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頭兒,我們家附近的鄰居。今年虛歲75,人矮腦袋大,前些年腦梗,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走起路來顫顫巍巍,哆哆嗦嗦。這幾年老伴去世,色迷心竅的他天天張羅續弦,續弦。


    老陳頭兒育有三個子女,老大和老三是兒子,老二閨女。閨女算是遠嫁,雖然沒出京,也是在另一頭兒的北京郊區。那時候交通不方便,往返一次得一天。所以一年也回不來兩次。


    老大當兵在部隊,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後,也很少回來。這裏就不得不提老三了,老三是家裏的老兒子,也是老陳頭兒老兩口中年得子,寵愛有加。之前是一直跟他爸媽身邊的,住在我們村兒。按道理他跟他爸媽關係應該是最好的,他媽在的時候,也算是相安無事,雖然挺大歲數的窩在家裏也不出去工作,但是也不惹事生非,也算是個乖孩子。但是後來他媽病了,臥床了很長時間,照顧不了他爸了,老陳頭就天天催著他老伴兒早點兒死,想著自己還能續個弦,繼續照顧自己。


    我說這話,很多人可能不信。但是確實是真的,那時候我不太記事兒呢。但是從小就聽我媽和老羅家二大媽拉閑篇兒的時候,一起編排老陳頭兒。


    老陳頭兒在他老伴兒在家臥床不起的時候,自己就杵著拐棍兒滿處找老伴兒去了。他甚至還來到我們家,托我媽給他物色對象。說是等他老伴兒一死,就能續上,千萬別耽誤了時間,自己這麽大歲數耽誤不起了。據說當時把我媽給氣的,直接給他罵出去了。別看我們兩家住的不遠,但是很少來往,就是我媽十分厭惡老陳頭兒的原因。


    老陳頭兒的老伴臥病在床沒多久就去世了,有些人說她是病死的,有些人說她是被死氣的。


    從那天開始,老陳頭兒的小兒子陳傑就一氣之下搬出了家。他大哥在城裏幫他物色了一個不錯的工作,他就在那裏上班了。三十好幾了,但一直沒結婚。


    今天兒子閨女這大早都聚在老陳頭兒家裏又吵又鬧的,一看就是商量好的。


    當我躲在他家院門口附近,聽見老陳頭兒自豪的說出那句:“她懷孕了。。。”的時候,我頓時有點懵逼了。誰?誰懷孕了?誰跟誰懷孕了?!


    “爸!爸!您清醒一下!您看您孫女都多大了?!您這是要幹嘛啊!您這是一點活路不給我們留啊!就想寒磣死我們兄妹幾個啊?!嗚嗚嗚嗚嗚”老陳頭兒的大閨女陳紅,聽到他爸這麽說突然嘶吼著,然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個老東西!”陳傑也急眼了,立刻就朝老陳頭兒撲了過去。


    “哎呀!小傑子!你冷靜!你冷靜!你不能打他,他畢竟是你爸爸。”另外那個男人用胸口擋住了陳傑,兩隻手狠狠的攥住了他。


    “姐夫!你別拉我!我今天打死他一了百了,省得大家一起丟人現眼,讓別人看笑話!”陳傑激動萬分的說道。兩個人連拉帶拽的兩個人就是一團。


    就在我聚精會神的在那裏張望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老羅家二大媽。


    隻見到老羅家的二大媽微微地彎下了腰,她那長滿皺紋的臉上掛著一絲好奇與八卦的神情,將頭湊到了我的耳邊,壓低聲音輕輕地問道:“大寶兒啊,你在這兒瞧啥呢?他們家是不是正在打架呢?因為什麽啊?”她一邊詢問著,一邊像個不安的小偷一樣左顧右盼,似乎是擔心別人看見她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


    “老陳頭兒說懷孕了。。。”我也悄悄地告訴她。“


    “啊?誰懷孕了?真的假的?老陳頭兒?”老羅家二大媽追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


    “我滴個兒天,我滴親娘啊!”老羅家二大媽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結果可能是她感歎的聲音太大了,所以陳傑的姐夫往外看了我們一眼。我有點不知所措的退後了一步,躲到了二大媽的身後。


