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見宋辰輝有些不相信的神情,便笑道,“陸某就幫宋大人回憶一下,”


    宋辰輝強忍著疼痛,咬著牙說,“陸繹,那時你不過剛剛成年,你又知道什麽?”


    “那宋大人便聽陸某慢慢講來,”陸繹也不在乎宋辰輝說什麽,眼睛看著岑福,繼續說道,“那時我即將年滿19歲,岑福也不過才17,父親為了鍛煉我們,有任務便時常帶著我們,而宋大人您,那時是正五品千戶,因你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父親便留你在身邊使用,”


    “那年正月剛過,有一日,父親照例巡查皇宮值衛,宋大人當時是跟隨在父親身邊的,那一天也是宋大人的福日,關於這一點宋大人一定是記憶猶新,對吧?”陸繹笑了笑,看了一眼宋辰輝,宋辰輝眼睛向左移動了下,咬了咬牙。


    陸繹繼續道,“那夜將熄燈時,父親囑咐值守後帶著你剛剛離開,皇宮藏寶閣便遭一群黑衣人圍攻,父親接到求助信號急忙返回,那群黑衣人人數眾多,武功也都是不弱,且出招均是極其狠辣怪異,一看便非中原人士,”


    “錦衣衛也都是訓練有素,武功自也是不弱,雖然有損傷,卻也將黑衣人打得七零八落,一名黑衣人見情形不妙,便轉身幾個跳躍直奔皇上寢宮,意圖聲東擊西,助其同伴逃離。父親見狀急忙追趕救駕,情急中不察,被一黑衣人暗算,中了三支飛鏢,父親撲倒在地時喊你速速救駕,而此時,我和岑福恰好從北鎮撫司趕到,”


    “在你和黑衣人交上手之時,我和岑福業已到了近前,那黑衣人見同伴已然盡數被殺,心知無望,咬了毒自盡了,當時我見黑衣人全部被殺,心裏擔憂父親傷勢,立刻回身去看顧父親,而岑福卻將宋大人的舉動全部看在眼裏,”陸繹說到這看了宋辰輝一眼,見宋辰輝嘴角抽動了一下。


    陸繹看了岑福一眼,眼神示意了下。


    岑福接過話說道,“宋大人見那黑衣人咬毒自盡,上前查看時,從黑衣人懷裏摸出一個小瓶迅速揣到了自己懷裏,我當時對宋大人的舉動就感覺甚為奇怪,宋大人站起來說了句‘已經咽氣了,’便去組織人手善後了,而我當時仔細觀察了那人的中毒跡象,與青城子中毒死亡時的狀態一模一樣,這種毒比鶴頂紅還要厲害三分,症狀雖然相似,但此毒有一個格外明顯的特點,就是會使中毒之人頭發脫落,眼窩深陷,”


    “事後盤查,方知是倭寇前來盜藏寶圖,當年的老大人,也就是時任陸指揮使因重傷,卻仍在皇上麵前極力推薦於你,說你救駕有功,皇上親口許你正四品僉事,”


    岑福又看向陸繹,“此事過後,我將疑慮跟大人作了匯報,當時正是年少氣盛,大人便帶著我定要查個究竟,隻可惜我們翻遍了醫書,卻不曾發現此毒的任何記載,後來老大人傷愈,大人提及此事,老大人當時大驚,猜想這毒定是落雁沙,便向我們講述了30年前武林大會一事,那武林新任盟主朱大友號令武林禁用此毒,否則見者必殺之,自此落雁沙便在江湖中消失了,誰料想到倭寇竟然能得到此毒,”


    “我和大人便猜測,宋大人當時偷偷藏起的小瓶定是落雁沙,因此老大人便提醒我們時時提防,但觀察了幾年,宋大人除了極盡能說會道之事,平時行事也算低調,並無異心,漸漸地也就將此事過去了,”


    岑福停住,看向陸繹。陸繹接著說道,“至於皇宮的那張藏寶圖,後經查實,其實就是一個道人為討皇上歡心獻的假圖,根本不存在什麽寶臧,於是皇上詔告天下,將此圖當眾焚毀,自此也再無人覬覦了,”


    “我見到青城子屍體時,見他中毒跡象,心中便有了懷疑,為了驗證,我特意尋能人高士作了檢驗,果然是落雁沙,”宋辰輝聽陸繹說到此處,表情有些讓人難以捉磨。


    陸繹站起來,繞著宋辰輝轉了一圈,“起初我還隻是抱有懷疑,單單為了指揮使的位置,宋大人還不至於要置我於死地,而當另外一個秘密浮出水麵時……”陸繹說到此,宋辰輝明顯有些震驚和難以置信,“你說什麽?另外一個秘密?什麽秘密?”


