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袁今夏在院中徘徊,不時歎著氣,“我要怎麽說,才能讓淳於敏打消這個念頭呢?”


    陸繹在不遠處看著,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候,見袁今夏向南走去,那個方向正是淳於敏居住之所,便遠遠地跟在身後。


    淳於敏的閨閣是一幢單獨的二層小樓,雖說不上多華麗,但對於皇商的淳於家而言,已是非常體麵了。


    袁今夏來到小樓前,停住腳步,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半晌,才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剛向前邁了一步,便見門裏走出一個丫頭,正是鴛鴦。袁今夏忙喚道,“鴛鴦姐姐,”


    “咦?是袁公子,”鴛鴦的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剛剛我家小姐還提到袁公子,沒想到說來就來了,”


    袁今夏微微一愣,心道,“剛剛還提到我?難不成淳於敏愛慕我之事,這個丫頭也知曉?”偷偷向鴛鴦臉上掃了一眼,見鴛鴦笑得極為燦爛,便已猜到,“鴛鴦是淳於敏的貼身丫頭,她知曉也是正常的,”恭身施了一禮,“煩勞鴛鴦姐姐替我通報一聲淳於小姐,在下有事與小姐相商,可否請小姐出來一見?”


    鴛鴦見袁今夏彬彬有禮,更加替淳於敏高興,便說道,“袁公子,按理說,男子自是不能進小姐的閨閣的,可我們小姐說了,袁公子是例外,可以進來,”


    袁今夏又是一愣,心裏略感不妙,“淳於敏對自己確實特殊得很,”


    鴛鴦笑道,“袁公子,您還愣在那幹什麽呀?請跟我來吧,”說著先行轉了身。袁今夏隻好跟在後麵,跟著上了二樓。鴛鴦推開房門,稟道,“小姐,袁公子來了,”說完一側身,將袁今夏讓了進來。


    淳於敏聽說,心裏一陣竊喜,隻一抬眼的功夫,便見袁今夏已站在門口。淳於敏越看越欣喜,想到袁今夏兩次出手相救,且對自己又尤為嗬護,如此清秀俊俏的男子,單憑外貌已是萬裏挑一,更何況人品俱佳。


    淳於敏見袁今夏手裏拿著自己送的荷包,那朵並蒂蓮隱約可見,臉上立刻現了一抹羞赧之情。鴛鴦見狀,便說道,“小姐,我去沏杯茶給袁公子,”說完轉身下了樓,將門輕輕帶上了。


    淳於敏上前兩步,看了看袁今夏,害羞地將頭低下,問道,“袁哥哥,你怎麽來了?找敏兒可是有事?”


    袁今夏雙手托著荷包遞向淳於敏,“淳於小姐,我是來送還荷包的,”


    淳於敏有些吃驚,向後退了一步,並沒有伸手接,心道,“難道他不懂這荷包之意?”便試探著反問道,“袁哥哥,你不喜歡這個荷包?”


    “淳於小姐,這荷包做工精細,一看便知小姐精於女紅,自是好得很,我,很喜歡,不過,喜歡歸喜歡,我卻不能要,”


    淳於敏聽罷,內心頓時翻起一陣酸楚,說道,“那,袁哥哥是不喜歡這送荷包之人了?”


    袁今夏本想歸還了荷包,便兩清了,現下見淳於敏已挑明了,便隻好說道,“承蒙小姐厚愛,袁某自當感激在心,隻是袁某有不得已的苦衷,現下無意於婚配之事,還望淳於小姐體諒,”


    淳於敏怔怔地看著袁今夏,想起她第一次救了自己,為她插上金釵,衝她微笑,第二次救自己,為自己悉心抹藥,又軟語安慰,這一幕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半晌才說道,“袁哥哥,你是顧忌什麽嗎?”