    “你趕緊去玩吧,別在這裏看人家打架了,你小孩兒不能看這個。”二大媽突然高聲教育起了我,一邊說還一邊輕輕的推了我一下。她這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確實還挺讓人詫異的。我看了看裏麵,又看了看她,心想她這八成是表演呢吧。


    我沒言語,繼續低頭往我爺爺奶奶家走去,就在我拐過彎兒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正站在我剛才的位置,冒著腰,探著身子,往裏麵張望呢。切~大人都這樣口是心非,說一套做一套。


    我好久沒來我奶奶家了。說是來找小寶兒,其實是在躲揍。因為我早上為了試探我媽,故意喊了她那不為人知的小名,差點兒就挨上了打。


    我一進門,就看小寶兒跟我爺爺在院子裏和著泥兒。。。旁邊碼著一堆磚頭,看樣子我爺爺是想把家裏有點塌漏的雞窩重新翻蓋一下。


    “爺爺。”我喊了他一聲。爺爺正拿著鐵鍬在不斷的翻鏟和攪拌地上那堆泥。聽見我叫他之後。他就微微的回了一下頭,看了我一眼。“嗯。”他在鼻子裏嗯了一聲,算是對我做出了回應。但凡風小點兒。這聲“嗯”都刮不進耳朵裏。


    “大寶兒。你怎麽來了?”小寶兒蹲在地上,昂著頭問我。


    “呃,我來看看爺爺奶奶,好久沒來了。”我臊目耷拉臉的自己找著理由。


    “我跟我爺爺幹活呢!你看!我們要從新壘一個新的雞窩。”小寶兒神氣十足的指著旁邊的磚頭對我說。我點了點頭,沒言語。


    “你進屋找我奶奶去吧!這幹活是我們老爺們兒的事兒!”小寶兒催促著我進屋。他這幾句把我爺爺給逗笑了,就看我爺爺突然立住了鐵鍁,用兩隻手交叉搭在鐵鍁把兒的頂端。“哈哈哈哈哈,看我這大孫子!真是聰明!說得對!回頭爺爺這壘雞窩的本事兒啊,就傳給你!哈哈哈哈哈”看著我爺爺哈哈大笑的樣子,不由得有幾分心酸,也有幾分妒忌。


    “對!就把這壘雞窩的本事都傳給你孫子吧!誰稀罕!”我心裏默默的念叨著。


    我轉身進了屋,我奶奶正在堂屋坐在板凳上,懷裏抱著一個大簸箕挑著豆子。“奶奶!”我笑著喊了一聲。


    “哎哎哎~你怎麽來了?你們家的事兒忙完了嗎?你姥姥好點了嗎?”奶奶把手裏活兒停住了,看著我問道。


    “好多了,應該。。。沒什麽事兒了。。。”我蹲在她身邊,也順手幫著奶奶挑起了豆子。


    那時候從地裏摘回來的豆角大多都晾曬在路邊,路過的汽車和來往的行人用腳碾壓的時候,就會把豆角裏的豆子擠壓出來。等兩天豆子幹燥了,就會把它們掃回來,再篩篩撿撿儲存起來。這個方法曬豆子就省了很多力氣,不用挨個用手去剝開,也省下些力氣敲敲打打。但是有個弊端,就是靠近路最外側的豆子就會摻雜一些碎石渣,所以最後這幾簸箕紅豆就要人為的挑選一下了。要不然糊出來的豆餡就牙磣了。


    奶奶眯著眼挑選著紅豆之間的碎石子和土疙瘩,然後嘴裏還念念叨叨的說著:“老嘍,幹什麽都不行了。這眼神兒,費勁死了。唉。。。”


    “奶奶,您不老。。。”我安慰著她。


    “怎麽不老?這把歲數什麽都幹不了了,就等死了。這是現在日子好過了,以前那時候,到我們這歲數早就該死了。。。”奶奶歎著氣念叨著。


    我聽見我奶奶說這些喪氣的話,還是挺生氣的。我把手裏撿了一半的豆子往簸箕裏一扔,義正嚴辭的說道:“您看您,這才到哪兒啊!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呢!再說了,你看看人家老陳頭兒,人家這麽大歲數還懷孕了呢!”


