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岑福便在平日裏練功的地方等待陸繹,左等不來,右等也不見人影。岑福練了一套刀法,收了勢,抬眼看了看天,輕歎了一聲,“大人終究不是以前的大人了,”話音剛落,就覺得身後有些發涼,岑福苦著一張臉,心裏罵著自己,“這張嘴真欠,大人新婚,本是人之常情,”緩緩轉過身,忙拱手行禮,“大人,”偷偷看了陸繹一眼。


    陸繹負著手,一臉捉摸不定的笑意,“說吧,什麽事?”


    “大人,南鎮撫司已查明錦衣衛內部確實有人行賄受賄,情況屬實,涉案人員多達上百人,皆已收監,宋辰輝已將相關文案整理妥當,隻等大人下一步指示,”


    “好,按律辦理即可,”


    岑福擔有些憂,說道,“大人,此事一出,定會有人借機參奏大人,說大人治下不嚴,”


    “無妨,他們所犯之事皆在我上任之前,陛下自有分明,但是錦衣衛內部有些人的行事作風和有些風氣確實要改改了,”


    “大人可是有了想法?”


    “嗯,此事也急不得,”


    岑福知曉大人心中已有定奪,便不再多問。正要拱手告辭,陸繹突然抬手,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長槍,挺槍便向岑福刺來。岑福急忙橫刀招架,兩人你來我往,直到陸繹虛晃一槍跳出圈外,盯著岑福笑。


    岑福拱手,“大人的功夫,岑福真是望塵莫及,”


    “一個月後,如果你在我手裏仍不能贏下一招半式,那每日裏便要加練一個時辰,”陸繹說完,將槍入架,負著手轉身就走了。


    岑福噤了噤鼻子,自言自語道,“加練一個時辰,我的大人,那豈不是天黑的時候就要爬起來?我怎麽可能贏了大人呢?就怪你,這張破嘴,讓你背後說大人壞話,”岑福輕輕搧了自己一巴掌。


    “用點勁兒,也好長點記性,”遠遠傳來陸繹的聲音。


    岑福一臉驚恐,這都聽見了?


    陸繹洗漱好來到前廳,吳媽笑盈盈上前請安,“公子,都已備妥,請公子放心,”


    “吳媽,您是長輩,是看著繹兒長大的,以後莫要再行此大禮,”


    “吳媽看著公子長大不假,老夫人待我可不薄,如今公子成婚,主持家事,這大大小小,上上下下都盯著呢,禮不可失,吳媽懂得,公子不必介懷這些許小事,吳媽年紀大了,但還能為陸府盡一點力,隻要公子和少夫人安康,老爺和夫人在天上看著也會高興的,”


    “好,那便有勞吳媽,時間尚早,夫人那裏不便打擾,”


    “好,”吳媽自然曉得原因,笑著說,“公子請放心,”


    陸繹轉身去了書房。


    辰時,陸繹回到臥房,見袁今夏睡得正香,可能是感覺熱了些,一隻白白的小腳丫伸到被子外麵。


    陸繹笑笑,輕輕拉了被子蓋住,盯著這張清秀的臉看了一會兒,實在不忍心叫醒,但時間不等人,隻好輕輕叫了聲,“夫人,夫人醒醒,”


    袁今夏咕噥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今夏,今夏醒醒,”陸繹繼續柔聲叫道。


    除了平穩的呼吸,袁今夏沒有任何反應。


    陸繹想了想,低了頭喚道,“寶貝,寶貝,”


    袁今夏驀地出聲,“夫君不要,求你了,”


    陸繹忍不住笑,明知道這是小丫頭的刺激反應,人根本沒醒,無奈,伸手一撈,將人抱了起來放在懷裏,親親臉蛋,親親脖頸,又伸手去揉小丫頭的腰。


    睡夢中的人嘴裏反抗著,身體卻實誠地往懷裏鑽。


    袁今夏閉著眼,伸手去摸,感覺不對,怎麽是衣物?緩緩睜了眼睛,見陸繹穿戴整齊,抱著自己,便慵懶地問道,“大人,幾時了?”


    陸繹見這招果然奏效,小丫頭醒了,笑著說,“辰時剛過,”


    “再讓我睡一會兒嘛,大人醒了便來捉弄我,”袁今夏說完腦袋一歪,眼睛一閉,又要睡過去。


    “不能再睡了,今夏,時間到了,今日歸寧,你可是忘了?”


    “嗯?”袁今夏“撲愣”一下坐起來,“大人,今日歸寧?對呀對呀,今日我要見到娘親和姨了,大人怎麽不早些叫我?快快快,”說完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陸繹忍著笑,盯著眼前的小丫頭。


    袁今夏一時沒反應過來,“大人,怎麽不動?”瞧著陸繹眼中似有一絲貪婪,便低頭看向自己,這一看不打緊,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抓了被子胡亂往身上裹了幾下,半天說不得一句話出來。


    陸繹笑道,“你我夫妻,怕什麽?”心下一動,到底生生忍住了,轉身取了毛毯,裹住小人兒,抱了去洗浴。


    兩人打扮齊整,已是辰時三刻。陸繹特意給袁今夏挑了一件高領的桃紅裝束。


    “大人,這樣子有些不自在,”袁今夏左右晃了晃脖子,“因何要穿這件?”


