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鴨蛋捂著臉,回頭一看。一個中年男的披著外套氣哼哼的在身後不遠處。嗯,是他爸。因為他爸也光禿禿的,沒有幾根毛。


    鴨蛋爸爸直接衝了過來,一抬手就要打鴨蛋。鴨蛋媽一轉身就把鴨蛋擋在了後麵。


    “你幹嘛啊?!好好說孩子,別老動手。”鴨蛋媽想把他爸給攔下來。


    “你這混球兒!你丫沒上學嗎?你丫打人家姑娘來著?”鴨蛋爸爸指著鴨蛋質問道。


    “我沒打她,是她打我的時候。。。撞到地上的。。。”鴨蛋小聲的說道。這時候的他可沒了平日裏瀟灑得意的模樣。一副唯唯諾諾的,縮頭縮腦的樣子。


    “打你丫的!”他爸伸著手去夠鴨蛋。鴨蛋媽在鴨蛋麵前攔著,卻被他爸一把就給推到了一邊,踉蹌的摔倒在地,摔了一身的土,還撞到了旁邊的牆。


    鴨蛋爸爸根本不管倒在地上的鴨蛋媽。他的手掌就像鐵鍁一樣,一下一下的拍在了鴨蛋的頭上和身上。鴨蛋弟弟也害怕的躲在他哥哥懷裏直哼哼。雖然鴨蛋一直在挨打,還是緊緊的抱著他的弟弟,沒有撒手。鴨蛋的臉頰已經被拍的一縷一縷的巴掌印,半個臉都腫了起來。


    “住手!”我大喊一聲,衝了過去。


    我一把就拽住鴨蛋爸爸的胳膊,“你不許打人!打人犯法!打小孩兒犯法!我,我報警抓你!”我咆哮著威脅著他。


    “好了好了!”我媽也上前去拉架了。“別打孩子,把事情說清楚就行。”礙於我媽的麵子,鴨蛋爸爸終於停住了手。


    我媽趕緊拉起倒在地上的鴨蛋媽。然後對著一直低頭不語的鴨蛋說:“這次的事兒就算了。你們是同學,又從小都認識,以後不許再打架了。下次你要再打我們大寶兒,大寶兒爸爸也不饒你,他爸爸可比你爸爸還凶呢!打人還厲害呢!”


    鴨蛋看了看我媽,沒說話。


    我還一直死死的拉著鴨蛋蛋爸的胳膊,沒有鬆手,鴨蛋爸爸嫌棄的甩了一下手。但是沒甩掉。


    “你鬆開!我現在先不打了。”他爸對我說。


    “什麽叫現在先不打了?!一會兒也不能打!明天也不能打!大人打小孩犯法的!”我生氣的說道。還把那兩年剛出不久的《未成年人保護法》都搬了出來。


    “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挺厲害!誰跟你說老子打兒子犯法的?!我告訴你,這是老子的種,老子想打就打!”鴨蛋爸爸說話特別橫,特別不講道理。


    我突然開始同情起了鴨蛋和他媽媽,鴨蛋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爸爸?!我爸也愛打架,但是大多數是抱打不平,都是在外麵和別人打。在家沒碰過我和我媽一個手指頭,有時候他跟我媽倆人掐架,我爸被我媽打到牆角捂腦袋都不帶還手的。雖然偶爾也會打小寶兒幾下,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嚇唬嚇唬。從來也沒有像鴨蛋爸爸這樣嚇人,打自己的兒子這麽氣勢洶洶,這麽理直氣壯。


    本來看見鴨蛋爸爸那個凶巴巴的勁兒,我還要跟他繼續掰扯,結果被我媽給拽回了家。我媽硬拽著我的胳膊走的時候,我還指著他爸撂下了狠話,“你再敢打孩子,你別讓我知道,我去找警察把你抓起來!蹲大牢!”我深深的記得他爸當時看的眼神,滿是譏諷,不屑和蔑視。


    回到家,我媽就給我拉到一邊,認真的對我說:“下次如果有別人欺負你,特別是男生。你要回來跟我說。聽見沒?!”我媽不放心的囑咐我。


    “誰欺負大寶兒了?”小寶兒本來想出去玩,聽到我媽跟我這麽說,立刻就停下來問我媽。


    “就村邊上那個鴨蛋!”我媽跟他說完,看了我一眼說:“我問了老羅家二大媽,她說那孩子給你按在地上打來著!幸好被她拉起來了?!你說這多危險!你平時那麽多話,這事兒你怎麽不跟我說啊!”