    奶奶笑著看著我:“你是不是傻啊!老陳頭兒一個男的怎麽懷孕?!你這淨在外麵胡說八道,你讓你媽知道了,回頭又要罵你了。”


    “我可沒胡說八道,我剛才來的路上親口聽老陳頭兒跟他閨女兒子說的。說他懷孕了!”我解釋著。


    “誰懷孕了?!”奶奶停下手,翻著眼睛問我。


    “老陳頭兒!我親耳聽他說的。他說他要娶老伴兒!他家孩子反對。他就說他老伴兒懷孕了!”我詳細的給我奶奶描述著。


    “放屁!那老陳頭兒都七十好幾了,還彈弦子,誰跟他?!還懷孕了?看他能耐的!老不正經的東西!”奶奶說話的時候有些氣憤。“那個死老頭子還不死,看他不是人的樣子,原配躺床上還沒死呢,他就滿世界讓別人給他張羅新老伴兒了。什麽玩意兒!狼心狗肺的東西!”奶奶罵罵咧咧的樣子,挺好笑。我很少見我奶奶這麽罵別人,可想而知。那個老陳頭兒得多讓人討厭。


    “誰要是真跟他,那真是瞎心瞎肺瞎了她的狗眼!”我奶奶越說越激動。“你看看他家以前你那個奶奶,伺候他幾十年,孩子生了仨,最後落得如此下場,躺在床上都喝不著一口熱水,就是讓那個老陳頭兒活活給餓死的!”看得出,奶奶還一直在為老陳頭兒的原配憤憤不平。


    奶奶突然望了望窗外的爺爺和小寶兒,低聲對我說:“我早上蒸了豆包兒,我給你留了倆,你一會兒拿走回去吃,別讓那個臭小子看見了。他一頓就吃了我四個豆包。我那一大鍋就蒸了八個。我和你爺爺一人吃了一個,就剩下倆了。”說完奶奶跑到櫃子裏,拿出了兩個豆包,塞在我懷裏。


    “你看,還熱乎的呢。走走走,回你家吃。別讓小寶兒看見了,回頭他一鬧起來,我可惹不起你爺爺。”奶奶催著我回家。


    於是,我懷裏揣著倆個還熱乎乎的紅豆包兒就往家裏走,三拐兩拐的就來到了老陳頭兒家的門口,這時候,他家門口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圍觀群眾了。我找了個角落,吃著豆包兒也和大家一起看起了熱鬧。


    “哦哦哦哦哦~~~”有兩個看熱鬧的在一旁起哄,與此同時,一個年輕的女人,身穿一身睡裙,披頭散發的就從從他家跑到了院門口,撲通就坐到了地上。


    “哎呀!強奸啦!我被人強奸了!”女人歇斯底裏的喊叫著。一邊喊還一邊揪扯著自己的頭發。


    “去你媽的!”陳傑跑了出來,照著女人的後背就狠狠地踹了一腳。瞬時間女人就被蹬出去好幾米。


    “傑子!傑子!”陳紅和他丈夫一起合力把陳傑給拉住了。“你別衝動啊!”陳紅抱著弟弟的腰,不斷的阻止他弟弟。“咱們為她犯法不值得啊!”


    女人被踹出去,但是就躺在了地上,抱著肚子打著滾兒,嘴裏喊著:“殺人滅口啊?!來人啊!有人殺人滅口啊!”


    這個被打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老陳頭兒新找來的小保姆,可能也就幹了三四個月吧。


    “住手!”


    人群中傳來一聲嗬斥,我轉回頭一看,是我們村的村長,老羅家二大爺。想必是二大媽看著事態發展越來越嚴重了,趕緊跑回去通風報信兒的,把二大爺給叫來了。


    “有事兒,說事兒!動什麽手啊?!動手能解決問題嗎?”老羅家二大爺背著手走了過來,“你們能不能解決,能,就回家好好解決。不能,就去派出所,找地方去解決,不許在這裏打架。”


    “好!您等著我解決!”陳傑掙脫開他姐姐和姐夫的束縛,轉頭就走跑回了屋裏。


    “啊~~~~~~”屋裏傳來一聲慘叫。“快!快!攔住他!”就看見老陳頭兒哆哆嗦嗦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指著他前麵的陳傑大聲的喊叫著。


    “噌~~~”一下,陳傑從院子裏跑了出來,徑直的跑向他家的小保姆,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從背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徑直朝著他家小保姆的脖子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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