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晨曦極盡失望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郎。


    窮困不可怕,可怕的是毫無鬥誌。


    新王提升點俸祿,就去當下界人的走狗,這是她無法理解也難以接受的。


    淩秋遠抿緊了唇,渾身滾燙血液又冰冷,看著眼前明豔動人的少女,他想要說些什麽卻如鯁在喉,原地沉默了半晌。


    “晨曦小姐,秋遠一片真心。”孫長垣繼而拱火。


    “真心?無用之人的真心最是廉價。”


    呂晨曦冷眼看著淩秋遠。


    再一甩鞭子。


    鞭尾繚開了火色花兒,並發出了一聲震耳的爆響。


    呂晨曦便轉身離去,倩影消失在了人海當中。


    “晨曦小姐,孫某送你回去。”


    孫長垣趕忙跟上去獻殷勤,還不忘回頭多看幾眼淩秋遠。


    見淩秋遠愁眉莫展,心裏倒是舒爽了幾分,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隨之加深。


    “秋遠……”


    秦邵華欲言又止。


    感情之事,不足外人道。


    如他這般殘身之人,從未奢想過感情,難以寬慰。


    其餘人俱都放慢了腳步。


    “繼續吧。”


    淩秋遠紅著眼睛。


    趙策安便老老實實開始了跑圈。


    許是覺得身為統領不應當如此的冷酷無情,便回頭看去,安慰道:“淩小兄弟,雖然你沒了心上人,但你還有俸祿。”


    怎知淩秋遠更難過了。


    趙策安滿是自責,便想著彌補道:“淩小兄弟,你別擔心,自古鳳凰是看不上山雞的,這是正常的,不必難過。”


    淩秋遠難過加倍。


    眼見趙策安還想去寬慰淩秋遠,其餘人等幾乎是捂著趙策安的嘴追趕著他趕緊跑圈,生怕他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硬生生把淩秋遠說得一腦袋撞上王宮牆壁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群人跑完,已是深夜。


    每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淩秋遠獨自一人在樹下的陰影裏,唯有細碎的月色照在少年的發梢和落寞的眉眼之間。


    “秋遠。”


    趙策安身為統領於心不忍,剛要起身就被三五人給攔下。


    “趙統領,你歇會兒吧,跑了這麽久你也累。”


    “不,我不累,秋遠身邊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策安兄,你少說兩句,讓他多活兩年吧。”


    “。”


    趙策安自閉了。


    他也如失去了心上人般,蹲在了另一邊思考人生。


    淩秋遠靠著樹幹,垂眸往下看,眼梢有一抹紅,懸著淚。


    “啪嗒。”


    一顆石頭,砸在淩秋遠的身上。


    淩秋遠和眾人抬眸往上看。


    便見那身穿紅色衣袍的年輕女帝坐在高牆之上往下看,眉梢輕輕地挑起,手裏晃動著一壺酒,笑問:“來喝一壺?”


    淩秋遠怔了怔。


    “不喝,算了。”


    “喝,殿下,我們喝!”


    淩秋遠朝高牆的方向走出幾步,急不可耐道。


    楚月唇角一勾,躍了下來。


    腦袋一歪,精神力呼嘯而過,一壺壺酒壇宛若從天上來,掠到了眾人之間。


    屠薇薇、夜罌、蕭離幾個便也從旁側走來。


    新王落座,淩秋遠小心翼翼,捧著酒壇站得遠遠的。


    楚月眉頭一皺,“過來——”


    淩秋遠咽了咽口水,“殿,殿下,我身上髒,還不好聞。”


    “磨磨唧唧的,滾進來喝。”


    楚月不耐煩道。


    淩秋遠隻得來到人群之中被簇擁。


    少年眼神清亮地注視著楚月。


    “殿下,我不髒嗎?”


    “髒——何為髒?”


    楚月席地而坐,長腿隨意一放。


    她牛飲了一口烈酒,宛若熾烈的火焰穿腸過肚,燃燒著五髒六腑,整個胸腔都積鬱著一場風暴,血液流淌如殺人之刀,側眸看了眼滿腹委屈的少年,方才繼而道:


    “天賜全身,身無長進還自鳴得意之人是為髒!


    作惡多端,毫無良心還不知悔改之人是為髒!


    殺人放火,貪財好色還淩弱幼小是為髒!


    淩秋遠,你占了幾樣?你哪裏髒了?”


    擲地有聲的問話,讓淩秋遠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卻漸漸地凝聚出了一團光火。


    他淚眼婆娑地看著楚月,吸了吸鼻子,然後猛地灌了一口酒,卻嗆得劇烈咳嗽。


    “諸位。”


    楚月舉杯相邀:“日後在雲都,還得仰仗諸位了。”


    她把他們,當做平等的人。


    帝王之道,君主之術暫且被摒棄於腦後,她隻知人生有淩雲仗義,朋友間也有難能可貴的情誼。


    眾士兵受寵若驚,心緒複雜,連忙端起酒杯回敬新王。


    而這一日的時間讓他們覺得過去了好長。


    仿佛和新王認識了許多年。


    甚至埋下了一顆種子,生出了許多的衝動。


    想為新王拋頭顱灑熱血,立一番皇圖霸業死在路上又何妨?


    “好男兒誌在四方,墳也在四方。”


    秦邵華高舉起舉杯,沉聲道:“為殿下肝腦塗地,是我等職責所在,硝煙之下必有亡魂,若埋骨他鄉,死在路上,是我等之榮幸!”


    “好男兒墳在四方!”


    無數人高舉酒杯,扯著嗓子喊到麵紅耳赤脖子粗,太陽穴突起些許的青筋。


    楚月微微一笑,看了眼蕭離。


    蕭離把楚月寫好才拓印完成的心法和步法、劍訣發了下去。


    共有三類心法和七類步法和五類劍訣,根據每個人的根骨、天賦、造詣混合搭配送到了士兵們的手上。


    當酒過三巡的士兵們接過這些心法時,神情卻是茫茫然的,宛若定格住了。


    很顯然,再鈍的人這會兒都明白了過來,青雲宮外的那會兒,新王是為了徹徹底底地了解他們的骨骼身形,而不是為了要他們清白家世。


    新王才出關,就把這麽多麽人的訓練給搭配好了。


    趙策安吸了吸鼻子,眸子紅了一圈。


    “策安兄,你眼睛怎麽了?”淩秋遠眼睛泛著淚光問。


    “想娘了。”


    “巧了,我也是。”


    倆男兒淚光閃動,小心地嗬護著這些獨一無二的心法。


    錢燿舵和陸猛快步而來,抵達楚月的身邊:“楚王,我們去查了,雲都確實有一座百烈蒼雷礦,隻是空空如也,還有毒氣蔓延,刺激了雲都的凶獸,使得民怨四起。”


    淩秋遠眨巴了兩下眼睛:“殿下該不會為我們量身定做心法以外,還處理了一樁雲都公務吧?”


    “錯了。”


    屠薇薇端著個巨碗喝酒。


    聞言,從巨碗裏抬起了臉,搖搖頭。


    淩秋遠等人重重地鬆了口氣。


    果然,新王血肉之軀,哪能連軸轉在一日之間做這麽多的事呢。


    屠薇薇說:“不是一樁公務,是殿下把這段時間累積的公務都處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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