    我剛想說沒那麽嚴重,話還沒出口,小寶兒卻先激動了起來。


    “什麽?!那個腦袋上不長毛的孩子?!”小寶兒問道。因為我們年齡相仿 。雖然兩家住的不太近,但是小時候總在一起玩。而且由於鴨蛋全身沒有一根毛的顯著特點,可是很容易被人記住的。


    “對!就他!我看那個子都得一米七了。打我們,真臭不要臉。”我媽還是怒氣難消。


    “啊?!就是他還有個弟弟,就是那個禿驢嗎?!”小寶兒詫異的問道。


    “嗯。行了你,這兒沒你的事兒。趕緊出去玩吧。”我媽懶得搭理小寶兒,不耐煩的敷衍著他。他站在門口,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倆,就跑了出去。


    我媽又喋喋不休的跟我說了半天我青春期叛逆的問題。讓我自己控製情緒,說話不要那麽衝。又批評我最近開始說髒話了。


    “我說什麽髒話了?”我不服氣的問。


    “你最近總說放屁,放屁。”我媽說。


    “放屁也不是髒字啊!它隻是情緒代詞!”我辯駁著。


    “這是女孩說的話嗎?!粗俗!”我媽繼續生氣的糾正我。


    “粗俗?!粗俗怎麽了?!我本來就粗俗!咱們農村人不是都粗俗嗎?!”


    我媽狠狠的盯著我:“你念這麽多年書都念到狗腦子裏了嗎?!你想一輩子待在農村嗎?!”說完之後氣哼哼的摔門而去。


    別看我媽話說的挺好,但是對我沒用。我一點都沒聽進去。對!“放屁”這個詞兒,伴隨了我整個青春期。它甚至就是我青春期的代名詞。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六年的時間,這倆字一直掛在嘴邊,成了我的口頭兒語。不管我媽怎麽給我糾正,我就是改不了,確切的說就是不想改。


    這裏請擔待一下,這倆詞出現在後麵頻率有點高。也請理解一下,青春期的孩子總是那麽難以捉摸,充滿了矛盾和衝動,就像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而我更是如此,我似乎總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和情緒,讓人感到既無奈又好笑。有時候,我會因為一點小事而大發雷霆,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塌;有時候,我又會變得異常敏感,對別人的一舉一動都過度解讀。不願意聽取別人的任何人意見,總是一意孤行,自以為是。不過,這也許正是青春期孩子的特點吧,也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當我長大成人後,回首這段時光,也會不禁莞爾一笑,感歎曾經的自己有多麽幼稚可愛,又多麽的可氣又可笑。


    晚上吃飯的時候,小寶兒還沒玩回來。我媽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找見。我們晚飯都吃完了,秋秋媽媽又跑到我家找秋秋。


    這倆孩子去哪兒了?


    眼看著都快睡覺了,他倆都沒回來。被我媽氣的夠嗆,作業都沒寫,就跑出玩,這點兒都不回來。我媽拿著她的家夥式兒———我們家苕帚疙瘩,騎著車就出了家門兒。


    嘿!晚上肯定又有好戲看了。


    我早早的就收拾利落,準備聽小寶兒唱曲兒了。小寶兒越來越大了,這種機會不多了,過兩年他一上中學,我媽肯定就打不了他了,所以我得珍惜。


    “咣咣咣。”我們家大門聲響起。半天沒進來人,難道不是我媽?


    “咣咣咣”“有人嗎?”門外有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我穿好拖鞋走出去,就看見門外站著兩個人,讓我一陣錯愕。誰呢?


    鴨蛋和他媽。


    “嬸子,有事兒嗎?”我一臉茫然的問。


    “閨女。你弟弟在嗎?”鴨蛋媽問我。


    “找我弟弟幹嘛?”我更是一頭霧水。


    鴨蛋突然從他媽身後竄了出來,氣哼哼的跟我喊著:“你弟弟把我弟弟給弄哪兒去了?!”


    “啊?!你說我弟弟把你弟弟。。。”我腦子轉了一下。該不會。。。該不會小寶兒知道我受欺負了,所以想給我報仇吧。哎呀!我有點上火了。老羅家二大媽那個誇張的敘述,我媽和小寶兒真的以為我挨揍了,其實我知道,鴨蛋是沒跟我動手的。


    “你們先別慌,嬸子,您和鴨蛋進屋坐會兒。我媽去找我弟弟了,一會兒他回來問問。”我趕緊往屋子裏拉著他倆。


    “你爸爸呢?”鴨蛋媽問我。


    “我爸去他哥們兒家喝酒去了,沒回來呢。估計回來得半夜了。”我趕緊說道。


    鴨蛋媽媽和鴨蛋不肯進屋,一直在院子站著等我媽的消息。不大一會兒,就隱隱的聽見我媽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倆人連哭再喊的進了家門,隻見我媽擼著袖子,手裏拿著苕帚疙瘩,一臉張飛的模樣推著車進了家門。小寶兒耷拉著腦袋跟在了後麵。


    “呀!您,您怎麽來了?”我媽看見鴨蛋和他媽,也很意外,趕緊換了一張臉,笑著問道。


    “這是您兒子吧,我來。。。”鴨蛋媽還沒說完,鴨蛋就衝了過去,一把薅住了小寶兒的襖領子,大喊的喊道:“你把我弟弟弄哪兒去了?!”