    “小姐多慮了,袁某自知出身寒微,實是配不上小姐,”


    淳於敏想了想,說道,“袁哥哥,我便和你說實話吧,我家雖是皇商,可那不過是仰仗姑父在京城的地位,我爹娘也確實想將我嫁給大哥哥,希望姑父能看在姻親的情麵上,繼續照拂,但我自己心裏明白,一來以陸家的家世地位,我淳於家怎能高攀得起?那陸家主母豈是一般人當得?即便嫁過去了,我也隻能伏低做小,”


    淳於敏看了看袁今夏,繼續說道,“二來,大哥哥乃人中龍鳳,能入他眼的女子豈是像我這般的?我淳於家除了得濟於陸家,卻絲毫不會為陸家帶去任何利益之處,爹娘想要的聯姻,不過是我們一廂情願罷了,大哥哥他雖對我多有照顧,可在他眼裏,我不過是一個小妹妹,以前爹娘曾試探過多次,姑父和大哥哥從未有過回應,”


    袁今夏自是不能回應什麽,便靜靜地聽著。


    淳於敏見袁今夏不吭聲,便急切地說道,“若袁哥哥是因顧忌大哥哥那邊,大可不必,”


    袁今夏忙道,“淳於小姐,此事不關陸兄的事,隻是我自己……”


    “不,袁哥哥,你且聽我說完,我爹娘確實有些嫌貧愛富,可是若我認準了,爹娘也不會不同意的,就算他們不同意,那又何妨?我寧願跟著袁哥哥浪跡天涯,吃糠咽菜,什麽苦我都吃得,隻要能和袁哥哥在一起,”


    袁今夏見淳於敏雙眼帶淚,真情流露,心中不忍,原本想推搪過去,現下一看已行不通了,隻能按大人說的“實話實說”了。


    “淳於小姐,謝謝你對我如此推心置腹,可我真的不能接受,一輩子也不能,這跟你,跟其他人都沒有關係,隻是我自己的原因,”


    淳於敏上前緊緊握住袁今夏的手,眼淚已“撲簌簌~”掉了下來,“袁哥哥,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何?”


    袁今夏掙脫開淳於敏的手,向後退了半步,抬頭看了淳於敏一眼,舉起手將頭上的發簪拽下,霎時一頭烏黑的青絲飄落下來,“隻因我也是女兒身,”


    淳於敏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麽?這,這不可能,你騙我,”


    “淳於小姐,對不起,”袁今夏施了一個大禮,“我本無意欺騙小姐,隻是為了外出行走方便,才扮作男子,可我實在沒想到小姐會為我動了真情,我……”


    “你不要說了,”淳於敏向後退了幾步,哭喊道,“你騙我,你這個騙子,”


    此時鴛鴦端了茶水剛好走到門口,聽見屋內兩人竟然吵了起來,忙推門進了屋,“小姐,這是怎麽了?”


    淳於敏近乎發瘋,一揚手將鴛鴦手中的杯盤打落,熱茶剛好濺到了袁今夏手上,“袁公子,袁姑娘,你好……好……你可真會捉弄人啊,”


    鴛鴦向袁今夏看去,也大吃一驚,“怎麽袁公子變成了袁姑娘了?”


    淳於敏聽鴛鴦問,瞬間暴怒到了極點,轉身摸起妝台上的胭脂便向袁今夏扔了過去。


    袁今夏站在原地,“淳於小姐,不管如何,這確實是我的錯,如果這樣能讓你舒服一些,那你便打吧,我保證一動不動,”


    淳於敏將妝台上的胭脂全部扔在了袁今夏身上,仍覺得不解氣,便又狠狠地罵道,“你滾,你這個騙子,”


    袁今夏沒有動,看了看淳於敏,見她珠淚滾滾,傷心至極,這情景怎能令人不動容?袁今夏低聲道,“淳於小姐,都是我的錯,你莫再傷心了,對不起!”


    淳於敏見袁今夏不躲不閃,任由自己打罵,心裏也軟了下來,細想想往日的情誼,袁今夏似乎對自己並無過份之處,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便哭道,“袁姑娘,你走吧,”


    袁今夏知道多說無宜,便默默退了出來,下了樓。


    鴛鴦已全然明白了,一雙眼睛裏冒出了火星一般,“她如此欺騙耍弄小姐,怎能輕易原諒?小姐,你可是未出閣的女兒,咱們淳於家在這杭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若此事被旁人知曉,還不定如何笑話咱們呢,”


    “你待要怎樣?”


    “哼!管她是誰,小姐,切莫哭了,再傷了身子,奴婢要好好替小姐想一想,如何對付她,”


    淳於敏點了點頭。


    袁今夏下了樓,剛走出門轉了個彎,迎麵便見到了陸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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