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眯了眼,盯著宋辰輝看了半天,才說道,“你說錢忠趁青城子沐浴時,將藥抹在丹丸上?”


    “回皇上,正是這樣,錢忠是這麽說的,”


    “那錢忠因何敢冒此等誅九族的大罪來謀害朕?”


    “回皇上,據錢忠交待,他是受人指使,”


    “哦?何人指使?”


    宋辰輝抬眼快速看了皇上一眼,馬上低下頭,回道,“回皇上,錢忠說,是陸指揮使,”


    “嗬~”皇上啞然失笑,“這就有意思了,是陸繹指使他要謀害朕,”


    宋辰輝沒有馬上接話。


    “這樣,你把錢忠帶來,朕要親自問問,”


    “請皇上恕罪,昨夜審訊錢忠時,校尉手下沒輕重,錢忠抵不過刑罰,已經死了,”


    “死了?”皇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宋辰輝,“你說他都交待了,那死了便死了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皇上,臣此次正是來請旨意,因涉及到陸指揮使,臣不敢貿然定奪,”


    “你辦事還算穩妥,”皇上誇了一句。


    宋辰輝等著皇上下文,他有足夠的時間,隻要皇上允許,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將陸繹帶到詔獄問訊,屆時可就由不得任何人了。


    “陸繹是朕親命的錦衣衛指揮使,”皇上說完又停頓了一下,“單憑錢忠的指證,不足為信,你可親自問訊陸繹,但……”皇上又停了一下,看了宋辰輝一眼,“不得用刑,”


    “是,臣遵旨,”


    “李芳啊,你代朕前去,”


    李芳因病休息了一陣,沒想到竟然出現這樣的事情,趕緊應道,“是,皇上,奴婢這就去,”


    “請公公先行前往詔獄,辰輝去請陸指揮使,”宋辰輝交待了兩個校尉護送李芳,自己便帶人直接去了陸府。


    一路上,宋辰輝心裏琢磨著皇上的言行,“顯然皇上有些不信,哼,這也不難,錢忠已死,青城子也早就見了閻王,就算他陸繹是鐵打的,也難敵詔獄的酷刑,皇上說不讓動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隻要陸繹進了詔獄,就是我宋辰輝說了算,”想罷回頭衝李芳走的方向看了看,“一個公公頂什麽事?我能讓錢忠死,也能讓李芳乖乖閉嘴,”


    到了陸府,宋辰輝一擺手,8名錦衣衛迅速左右站隊守住大門,門子一看情形,還未來得及阻攔,宋辰輝便帶人直接進了府門。門子一路跟著大喊,“你們要幹什麽?這裏可是陸府,”


    “陸大人何在?”宋辰輝邊走邊問。


    “陸大人在書房,你們是錦衣衛,怎的還能硬闖指揮使的府宅?不要命了?”門子忠心護主,一邊伸胳膊阻攔一邊嚷道。


    宋辰輝在書房前停住,看了看,嘴裏輕輕“哼”了一聲,一抱拳,高聲叫道,“屬下宋辰輝特意前來請指揮使移步詔獄,”


    書房的門輕輕打開,陸繹一襲白袍,風度翩翩,負手而立,臉上含著笑意。


    宋辰輝顯然沒有料到陸繹能夠如此鎮定淡然,隻得再次拱手見禮,道,“屬下奉皇命辦事,請陸指揮使見諒,”


    “無妨,走吧,”陸繹說完徑直向前走去。


    錦衣衛皆識得陸繹,平日裏對這位指揮使也是敬佩得很,故沒有人敢為難陸繹,都是畢恭畢敬,就像平時出任務一般跟在陸繹身後,反倒是宋辰輝略有些尷尬。


    “公公,詔獄陰暗潮濕,想來公公大病初愈,身體著實要緊,就請公公在此等候,待辰輝與陸指揮使求證後,再來請公公向皇上複命,”


    李芳曾聽得過詔獄的審訊手段,四年前也曾來宣旨赦陸繹出獄,此案涉及到皇上,李芳自然不敢怠慢,便說道,“無妨,咱家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得皇上信任,代皇上聽訊,挺得住,挺得住,”


    宋辰輝一聽,馬上笑著說道,“公公難道信不過辰輝?”


