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嶽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最後一道端上來的卻是潤餅。林菱見了,稍稍一愣,思忖片刻,忍不住問道,“楊嶽,你是京城人,怎麽會做潤餅?”


    楊嶽向來憨厚,便如實回道,“家父喜歡吃,我就特意學了,林大夫,您嚐嚐,可還合您的口味?”


    丐叔自是知道其中內情,不想見林菱觸物傷情,便打著哈哈道,“哎呀,楊嶽的手藝真不錯,今天大家可都是借了丫頭的光兒了,來,都吃,都吃,”


    袁今夏不知道丐叔所想,接著剛剛的話頭兒說道,“林姨,大楊的父親,也就是我師父,早些年曾在福建待過一陣子,這潤餅是福建的特色,”


    林菱一直盯著潤餅,並未馬上應聲,似是陷入了回憶。


    “林姨,我給您卷一張,您嚐嚐,大楊做得可好吃了,”袁今夏說罷站起身,“我給您加些土豆絲,胡蘿卜絲,白菜絲,”邊說邊瞟了陸繹一眼,還挑了挑眉毛,嘻嘻笑道,“再加點兒滸苔,”


    陸繹看著小丫頭淘氣的樣子,想起當初他初聞滸苔味道時的情景,便抿嘴笑了。


    謝宵在一旁見兩人情形,“叭~”一聲將筷子摞在了桌上。


    林菱接過潤餅,眼裏竟然泛起了淚花。


    “林姨,您怎麽了?”


    “啊,沒什麽,就是想起一些故人,”林菱將眼淚忍了回去,抬頭看看楊嶽,心道,“眉眼確實有些像,”


    “今夏,你病剛好,別管他們了,你吃,多吃些,”謝宵大喇喇夾了一堆菜放在袁今夏碗中,“還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夾,”


    袁今夏回頭看一眼陸繹,趕緊阻止道,“哎呀,好了好了,謝宵,我自己來,”


    “你看姓陸的作什麽?管天管地還管著你吃喝了?”


    “謝宵!”袁今夏聲音嚴肅了起來,“不準你對大人無禮!”不待謝宵回應,便轉而看向大家,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說道,“林姨,這次我和大人落難,多虧姨妙手仁心,否則我們早就見閻王去了,還有叔,要不是叔的指引,我們也見不到您這位貌若天仙的醫仙,大恩大德,今夏永遠銘記在心!”


    陸繹接道,“陸繹在此謝過兩位前輩!”


    “哎呀,菱兒,你覺察出什麽來沒?”丐叔賊忒兮兮地笑道,“你瞧他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


    謝宵聽罷急了,“丐叔,你胡說什麽啊?”


    丐叔沒理會謝宵,笑哈哈地獻著殷勤,給林菱夾了一筷子菜。


    林菱仍是對著那盤潤餅發呆,忍不住問道,“楊嶽,你與你父親同在六扇門,敢問你父親的名諱是?”


    “家父楊程萬,”


    林菱又是一愣,思忖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名諱中的程萬是哪兩個字?”


    “鵬程萬裏的程萬,”楊嶽見林菱的樣子,也有些起了疑心,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林大夫,您可是認識家父?”


    “啊,不,不認識,名字同音罷了,隻是突然想到一位故人,故而有些感慨,”


    丐叔打著圓場,“對對對,想那麽多幹嘛?來,菱兒,吃,你們大家也吃,”


    陸繹瞟了一眼袁今夏麵前的碗,碗中都是謝宵夾的多油的菜,因著附近無處尋野味,楊嶽為了適應大家的口味,特意做了取舍,有的油大些,有的就偏清淡。


    陸繹取了一個空碟子,夾了些清淡的菜,放到袁今夏麵前,柔聲道,“慢著些吃,剛見好,多吃些清淡的有利於恢複,”


    袁今夏笑著回應道,“謝謝大人!”夾了一口放在嘴裏。


    謝宵見了,陰陽怪氣地說道,“看不出來啊,錦衣衛這伺候人的本事還真不賴,倒真像是個奴才,”


    袁今夏見謝宵說話實在難聽,便斥道,“謝宵,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謝宵正要繼續大放厥詞,便聽“嗖~”地一聲,謝宵嘴裏便飛進了一個菜丸子,正好堵嚴實了,“唔~唔~”謝宵瞪著眼睛,將嘴張得更大些,吞了丸子,罵道,“姓陸的,你什麽意思?”


