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袁今夏來看過陸繹,陸繹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就動搖了。


    “今夏她沒有怨我,沒有恨我,”陸繹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想著想著,唇角牽動,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隨即又變成了苦笑,“今夏,你可知,此生我可能老死獄中,也說不定皇上哪天心血來潮會砍了我的頭,你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陸繹整日裏在痛苦中煎熬,他想不出到底該怎麽辦?他出不去,今夏也不能再進來看他,他此生也許再也見不到他心愛的姑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今夏,“別再等了,忘掉我,找一個對你好的人,嫁了,”他心裏這樣想著,卻又馬上將心揪了起來,他開始冒冷汗,他的心,很疼,很疼!


    獄卒每日送來的飯菜,陸繹隻是偶爾吃上幾口,便放在一邊,人漸漸消瘦下去,瘦成了皮包骨,連坐起來都費勁。他不明白,皇上把他關在這裏,不審不問,也不用刑,難道就打算這樣關他一輩子?


    陸繹每日裏昏昏沉沉,不知白天黑夜。有一日睡著了,他夢見了心愛的姑娘,可是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明媚的笑,她在哭,眼淚一竄一竄落下來,陸繹慌了,伸手去給她擦淚,卻怎麽也夠不到。


    “今夏,今夏,別哭,別哭,我心疼!”


    “大人,今夏心裏,您一直就是一個頂天立地、敢於擔當的人,您重情重義,麵冷心熱,可如今,您如此自暴自棄,對我的情義完全不放在心上,我怎能不傷心?”


    “今夏,今夏,不是的,不是的,你的一切都在陸繹心上,可是,我,我沒有辦法兌現對你的承諾,我也不敢再承諾,現下我的處境如此不堪,朝不保夕,我不想累你一生為我無意義的耗盡,今夏,聽我說,找一個對你好的人……”


    “大人,我不想聽,您隻告訴我一句話,您是真心喜歡我嗎?”


    陸繹看著心愛的姑娘,掉下了眼淚,“今夏,陸繹此生,唯愛你一人!若有來世,你我還能有緣,陸繹許你三生三世!”


    袁今夏帶著淚笑了,“好!大人,不用等來世,今夏會想辦法救大人出來,您千萬要保重,等我!”


    “今夏,今夏……”心愛的姑娘突然從眼前消失,陸繹一時情急,喊叫出聲,掙紮著醒了,“原來是個夢!”陸繹歎息了一聲,“今夏,是我太想你了,你還好嗎?”


    “陸大人,陸大人?”


    陸繹聽得有人喚他,艱難地扭過頭,原來是送飯的獄卒,自從他入了昭獄,原來的部下對他還算客氣,有一部分人仍尊他是“陸大人”,就像這個送飯的獄卒,他印象裏,這個獄卒跟隨他父親很多年,因為受了傷,無法再動用武力,陸庭便將他安頓在昭獄,一應待遇不僅沒有減少,反倒額外照顧了許多。


    “陸大人,今日的飯菜不可不吃,還要吃幹淨,”說著扶起陸繹,靠牆坐好,又端來小桌子,將飯菜放好,取了筷子遞到陸繹手裏,衝陸繹點了點頭。


    陸繹低頭看了看,今日飯菜比往日豐富了些,心道,“這是最後一餐飯了嗎?”


    獄卒又低聲囑咐道,“陸大人,千萬吃幹淨了,”說完離開了。


    陸繹苦笑一聲,“今夏,許是你有所感應,剛才夢裏與我相見,陸繹就算死了,也值了!今夏,你要聽話,好好活著!”


    陸繹想著,端起碗,吃了一大口飯,淚珠大顆大顆地落在碗裏。


    陸繹許久沒吃過這麽多東西了,有些難受,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強忍著悲痛,吃到最後幾口飯時,筷子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將米飯撥拉幾下,一個硬硬的紙團藏在米飯裏。


    陸繹警覺地向牢房外看了一眼,才將紙團拿在手裏,背過身,慢慢展開紙團。


    “大人,您還好嗎?記得好好吃飯,等我!”陸繹甚是激動,這是今夏的字,是今夏寫給他的,可是,昭獄監管如此嚴密,她是如何送進來的呢?


    陸繹手有些抖,他想留住這張小小的紙,可轉念一想不行,萬一被發現,會害了今夏,陸繹毫不猶豫,將紙團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咽了下去。


    陸繹平複了一下心情,細細想著他心愛的姑娘,“今夏不曾放棄我,我怎能一再辜負她?陸繹啊陸繹,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獄卒來收碗筷時,特意觀察了一下陸繹的神情。


    陸繹笑了一下,問道,“可否請您受累,我想洗漱一下,”


    獄卒看著胡子拉碴、滿臉憔悴的陸繹,一個勁兒點頭,笑道,“好,好,陸大人,您稍等,這就送來,”


    陸繹洗漱好,雖然穿著囚衣,雖然已經瘦骨嶙峋,可還是依稀能看出當年的意氣風發。


    獄卒笑道,“陸大人,皇上並未下令苛待大人,若大人有需要,盡管吩咐小的就是,”


    陸繹明白,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個囚犯,一個囚犯敢提什麽過分要求?不過,他自然曉得,有些要求還是可以滿足的。


    “您能備一些筆墨紙硯給我嗎?”


    “好,好,一會兒便給您送來,”獄卒答應著離開了。


    從那日開始,陸繹每日按時進食,身體恢複一些後,開始打坐運功,其餘時間就一直寫寫畫畫。


    三年裏,每隔一段時間,獄卒送來的飯菜裏便會夾著一個紙團,他心愛的姑娘每次都告訴他,“等我!”


    陸繹每日都在回憶,他把和袁今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畫了下來,厚厚的一摞。


    那日,聖旨到!陸繹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可以見到今夏了,今夏,你還好嗎?我很想你!特別特別想!”


    那日,昭獄門口,曾經的翩翩俏公子負著手,看著雪地裏向他飛奔而來的姑娘,凍得小臉通紅,可是,那臉上卻滿是笑意。


    陸繹忍不住,張開手,緊緊抱住心愛的姑娘。


    “大人,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今夏,從此以後,陸繹許你三生三世,永不分離!”


    陸繹官複原職,封了自己住過的那間牢房,將那厚厚的一摞畫帶回了府。


    有一日,袁今夏為陸繹收拾書房,偶然發現,抿嘴笑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忽聽得身後有人溫聲和道,“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袁今夏回頭,正對上陸繹深情地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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