如何是好。”我媽瞥了我一眼。


    “嗨,沒在就沒在,等他回來再說。我看你今天的精神頭好的也差不多了。應該沒大事兒。”我爸洗了洗手,也坐在桌子上起了起來。


    我媽看了看我,我知道她想問什麽,我搖了搖頭。我倆一句話沒說,就都明白了。


    我媽收拾利落之後去了玩具廠裏看看,畢竟好幾天沒去了,壓了一大堆的事兒。我爸接著幹私活,去給隔壁縣送貨了。小寶兒又去找秋秋了,最近秋秋好了許多,已經能不用拐杖走路了。


    我幹嘛呢?我還是想去看看郭老爺回來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我姥姥這問題嚴重了,雖然我姥沒咋地我們,但是看樣子是惹到了什麽吧。如果不及時讓那個郭老爺看看,恐怕我姥姥這個年紀身體擱不住了。


    我早上寫完作業,畫了會兒畫。看著姥姥臨近中午還在睡,就騎著我22寸小自行車出了鎮子,直奔郭老爺家。


    “郭老爺!郭老爺!”我拍著他家的大鐵門就喊著。


    “吱扭”一聲,大門開了。


    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家裏有人給我開的門呢。結果一進院子,四下空無一人。


    他家堂屋的門也開著,我徑直的走了進去,我以為郭老爺在屋裏,畢竟誰不在家不得把門關好走啊!這大敞搖開的,一看家裏就得有人。


    可惜,我猜錯了。


    我裏外找了三圈,家裏都沒人。看著郭老爺這家裏又擺的亂七八糟的,我也學著我媽幹活的樣子,擼起袖子,就開始給他打掃。各種酒瓶子屋裏地下擺了一大堆,那時候的酒瓶子還能賣錢,三分錢倆。我沒舍得扔,就逐個給他碼放在窗根底下了。我把屋裏的廢紙垃圾都掃了掃,倒進了他家院門口前麵不遠處的垃圾堆上。


    郭老爺家幾十年沒有女主人了。雖然院子、房子和家具兒女們都給置辦的特別好,但是家裏還是髒不垃圾的感覺。


    我找了塊抹布,想給他擦擦桌子。走進了堂屋把椅子擦完,擦到桌子上的時候。我不禁眼前一亮。


    隻見郭老爺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下麵壓著三張寫好的符咒。這個香爐上還貼著一張紙條,紙條上用毛筆寫了幾個特別工整的小楷字。


    “惹不起,送不走,相安無事便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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