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從六扇門大牢裏出來時,已過戌時,袁今夏,楊嶽和岑福皆是麵上帶怒,隻有陸繹神色如常。


    袁今夏幾次想張嘴說話,又強行忍下了,一隻手握了拳頭,在另一手掌心猛地擊了幾次。


    陸繹見狀,忙伸手將袁今夏的手握住,低聲道,“想要發泄,便掐我吧,莫傷了自己,”


    “大人,他們……”袁今夏將話又咽了回去。


    陸繹笑道,“不錯,還知道夜深人靜之時,不宜說話,不過這樣憋著也甚是難受,我們回去再議,”又回頭問楊嶽,“楊捕快,此番可曾與家裏說明,恐怕這幾日都要吃住在北鎮撫司了,”


    楊嶽回道,“跟大人一起辦差,家裏自然是放心的,再說,我們當差的就是吃這口飯的,請陸大人放心!”


    袁今夏驚奇地回過頭看著楊嶽,“行啊,大楊,這些年被上官姐姐調教得如此厲害,竟然學會拍馬屁了,”


    岑福聽罷,“咳咳咳”連嗆了數下。


    楊嶽快速看了一眼陸繹,衝袁今夏笑道,“粗魯,我這是實話實說,”


    袁今夏意識到自己說話屬實有些莽撞了,趕忙衝陸繹諂媚地笑道,“大人~~~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開個玩笑,”


    陸繹在袁今夏手心裏撓了兩下,笑道,“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嘿,嘿嘿,”袁今夏邊尷尬地笑著,邊用力要將手從陸繹手中抽出。


    陸繹握著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袁今夏便小聲道,“大人,您快放開,岑校尉和大楊都在後麵看著呢,”


    未等陸繹回應,岑福便說道,“大人,天色已黑,卑職和楊捕快在前麵為大人引路吧,”說罷與楊嶽快步走到兩人前麵,拉開了一段距離。


    袁今夏長呼了一口氣,“大人,最初認識岑校尉時,我隻覺得他一副冷冰冰的麵孔,後來知曉他與大人的感情後,才發覺他這人也並不討人嫌,倒是又忠心,又重情義,武功不錯,長得也很好,現下,說話也不似從前那般了,倒是越發得有趣兒了,”


    袁今夏說完了話,半晌也不見陸繹回應,便扭頭看向陸繹,夜裏自是看不太清,但總覺得陸繹的神情似乎不大對,便問道,“大人怎麽了?”


    “袁捕快看人的本事倒是不錯,隻是這世上好男兒多得很,也說不定哪日就看走了眼,”


    袁今夏聽陸繹的語氣,並非懟自己,倒是有些酸溜溜的感覺,趕忙說道,“大人~~這世上的好男兒自然多得很,可像大人這樣的,別說什麽萬裏挑一,這些詞用在大人身上極不恰當,我大明朝幾千萬人口,能挑出來第二個似大人這般俊朗的人物麽?那自然不能,大人可以說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陸繹不禁笑著阻止道,“就知道亂說,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不是這般用的,”


    “反正在我心裏,大人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還是那最好的神仙,”


    陸繹扭頭看著袁今夏,低聲道,“你可願與我生生世世都作一對神仙眷侶?”


    袁今夏毫不猶豫地答道,“大人,我願意!”


    北鎮撫司。


    陸繹坐在正中,岑福、袁今夏和楊嶽坐在下首,四人圍成一圈。


    “說說吧,都有什麽感想?”


    三人互相看了看,袁今夏先開口道,“卑職認為監生並非無理取鬧,尋釁滋事,從他們口中我們可以獲知,第一,鬧事的監生不乏才華橫溢、品行出眾之人,這一點在他們的簿書上可以得到證實,平時大考小考均能名列前茅的人物,在這次科舉中卻名落孫山,這是第一個疑點,”


    陸繹點點頭,“繼續,”


    “第二,有的監生說,他們聽說考生與考官作弊是通過一種特殊的方法,比如在試卷上作暗記,但至於這暗記到底是什麽,如何作,他們卻不知曉,如果他們所說屬實,那考官的心思就不在考生的才華上了,而是會在暗記上大作文章,”


    岑福接道,“可今日大人曾說過,科舉結束後,會有彌糊封名和謄錄易書兩種措施,那這暗記又怎生作得?那些專職的謄錄人員並非是朝廷命官,且他們都是事先被雇傭安排在固定的場所,是不可能接觸到考生的,”


    “岑校尉,許是他們被雇傭之前就已經被賄賂了,也可能與他們無關,”


    楊嶽道,“如果真是謄錄人員被賄賂作弊,那他們也應當是中間者,這最後上榜與否還要看考官的心思,哪個考官會被一個無權無勢的謄錄人員左右呢?”


    “說得好,大楊,按這樣來分析,若作弊屬實,那考生與考官之間定是有直接利益往來的,”


    “第三,我們也不能光聽監生們的一麵之詞,若是他們因落榜而心生不滿,故意誹謗呢?所以大人,卑職認為,他們的答卷還是很重要的,要一一審驗過,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兼具品行與才華,也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明珠蒙塵,”


    “一一驗過?”楊嶽和岑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考生有四千五百名之多,光是監生就有一千七百餘名,要想一一驗過,那得投入多少人力和時日?且還須能審視文章質量者,”


    袁今夏歎了一聲,“也是哦,這個辦法有點笨,嘿,嘿嘿,再想想,”說罷看向陸繹,“大人,您聽我們說了半天了,您有什麽想法?”


    陸繹笑道,“這個解決起來並不難,”


    “大人有好辦法?”


    “我們可以假定作弊真實存在,那麽監生所說為實,有暗記存在,這樣便隻須查看三百六十七名中榜者的答卷即可,”


    “哎呀,妙啊,果然還得是大人啊,聰明,睿智,”袁今夏一拍大腿,“這樣我們就可以在尋找暗記上下功夫,至於文章質量可以忽略,畢竟我們也沒有審驗的能力,當然我們也並非一無是處,讀一讀,寫得好壞也是能分清一二的,是不是啊?”說著衝岑福和楊嶽嘿嘿一笑。


    岑福和楊嶽都被逗笑了。


    陸繹笑道,“此事不能借他人之手,主考官和同考官雖然被關在詔獄,可他們的耳目也是靈光得很,所以,你們三人就要受累些了,這些答卷便由我們四個親自來查驗,”


    “大人說得哪裏話?甭說三百六十七份,就是三千六百七十份也不在話下,再者說了,大人都親自幹活呢,我們做下屬的自然要替大人分憂,哪裏值得上一個累字?”


    楊嶽“咳咳”幾聲,低頭暗笑。


    岑福也憋著笑。


    袁今夏看了看兩人,挑了挑眉毛又說道,“怎麽,難道你們兩個存了偷懶的心思?還是覺得我所言是虛?”


    楊嶽和岑福一起搖了搖頭,仍憋著笑。


    袁今夏繼續說道,“我說得可都是實在話,你們莫覺得我是在拍馬……”袁今夏想起之前楊嶽提醒自己的“粗魯”,馬上改口道,“我可沒有討好大人,我這人實在得很,”又衝著陸繹嘻嘻笑道,“是吧,大人?”


    “自然,袁捕快快人快語,我倒是覺得這樣甚好,不像某兩個人,”陸繹說罷站起身,“今夜便都各自回房好好休息,”說完先行向自己房間走去。


    岑福和陸繹驚得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看,覺得甚是無辜,便又一起咬牙切齒地看向袁今夏。


    袁今夏倒是得意得很,學著陸繹將手負在身後,“我可要去休息了,要是有誰睡不著,今夜便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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