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道……”


    凜父笑了聲。


    “何為凡人之道?”


    他自言自語。


    “是輕舟已過萬重山,還是負重前行不得誌?”


    他眼底的笑,帶著淚。


    楚雲王的凡人之道,是見識過了種種機緣造化,依舊堅定走自己的路。


    她曾無數次,能夠踏上別的道,脫掉這一身凡人骨,偏生就要行這千萬人不敢行之路,寧得一身剮,也不回頭。


    凜華詫然地望著情緒起伏的父親。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裏。


    父親是沉重的,也是沉默的。


    父親總喜歡,看著野花野草在春去冬又來的日子裏被壓迫到失去了蓬勃的生機。


    凜父像是剝離了力氣,無力地垂下了頭。


    無人看見的黑色瞳孔出現,出現了湧動符文的金色光陣,猶若盤桓在浩瀚的宇宙詭譎而又美麗。


    盛宴之中,雲都而來的戰將,將背著琴的雲子君,拖拽到了薑君的身邊。


    “薑君大人,這是子君,雲都人,她的琴術,固有小神農之稱。”


    戰將希望雲子君能夠得薑君的青睞,便喋喋不休地誇讚:“子君年紀雖小,卻有一番成就,她所遇的機緣造化之中,唯有神農之道可驚世人。薑君是見過大世麵的,不知子君姑娘可否有這個榮幸,請薑君瞧一瞧這神農之道?”


    楚月淡淡掃了眼雲子君。


    雲子君的身上,確實有神農之道的機緣造化。


    上古神農,奧義無窮,底蘊渾厚,縱是消失於天地之間,留給後世的造化也不會少到隻有一個。


    雲子君背著琴款款走至薑君的身邊,雙手貼身,身姿綽約,頷首低頭施施然行了個禮,“晚輩雲子君,見過大人。”


    遠處,七叔等萬花街舊人,討論神農之道,熱鬧得很。


    七嬸咬了口糕點,口齒不清道:“如若這雲子君,當真能得神農之道,就說明海神界又要出一位奇人呢,保不齊,她就是神農後人!”


    凜父冷笑了聲。


    眾人看了過來。


    “略得皮毛怎敢鑿大山?”


    凜父幽幽地看著雲子君。


    眼底深處,金色光陣和宇宙星河浮現。


    這世上,神農造化可有千千萬如雨下,神農後人唯有一位——


    當是懸壺濟世俠義人,萬萬載深淵之水澆不滅為眾生而熱的血。


    凜父的聲音,被雲子君聽在了耳中。


    介紹雲子君的雲都戰將皺起了眉頭。


    他不想節外生枝,便是充耳不聞,繼而對薑君、夜尊諂媚一笑。


    “薑君大人,聽聞你常犯頭風,不如讓子君為你撫琴一曲,興許有所好轉?”戰將忙道,並給雲子君使了個眼色,雲子君便將脊背的琴抱在了身前,冷漠的氣質由內到外,像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冰。


    “此琴,可否愈舊傷除弊端?”薑君問道。


    “回薑君的話,可以愈之,除之,具體還要因情況而定。”


    雲子君低頭道。


    “那便撫吧——”


    大人說罷,雲都戰將眉間一喜,雲子君心思微微動。


    她自不屑事權貴,有一身斐然骨,是錚錚傲氣人。


    奈何雲都易主,她左右得為亡故的前任雲王殿下做些什麽。


    雲子君眼底的殺機稍縱即逝,掩藏得堪稱完美,依舊被楚月捕捉到了。


    雲子君抱著琴走到院落前方。


    月光傾瀉而下,猶若如水的薄紗披在窈窕身。


    她抱著琴,長指撥弦,試音了數下。


    “小月,你過來。”


    薑君眉眼溫和不似傳聞中殺氣果斷的狠角色。


    眾人恍惚好似看見慈母喚兒。


    楚月大大方方來到薑君身邊。


    薑君握著她的手,“你坐本座身邊,稍後靜下心,好好聽,對你斷臂重組之傷或有益處。你既是雲都王,這也是子君姑娘和蘇戰將的一片心意。”


    “好。”楚月粲然一笑,“蘇戰將,有心了。”


    蘇戰將麵色僵住,沉沉如陰雲,滿腔不悅和憋屈難以宣泄,隻得幹笑了兩聲來應。


    雲子君心神不寧,險些撥斷了一根琴弦。


    她與蘇戰將對視了眼,而後靜下心去彈一曲《寧心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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