    “哎~,宋同知此言差矣,咱家是奉皇上的旨意而來,自然要按旨意行事,”


    “詔獄比不得其它,陸指揮使若是拒不認罪,少不得要動些刑罰,那些醃臢不堪的東西是入不得公公眼的,辰輝是體諒公公,還是在此休息的好,”


    李芳聞聽,便明白了宋辰輝的心思,笑著提醒道,“宋同知,皇上可是有口諭,不得動刑啊,”


    “公公平日裏在皇上身邊,自然不曉得這其中厲害,不動刑恐怕難以拿到實證,”


    李芳聽宋辰輝如此說,自知阻攔不得,也就不再言語。


    “公公,辰輝身在錦衣衛,所做之事自然是一心為護衛皇上,忠心耿耿,不曾有二,每每回家,都不曾與家人言語一二,就怕引得家人擔憂,能保皇上萬安,能護家人周全,便是辰輝所願,”


    李芳聽明白了,宋辰輝這是在警告自己,心裏冷哼一聲,“想不到這宋辰輝竟如此善於心計,陸指揮使想來在劫難逃了,”遂說道,“請宋同知放心,咱家隻向皇上如實呈報問訊結果,至於宋同知如何審訊,都與咱家無關,”


    “那就有勞公公了,請,”宋辰輝側身一讓,先行向前走,引領著李芳。


    李芳邊走邊在心裏歎氣,“唉,這陸繹啊,真是命運多舛,這三年的牢獄之刑挺過去了,如今兩隻腳又邁進來了,”


    陸繹看著刑具,伸手拿起一把尺長的尖刀,掂了掂,嘴角牽動,冷哼了一聲。聽見腳步聲,知道是宋辰輝和李芳到了,也沒理會,繼續看著刑具。


    “咳,”宋辰輝重重咳了一聲,“陸指揮使,辰輝奉皇命辦事,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陸繹放下刀,回身,負手站定,笑著說,“既是奉皇命辦事,宋同知自是有權過問,便開始吧,”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一撩衣袍,穩穩當當坐了下來。


    宋辰輝有些氣,心道,“還裝著什麽指揮使的架子,”轉身衝李芳說道,“公公請上座,”


    “陸繹,”宋辰輝直呼其名,聲音嚴厲,“錢忠已將你做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你還不如實交待?”


    “不知宋同知所問何事?又讓陸某交待什麽?”


    “你勾結錢忠,意圖謀害皇上,如此大逆不道,還敢頂嘴?”


    “證據呢?”


    “錢忠的認罪書在此,他交待得明明白白,”


    “我為什麽要謀害皇上?”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說,你為什麽要謀害皇上?”宋辰輝看了看左右的錦衣衛,使了一個眼色。眾錦衣衛曉得這是要準備動刑的指令,皆有些麵麵相覷。


    “宋同知所問,陸某未曾做過,無法回答,但陸某所問,宋同知也沒有回答,想來宋同知和錢忠並未達成共識,”


    “胡說,錢忠所犯之罪,本人俱已承認,也有那八名太監作證,證據確鑿,不容你抵賴,”


    “單憑錢忠的指證,怎可取信?那你便讓錢忠出來,我與他當麵對質如何?”


    “哼,錢忠已死,陸繹,我勸你,就別抱什麽幻想了,還是據實交待的好,免受刑罰,”


    “好,那我問你,錢忠明知道青城子每次進獻丹丸前都要自己試藥,那青城子一旦試藥便即中毒身亡,如此又怎能再圖謀害皇上?”


    “那錢忠說,他隻將其中一隻丹丸抹了毒藥,當時是他捧了錦盒置於桌上,沒想到那青城子在試藥時卻伸手拿了遠離自己的一隻,”


    “宋同知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那青城子已死,錢忠大可將謀害皇上一事推到青城子身上,又何必引火燒身?”


    “定是錢忠良心發現,故而揭發了你的罪行,”


    “宋同知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憑錢忠一人之言,若隻是這樣就將陸某治罪,豈不是笑談?”


    “陸繹,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呀,上刑!”


    宋辰輝大喊了一聲,見沒人動,便回頭看了看,怒吼道,“動刑!”


    李芳聽著哆嗦了一下,心道,“這宋辰輝未免太狠了些。”看向陸繹時,隻見陸繹麵上一笑,竟然悠閑得翹起了二郎腿,李芳點了點頭,心下很是佩服,“這陸繹也是一個人物,處於如此劣勢,仍舊麵不改色,”


    兩個錦衣衛上前,衝陸繹抱拳拱手,“指揮使,得罪了,”說完伸手就要架起陸繹。


    陸繹抬眼左右看了看兩個錦衣衛,依舊笑著。


    “住手!”有人大喝一聲。


    眾人聽得大喊,皆是一驚,“誰這麽大膽,敢在詔獄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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