    “你放開我!”小寶兒掙紮著。雙手緊緊的攥著鴨蛋的手。但是鴨蛋就是緊緊的拽著小寶兒的脖領子,不僅不放開,還越拽越緊。


    “你給我放開!”我一下子就衝了過去。咱倆從小到大主打的一個宗旨就是,我弟弟隻有我能欺負,別人誰欺負都不行。我使勁掰著鴨蛋抓著小寶兒脖領子的手指,“你放開我弟弟!你怎麽跟你爸一樣!真是暴力的混蛋!”


    鴨蛋聽到我這麽說,就鬆開了手。


    “我不認識你弟弟!誰認識你弟弟啊?!”小寶兒可來了精神,站在我身後,跳著腳的跟鴨蛋喊著。


    “你胡說!我們家鄰居看見了,就是你還有一個大胖子把我弟弟給拉走的。”鴨蛋指著小寶兒,肯定的說。


    鴨蛋這麽一說,我和我媽相互看了一眼,心裏有譜兒了。這大胖子明擺著是秋秋啊!看來小寶兒真的把人家弟弟怎麽了。


    我媽有點摟不住了,拉著小寶兒問:“你知道嗎?你快點說,你是找人家弟弟麻煩了,還是跟人家玩來著?”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小寶兒表現的特別平靜。


    但是我知道他在撒謊,因為他撒謊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摳手。


    “他弟弟六七歲,這麽高。”我給小寶兒比劃著。“你到底看沒看見,你是不是下午和他玩來著?”我問。


    聽到我這麽說,小寶兒愣了一下。“哦,你說的是那個小孩兒啊?!那個是他弟弟啊?!我不知道啊!還以為。。。我以為他弟弟應該也不長頭發呢!”小寶兒譏笑著。


    “你丫!找打!”鴨蛋聽到自己被小寶兒侮辱,就叫喊著朝著小寶兒衝了過去。


    我趕緊推了小寶兒一下,然後一邊推一邊喊:“你不許嘲笑別人!你說話真難聽!你是不是找揍!”我把小寶兒推到了廂房門口,然後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扭頭就跑進了廂房,關上門。


    鴨蛋瘋了!歇斯底裏的要打小寶兒。我媽和他媽都拉著他。我媽不斷的在跟他道歉,小寶兒躲在廂房裏不敢出來。我站在門口看著他被激怒之後的瘋狂,有點點自責,也有點點可憐他。都是因為我。。。


    “好了!”我用盡全力大喊一聲。


    “天都黑了!現在找你弟弟最重要。等找到你弟弟,我再讓他給你道歉!”我站在台階上大喊著。


    鴨蛋冷靜了下來,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手裏拳頭緊緊的攥住。一看就覺得他想殺了小寶兒的感覺。他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說他的不長頭發,說他禿。小寶兒嘴也是夠損的,太戳人心窩子了。


    我趴著玻璃對裏麵小寶兒喊道:“你快點!別廢話。你跟人家弟弟去哪兒玩去了?!”


    “我們哪兒也沒去,就在十字街口玩了一會兒,然後他就回家了。”小寶兒趴在廂房裏屋的窗台上說道。


    “要不然,嬸子,您跟鴨蛋再去找找?!讓我媽也跟你們去找找。”我回頭對他們說。


    “那。。。行吧。。。我們自己再找找。”鴨蛋媽拉著鴨蛋,要往外走,可是鴨蛋就站在那裏狠狠的瞪著廂房裏的小寶兒,咬著嘴唇,看著讓人生畏,感覺他就像野獸一下,隨時想撲向小寶兒撕咬他。


    “你們先去找找,我再好好問問他。”我走過去,推了鴨蛋一下。鴨蛋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哼了一下,氣哼哼的出了門。他媽也追了出去。


    我媽看鴨蛋和他媽走了,扭頭就拍著廂房的屋門喊著:“小兔崽子,你給我出來!快點!兔崽子,你和秋秋你倆,到底是不是欺負人家弟弟了?!”


    但是無論我媽怎麽喊他,小寶兒就是躲在裏麵,把門一插,一聲不響的。


    “媽!您也跟著鴨蛋他們找找去,我再問問小寶兒。”我拽了我媽一下,“您這麽激動,他也不敢出來啊!”


    我媽也深深的歎了口氣,罵罵咧咧的回屋拿著手電,推著車出去幫著找孩子去了。


    我把我媽支了出去,扭頭對著小寶兒喊:“開門!”


    小寶兒探著腦袋,看我媽走了,這才放心的把裏麵的門拴打開。


    “鴨蛋弟弟呢?!你倆怎麽著人家了!你快說!要不然我饒不了你!”我用手戳著他的腦門兒,嚴肅的說道。


    小寶兒一咧嘴,一臉壞笑的說:“我把他。。。綁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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