    陸繹淡定地道,“今日這香菜丸子做得不錯,正好祛祛你嘴裏的味道,”


    謝宵“叭~”地一聲將筷子擲在桌子上,“想打架是吧?來啊,姓陸的,我早就看不慣你了,你虛心假意,騙騙今夏還可以,可我謝宵眼裏可揉不進沙子,今日你我便一決高下,輸了的低個頭,認個錯,”


    袁今夏將身子向陸繹偏了一下,擋住陸繹半個身子,怒道,“謝圓圓,說什麽呢你?”


    陸繹表情不見有任何變化,淡定地說道,“謝少幫主如此英勇,陸某區區破殘之身,怎敢與謝少幫主爭一時之勝?”端起杯呷了一口茶,又慢悠悠說道,“陸某自甘認輸便是,若謝少幫主看不慣,便取了陸某性命又如何?”


    “你!”謝宵碰了一個軟釘子,氣得直翻白眼,剛想繼續挑釁,上官曦一把將他按住,“謝宵,你冷靜點兒,”轉頭又看向陸繹,“像陸大人這樣豁達的男子,真是世間少見,若換了旁人,恐怕為了臉麵也要接受這個挑戰,”


    “麵子這種東西,都是自己給自己下的套,最是無用,”


    “陸大人自是人中龍鳳,看事情也比旁人長遠,敢問陸大人,在您眼中什麽最重要?”


    陸繹扭頭看著袁今夏,唇角微微上揚,“情,情義,也是情誼,”袁今夏也正看著陸繹,兩人皆是微微一笑。


    謝宵武功雖好,書讀得不多,見此情形倒是糊塗了,“師姐,你怎麽還和他聊上了?似他這種人,還談什麽情義?”


    上官曦麵上已然不悅,淡淡地說道,“可惜呀,天若有情天亦老,”說完,將筷子放下,“你們慢吃,我吃飽了,”起身便離開了。


    楊嶽見上官曦情緒低落,便說道,“我去看看上官姑娘,你們慢慢吃,”起身追了上去。


    “哎呀呀,你看看這幫孩子,真夠鬧騰的,”丐叔又開始打圓場。


    林菱見不慣謝宵的樣子,麵上早已不悅,此情此景,也無須再忍了,便冷冷地說道,“趕緊吃,吃完就都離開吧,楓林坳向來清靜,不喜人多,”


    袁今夏起身走到林菱身邊,摟著林菱的脖子,笑著小聲哄道,“林姨,知道了,知道了,您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和您還沒親近夠呢,若是我走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林姨,要不您跟我去京城如何?京城可美了呢,是吧,大人?”說著衝陸繹甜甜一笑,“到時我陪林姨好好逛逛,”


    林菱笑道,拍拍袁今夏的手臂,“就你知道討我歡喜,”


    “噓~”陸繹衝丐叔一使眼色,隨即一伸手將袁今夏攬到身邊,小聲道,“有人來了!”


    “菱兒,快隨我回到屋裏去,”丐叔知道林菱不會武功,第一時間想到的先是帶林菱躲避。


    謝宵還有些懵,直到陸繹飛身取了劍,又一個旋風腿將劍踢到他手裏,才反應過來。


    陸繹將袁今夏護到身後,囑咐道,“跟住我!” 隨即厲聲說道,“既然來了,就大方一些,出來吧!”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裏“忽啦啦~”出現了一群黑衣人,為首的正是毛海峰。


    袁今夏驚道,“大人,是毛海峰,”


    陸繹一手握著袁今夏的手,一手執劍,冷笑道,“毛大當家的,真是陰魂不散啊,”


    毛海峰饒有趣味的盯著陸繹和袁今夏,“想不到啊,陸大人身中巨毒,竟然撿回了一條命,看來這天底下是真有能人啊,”眼睛向小木屋瞟了一眼,隨即又看向陸繹身後的袁今夏,皮笑肉不笑地道,“袁姑娘,你是不是很開心啊,又能和你的小情郎在一起卿卿我我了?”


    謝宵怒道,“你放屁!老子剁了你,”說罷舉劍就刺向毛海峰。


    “等等,”毛海峰阻止道,“謝少幫主是吧?有你施展的時候,不急,”


    “你個倭寇頭子,還有什麽可說的?”


    “跟你倒真沒什麽可說的,”毛海峰一臉瞧不上謝宵的樣子,扭頭吩咐道,“屋裏那女的,抓活的,誰若傷了她,我便砍了他的腦袋,至於這些人嘛,一個活口不留!”


    “你做夢!”毛海峰剛說完,謝宵便已衝了上去。


    “大人,不用管我,”袁今夏剛說一句,陸繹卻道,“不用怕,我們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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