    “這件好看,”陸繹沒有說破,隻顧哄著。


    “大人喜歡,我便穿著開心,”袁今夏絲毫沒有注意,剛剛梳妝打扮急了些,隻是簡單施了脂粉,她並不喜過於招搖,隻挽了一個時興的婦人發髻,戴了陸繹曾送她的那枚金簪。


    兩人乘坐馬車,很快到了袁家。袁大娘和林菱看到小夫妻齊齊回來,不勝歡喜。


    陸繹和袁今夏依禮拜了娘和姨。


    “好,好,快起來,好孩子,”袁大娘見自家閨女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連禮數都絲毫不差,樂得嘴都合不攏,心道,“誰說我們家今夏是個野丫頭的?這舉止落落大方分明就是官家夫人,”


    兩人拜罷,袁今夏一下子撲到袁大娘懷裏,“娘,今夏想您了,”


    袁大娘剛剛心中所誇瞬間沒了影子,小聲嗔怪道,“這丫頭,嫁為人婦,就要有個端莊的樣子,呶,陸繹可看著呢,”


    袁今夏轉身又撲到林菱懷裏,“姨,今夏也想您,”


    林菱笑著輕輕拍了拍小丫頭後背。


    四人坐在廳中喝茶閑聊。就隻聽袁今夏小嘴叭叭叭說個沒完沒了。袁大娘偷眼瞧著陸繹,陸繹隻是笑,眼神始終隨著袁今夏轉,滿臉都是寵溺,心中便安定了許多,這女婿對閨女定是很好。


    一個時辰過後,袁今夏大概說累了,堆坐下來,似乎沒了精氣神兒。


    陸繹自然知曉是怎麽回事,輕輕“咳”了一聲提醒著。


    “娘,我困了,我要回房間睡一會兒,大人陪我去可好?”


    陸繹有些尷尬,卻也知道,袁大娘和林菱也要準備飯菜了,便笑了笑,被小丫頭拉著手走了。


    袁大娘有些不解,林菱倒是低頭拿了手帕掩了麵偷笑。


    “菱丫頭,今夏這是?這像什麽話,哪有歸寧之日回娘家睡覺的?這怎麽困成這個樣子?”


    “大姐,今夏隻是困了,他們小兩口自有分寸,大姐不用擔心,”


    “我看你笑了半天了,笑什麽呢?”袁大娘仍舊疑惑。


    “大姐,夏兒嫁了人,您自是希望她過得好,今天您也看到了,大姐該放心才是,”


    袁大娘見林菱不說明,便也不再問,兩人便開始準備飯菜。


    林菱不想袁大娘胡亂猜,自己也不便說破,隻得暗示了一句,“大姐,夏兒平素不喜高領的服裝,今日裏卻穿了,”


    袁大娘沒多想,隻“恩”了一聲,便繼續擇著菜。


    吃飯之時,袁大娘見小兩口親親密密地,心裏樂開了花兒,心道,“這陸繹雖是官家子弟,如今也身居高位,卻一點架子也沒有,對閨女真是體貼入微,”遂將心徹底放了下來,驀地想起林菱剛剛說過的話,便將眼睛瞄向了閨女的脖子,隱隱約約瞧見了些端倪,也稍有些尷尬,方知林菱為何不說破。


    袁今夏抬眼瞥見娘盯著自己的脖子,有些愣怔的眼神,轉瞬避開了,有些奇怪,心道,“娘怎麽了?”


    飯罷,又閑聊了一陣,袁大娘見時間已到,便催促兩人返家。


    到了家,恰好岑福回來,陸繹便徑直去了書房,聽岑福匯報工作之事。


    袁今夏則是回到了臥房,換了一套衣服,想起娘奇怪的眼神兒,便走到鏡前仔細看了看,臉瞬間紅透了,“哎呀,這個臭陸繹,都是你幹的好事,”


    陸繹聽完匯報,便回了臥房,見小丫頭正氣鼓鼓地坐在床上。便笑著問道,“ 是誰惹夫人不高興了?”


    “大人,”袁今夏拖著長音,撒著嬌,“大人幹的好事,為何不早說與我知道,害我在娘和姨麵前丟人?”


    陸繹輕笑了下,“原本再正常不過之事了,說什麽?”


    袁今夏撲進陸繹懷裏撒嬌,“大人,可是,這很丟人嘛,今日隻是在娘和姨麵前,萬一哪一日我去了六扇門呢?”


    “好,夫人寬心,”陸繹抱緊了懷裏的人,抿嘴笑了笑。


    “大人,這兩日我見岑福每每回來都要和您匯報工作,是不是錦衣衛有急事等著大人處理?若有,大人盡管去便是,不用在家陪我,反正再過兩天我也要回去當值的,”


    陸繹笑道,“無妨,夫人的事才是大事,”


    “那大人曾許諾我一事兒,可曾記得?要不要今日實踐一下?”


    “隻要是夫人的事,陸繹許與不許無所謂,必定要為夫人做到,必不負夫人,夫人盡管說來是何事?”


    “大人曾說我的桃夭有些許地方彈得不對,要教我的,”


    陸繹輕笑,隻伸手拉了袁今夏,走出臥房,那箜篌便置於書房之中,陸繹搬了到院中,兩人坐了軟墊。


    一首桃夭響起,院中一對璧人,時而相視一笑,時而低首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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