    “單從落雁沙就懷疑宋大人,也未免有失偏頗,陸某雖不才,卻也不枉害人性命,於是,我從六扇門秘密調用了楊捕頭,楊捕頭擅長追蹤術,他和岑福一起秘密調查了宋大人的臥房和書房,”


    “你,你,陸繹,我要到禦前告你,你竟敢私自派人潛入我的內宅,”宋辰輝抓住一線希望,聲嘶力竭。


    “宋大人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您在錦衣衛這麽久了,難道不知道錦衣衛辦案的規矩?”陸繹冷笑道,“宋大人,您有妻妾五人,真是享盡豔福,左擁右抱,一夜便極盡風流,隻可惜您隻顧著坐擁齊人之福,”


    宋辰輝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這個特殊嗜好向來無人知曉。


    “揚捕頭和岑福在你的書房暗閣內不僅找到了落雁沙,還找到了多封書信,”陸繹說到書信,停住了,眼睛盯著宋辰輝,宋辰輝霎時垮了臉,整個人堆了下去。


    “那書信是你與楊如鏡的往來秘函,原來你和楊如鏡竟有這層關係,你們同父異母,楊如鏡長你五歲,是兄長。你剛出生,你母親就難產而死,楊如鏡母親容不得你,你父親又懦弱,便將你送了人。雖然如此,你也未受丁點寒苦,你父親和兄長楊如鏡待你很好,常常私下與你見麵。你從出生便隨了你母親的姓氏,你和楊家這層關係,從無外人知曉,你們也刻意保持了距離,直到你和楊如鏡都走上仕途,也隻是暗中往來,楊如鏡一案沒有牽涉到你,是因為你沒有參與其中,”


    陸繹看向宋辰輝,“宋大人,我說得可對?”


    宋辰輝沒有出聲。


    陸繹繼續說道,“若說你覬覦指揮使一職,尚可理解,隻是你和楊如鏡這層關係,讓你恨極了我,因此……”


    “是,你說得都對,我兄長待我極好,他因你而死,我要為他報仇,”


    “你錯了,你兄長並非因我而死,是他貪婪,是他為禍朝廷,坑害百姓,他是罪有應得,”陸繹說罷撩袍坐下,翹起二郞腿,“當我確定了你就是嫌疑之人,為了讓你自己跳出來,我便向皇上請旨,皇上允我‘引蛇出洞’,但也向我說明,如若青城子一案,我的判斷有錯,便革去我錦衣衛指揮使一職,由你接任,”


    “沒想到,宋大人這麽心急,以為一招就能致我於死地,以為隻要我進了詔獄,便會乖乖聽你擺布,哪怕我不堪重刑喪命,宋大人在禦前也能以我拚死抵賴為由自圓其說,”陸繹嗬嗬一笑,“你身邊的張完、李衛,雖忠心待你,可他們卻不夠機敏,昨日一早,楊捕頭和岑福便請他們去喝茶了,也特意請人照顧著,他們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就看宋大人什麽時候能演完這出戲,剩下的事情宋大人也已經知道了,”


    “陸繹,你真是個卑鄙小人,這種手段你竟用在自己人身上,”


    “宋大人,您又錯了,張完和李衛活得好好的,隻不過讓他們多休息幾日,而楊捕頭和岑福不過是用了易容術,否則怎能看到您和錢公公的精彩表演呢?要說怪,也隻能怪宋大人眼力不佳。”


    宋辰輝已無力反駁,“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陸繹,你殺了我罷,”


    陸繹不理會他,衝岑福說道,“派人給他治治腿,收監,待皇上處置,”說完向李芳作了個請的手勢,徑直走了出去。


    李芳緊隨陸繹身後,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訕笑著說,“陸大人真是聰慧過人啊,這好計謀,好計謀啊!”


    陸繹抱拳道,“有勞公公走這一趟,陸繹自會隨公公一同進宮麵呈皇上,”


    “好好,咱家正有此意,陸大人,請!”


    陸繹出得宮來,天色已晚,岑福正巴巴地等在宮外,“大人,皇上如何處置?”


    陸繹看了岑福一眼,麵色凝重,低聲說,“成年男子一律格殺,未成年男子流放,女眷充官妓。”


    兩人一路上便不再說話。


    快到陸府時,遠遠地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府門前徘徊,正是袁今夏。


    袁今夏下值回來,聽門子和忠伯吳媽急切地講了經過,內心焦慮萬分,卻隻能等待。


    “夫人,”陸繹見此情狀,便知小丫頭定是擔心與他,喊了一聲便快步上前,握住了小丫頭的手,“說好的信我,不是嗎?有沒有累著?有沒有不舒服?”


    “大人,”袁今夏撲進陸繹懷裏,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陸繹心疼之極,忙輕撫小丫頭的後背,低聲軟語安慰著。


    片刻,袁今夏抹了抹眼睛,從陸繹懷裏鑽出來,嘟著嘴撒嬌說道,“大人,我是信您的,隻不過我現在孕期,姨也說,孕期之人就是喜歡多愁善感,動不動就哭天抹淚的,大人要習慣才好,”


    陸繹心知小丫頭是遮掩,也不戳破,笑著說,“好,為夫習慣,不僅習慣,還要加倍對夫人好,”又轉頭看了一眼岑福,對袁今夏說道,“此次破案楊捕頭和岑福功勞最大,岑福奔波幾日,夫人要不要替為夫犒勞一下他?張羅些好酒好菜?”


    “那自然有,吳媽都備下了,就等大人和岑福回來呢,走,我們回家,”袁今夏拉了陸繹的手,轉頭又問岑福,“岑福,你累不累?”


    岑福以為袁今夏隻是關心一句,便笑了笑,並未回答。


    “啊?竟然累得連話都懶得說了?那算了,我原本打算吃過了飯,讓你去一趟姨的醫館,前幾日雲兒要的針線布料我買到了,那還是我自己送去吧,大人陪著我可好?”


    陸繹隻是笑,也不答話。


    岑福一聽,忙連連擺手,“不不不,嫂夫人,岑福不累,嫂夫人和大人好好休息,岑福送去便可,”


    袁今夏歪頭,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瞅著陸繹笑,陸繹伸手指點了點小丫頭臉蛋,“你呀,偏就這麽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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