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兩進兩出的宅院,一眼便能看到頭,庭院設施簡單而舒適,石凳石桌,藤製搖椅,一到夏季便是一派溫馨的田園風光。


    墨璟泫喜歡蘭花,便在庭院養了許多蘭花,進入冬日,蘭花盛開,蘭花的幽香撲麵而來,五顏六色的花瓣讓人陶醉,朵朵蘭花簡約,玲瓏素雅,巧笑嫣然。


    “夫人,你昨夜一宿未歸,是不是青雲司公事繁忙?”糖糖很自然地挽起薑黎胳膊拾階而下。


    薑黎不許府上人喚她王妃,因她從來不稀罕當這個王妃,可陛下賜婚又不能抗旨,便隻能硬著頭皮應了這樁婚。


    糖糖側頭看向她眼下淡淡的烏黑,猜想她昨日大概一夜未眠,心中難免泛起心疼:“夫人,你吃口飯再歇息,不然這樣下去身子骨遲早會受不住的。”


    薑黎麵容溫柔地伸手捏了捏她的發髻,“無……”還未說完,便看到迎麵走來五個挎著包袱的侍女,她們哭哭啼啼地在她麵前行了禮後,然後朝大門走去,她蛾眉一簇,扭頭喊道:“你們去哪?”


    “夫人,你回來了,飯菜已放到你房間。”


    一道滄桑有力的聲音頓然在薑黎身後響起,她扭過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則是一位麵容極其醜陋的五旬老婦人,她眼神犀利,不苟言笑,總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印象,府中仆人都對她敬而遠之。


    她便是自幼照顧墨璟泫的乳娘-秦瑛,墨璟泫生母難產而死,陛下便隨意打發一個乳娘照顧冷宮中的墨璟泫,這一照顧便是十八年,墨璟泫早已視她為家人,便喚她為姑姑。


    “瑛姑姑,為何要讓她們離開?”薑黎問道。


    秦瑛好似沒有聽到一樣,轉身便離開。


    “夫人,您還是別問了,現在府上隻有我們五個人了。”糖糖麵容無奈的輕歎一聲。


    薑黎記得剛嫁進來時,隻有墨璟泫和秦瑛主仆兩人,府邸格外清冷,於是墨璟泫買了二十個仆人,但在這一年中秦瑛以各種理由打發她們離開,薑黎向來也不過問,畢竟這個家由秦瑛料理。


    “罷了,聽她安排吧!”薑黎頓時困意來襲,隨即朝後院走去,剛邁進後院時,便看到一抹清瘦的白色背影剛被推進屋子。


    自成婚一年來,薑黎和墨璟泫說話從不超過十句,他不幹擾她的事,她也從不和他聊天。


    時間一久,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準備做好這個有名無實的夫妻。


    可每當她回來時,總是看見他的背影恰巧推進屋子,好像刻意在躲她,或許他也和她一樣被逼無奈。


    於是她抬眸若有所思地望著後院種的一株棗樹。


    “王爺時常會讓巴蠻把他推到房門口,然後一直盯著棗樹看,一看便是一整天,有時候還會傻笑呢。”


    糖糖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棗樹,麵容惋惜:“隻可惜王爺雙腿癱瘓,一輩子都不能像正常人行動自如了。”


    薑黎曾無意中聽巴蠻說,墨璟泫有一個自幼便喜歡的小女孩,聽聞那個小女孩經常偷偷來冷宮找他玩,帶他打棗,爬樹,陪他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可惜那個小女孩突然再也沒有出現過。


    想到這裏時,薑黎垂下眼眸,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兩人同樣也是分房睡,墨璟泫讓她睡主臥,他便睡隔壁的耳房。


    一進房間一股暖氣撲麵而來,薑黎看向屋子裏生著兩個暖爐,問道:“怎麽多了一個爐子?”說話間她坐在茶桌上,見茶桌上擺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臘八粥和幾碟小菜,頓時覺得也餓了,便端起粥往嘴裏扒拉。


    糖糖掩嘴偷笑,順勢坐在她身旁,雙手托腮地望著薑黎:“夫人生的好生標致,但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大老爺們的氣息。不過王爺倒挺喜歡夫人你的。”


    “咳咳咳……”薑黎猛地被一口粥嗆到,糖糖趕忙為她倒了一杯茶水,又在她背後輕輕拍了拍:“夫人,可好些?”


    薑黎端起茶盞大喝了幾口,隨即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嗔怒道:“我看是我平日裏太驕縱你了,才讓你說話沒了方寸。”


    一言甫畢,薑黎便打著哈欠起身走到床邊,重重地躺了上去,糖糖急忙上前解釋:“夫人,王爺當真掛念你呢,知道天氣越發寒冷,才讓我在夫人房間多添置一個暖爐,還有昨夜……”


    話未說完,糖糖便聽見細微的呼嚕聲,“夫人?”糖糖輕輕喚了幾聲,見薑黎早已進入夢鄉,便無奈的撇了撇嘴,為她脫掉鞋襪,蓋上被褥後,又望著桌上未吃完的小菜,於心不忍的她選擇以節約為主,便替薑黎吃完。


    夜色降臨,天空飄灑著潔白的雪花,猶如一片片輕盈的羽毛。


    薑黎迷迷糊糊中聽到隔壁傳來揪心的咳嗽聲,她緩緩睜開眼,頓時心中五味雜陳,一聲聲咳嗽聲令她再也坐不住,便立馬下床走出屋子。


    來到墨璟泫屋外時,懸在半空中的手始終猶豫不決。


    忽然,門被打開,秦瑛陰沉著臉從裏麵走出,彼時的她看薑黎的眼神充滿了恨意:“夫人,回房歇著吧。”


    “瑛姑姑,王爺咳的這般厲害,我去請大夫來。”薑黎麵露關心的踮起腳尖朝裏麵看時,不料秦瑛立馬進入屋子:“不用!”


    關門那一霎那,墨璟泫眸色溫柔地抬起眼簾與她對視,薑黎心頭倏然一緊,房門就此無情的合上。


    薑黎神色失落的提步走向自己房間,其實她並非鐵石心腸,每當夜裏聽見墨璟泫虛弱的咳嗽聲,她都會衝出房間去關心他,可是都被秦瑛拒之門外。


    這時,糖糖小臉通紅的小跑了過來:“夫人,楊捕快說有要緊事找你,在大門口等你。”


    “知道了!”薑黎回頭又看了一眼墨璟泫的屋子,頓了頓後,便疾步朝門口走去。


    屋內


    “姑姑,你何必對薑黎那般嚴厲?”


    墨璟泫看向秦瑛,他清冷的聲音中夾帶著幾許溫柔。


    他坐在輪椅上,一身月牙白錦袍,錦袍上繡著精致高麗的蘭花,他身形清瘦,玉冠束發,容顏如畫,眸光溫柔,說不出的雍容雅致。


    “巴蠻抱殿下去床上吧!”秦瑛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看向麵容憨厚、老實的巴蠻。


    巴蠻在眾多仆人中能留下來,隻因秦瑛看中他力大無窮,能吃苦耐勞,心思單純,便讓他伺候墨璟泫。


    於是巴蠻準備推輪椅時,墨璟泫輕輕揮了揮手:“姑姑,你不必再花精力浪費在我這雙沒用的腿上了!”


    他麵上雖帶著笑,可眼底滿是悲淒之色:“自我從樹上摔下來的那一刻,我這輩子注定就是個沒用的廢人。”


    “殿下,這些年我苦心鑽研醫書,為的就是能醫治好你的雙腿。隻要殿下不放棄,你一定會站起來。”


    秦瑛來到他身邊,蹲下身緊緊攥住他的手,眼中泛著淚光:“希望是自己給自己的,日子才有盼頭。”


    “王爺,倘若您的腿一輩子都站不起來,巴蠻的這雙腿就是為您而生,您讓巴蠻向東,巴蠻絕不敢向西。”


    巴蠻同樣蹲在他身旁,字裏行間句句真懇。


    墨璟泫看著兩人對自己如此忠誠,毫無血色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但心中卻忍受著無盡的痛苦和自我折磨。


    自從六年前他從樹上摔下來後,是秦瑛日日夜夜的照料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雖然命雖是撿回來了,隻可惜這雙腿卻廢了。


    從那以後,他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每日以喝藥來維持身體狀態,時間一久味覺也漸漸失靈,嘴裏除了苦澀藥味,再也不知糖是何滋味。


    於是他緩緩從懷中拿出一顆桃花糖,腦海中霎時浮現一張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模樣。


    她坐在高高的樹枝上,雙腿交叉垂下,不停地在空中悠閑晃動,靈動的眼眸中透露著頑皮神色,她眉眼彎彎,笑起來有兩個迷人的小梨渦,朝他歡快地招手:“六郎,快上來,我們一起摘棗吃!”


    與此同時


    楊毅在大門口來回踱步,他一邊搓手哈氣一邊伸著脖子朝裏麵看,喃喃:“怎麽還不出來。”


    驀然他眼睛一亮,疾步上前向走出門外的薑黎調侃道:“老大,我是不是壞了你和王爺的好事?”


    “去你大爺的!”薑黎登時朝他屁股上一腳,問道:“這麽急找我何事?”


    楊毅一副賤兮兮的模樣湊到薑黎麵前:“央王本來體弱,你得悠著點,總不能……”


    話音未落,一隻拳頭猛然朝楊毅門麵襲來,他眼疾手快,立馬伸手握住薑黎的拳頭,嬉皮笑臉道:“老大,我錯了,你別生氣嘛!”


    “我沒空和你閑聊!”薑黎麵容不悅的抽回手,便轉身往院子進,“老大,我不逗你了,我說,我說!”楊毅趕忙上前拉住她。


    薑黎雙眼微闔,胸脯深深起伏了一下,壓低聲音:“說!”


    “老大,你今日讓我留意那個食肆,果不其然那個老板娘真有問題。”


    楊毅登時一臉嚴肅的湊到薑黎耳邊:“今日我們前腳帶走豬肉鋪的那對夫妻,食肆後腳就關門,而且我發現她準備要收拾包袱離開,我見情況不妙,便立馬衝進去將她綁了。”


    薑黎聽後,眉頭一挑,睜開眼看向他:“人現在在哪?”楊毅咧嘴一笑:“自然在她店裏,我讓兩個差衙看守她,現在就等你去審問!”


    “那不快走,在這裏瞎磨蹭什麽。”薑黎一把拽起他的後襟往巷口走。


    “老大,你能不能溫柔點啊,快放手!”楊毅被她拽著襟口一邊倒退一邊大喊。


    “叫祖宗也不行!”


    隨即,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地消失在巷子口。


    這一幕恰巧讓跑出來送披風的糖糖收入眼底,喃喃:“夫人,整日到底在忙什麽?”


    “糖糖,夫人呢?”秦瑛說話間走出大門,糖糖立馬看了一眼巷口,便笑嘻嘻的挽起她的胳膊就往裏麵進:“姑姑,夫人在房間歇息啊。”


    秦瑛側臉瞪了一眼糖糖,糖糖立馬垂下頭不敢多言,便識趣的放下挽她胳膊的手,緊張道:“我去睡了,姑姑。”說罷她快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當夫人的不像夫人,當丫鬟的不像丫鬟,這個家哪像個家呢。”秦瑛深深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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