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兒呀,你不眠不休地守著今夏三日了,她現在每日裏昏昏沉沉地睡著,你且回去歇歇,別把身子熬壞了,今夏有什麽情況,就請丐叔跑跑腿去告知你,可好?”


    袁大娘心疼未來的女婿,不止一次地勸說,但陸繹每次隻有一句,“嶽母,我想再陪陪今夏,”


    丐叔每次瞧著岑福來了,便直歎氣,“這小子也不知隨了誰,脾氣這般倔,”


    岑福每次亦恭敬地回道,“前輩,大人對袁姑娘一往情深,現下就算要拿他的命去,他也會毫不猶豫,”


    林菱倒是極為淡定,“陸繹,今夏這種病症,我隻能施針再輔以藥物,但此法從未用過,不知效果如何,也不知會不會對今夏身體有害,若是有什麽異常,你可要保持冷靜,”


    “林姨,那便先在我身上試試吧,”


    “每日施針的穴位都不同,你肯ri日為今夏試針?”


    陸繹也不多言,褪去上衣,趴在臨時準備的榻上,待施針過後,陸繹竟然睡著了。林菱微微一笑,收了針。丐叔在一旁倒是笑得極為開心,衝著林菱挑起大拇指,口型裏能分辨出,“還是菱兒有辦法,”


    袁今夏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醒來的次數少之又少,每次醒來,也隻是翻開眼皮瞅幾眼,便“叭嗒~”一下又合上了。許是做了美夢,袁今夏唇角偶爾會泛起微笑。


    袁今夏輕輕地哼唱著,“一二三,三二一,七顆星星來照亮,七顆星星引方向。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顆星星來照亮,七顆星星引方向。鬥柄東指春,鬥柄南指夏,鬥柄西指秋,鬥柄北指冬……”


    陸繹睜開眼,便瞧見眼前巧笑倩兮的姑娘,慢慢伸出手將袁今夏的手握住。


    “大人,您醒了?姨真是神了,她剛剛來過,說大人不出半個時辰就會醒來,”


    “今夏,這是這些時日以來,我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大人,您可是睡了三天三夜,”


    陸繹瞧著袁今夏發絲有些亂,神情略顯憔悴,“今夏,你可是一直在這兒陪著我?”


    “噓~大人先莫多說話,”袁今夏將陸繹的手放好,站起身,邊說道,“這裏有熬好的粥,不過不是我熬的,但香味撲鼻,大人定會喜歡的,”袁今夏倒了一杯水,一手端了粥碗,另一隻手端了水回到床前,一起放在櫃子上。


    “大人,我扶您坐起來可好?姨說了,大人醒了,要先補些水,再喝些稀粥,好恢複一些體力,姨把藥都配好了,說隻要大人按時服用,好好吃飯,不出三日,大人便又會生龍活虎了,”


    陸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袁今夏的臉。


    “大人這樣看著我作什麽?我臉上有東西麽?”袁今夏胡亂抹了一把臉,端起杯子,用勺子盛了,吹了吹,才遞到陸繹嘴邊,“大人喝水,”


    陸繹張嘴喝了,眼睛還是盯在袁今夏臉上。


    袁今夏被陸繹盯得有些不自在,一邊喂水一邊支吾著道,“可能是……呃……”一會兒大人喝了粥,我去洗洗臉,再換件衣服,”


    陸繹輕輕說道,“你什麽樣子都好,我不嫌,”


    袁今夏被陸繹這句話逗笑了,“大人,我髒兮兮的時候多了,捕快嘛,風裏來雨裏去的,也不怕您多看一回了,來,張嘴,喝一口粥,可是香?”


    陸繹微笑著點了點頭。


    隻喝了幾口,陸繹便不肯張嘴了,“大人,怎麽不吃了?”


    “你和我一起吃,”


    “我在照顧大人,大人是病人,聽話,來,”


    陸繹欠起身,抓著袁今夏的衣襟說道,“今夏,你剛剛說,我睡了三天三夜,那,你是不是一直在這裏陪著我?”


    袁今夏點了點頭,“嗯,”


    “傻丫頭,你自己都沒休息好,又怎會照顧好我?你答應過我的,要乖乖聽話,”


    “好好好,我聽話,大人先把這些粥喝了,”


    陸繹不肯張嘴,眼神卻向袁今夏示意了一下,“要我喂你麽?”


    “大人~~~”袁今夏拗不過,便自己喝了一口,“這樣可行了?大人現在肯喝了吧?”陸繹笑著張開嘴,兩人便你一口我一口,一碗粥喝盡,袁今夏便隻好哄著道,“這麽大的人,半碗粥哪裏吃得飽?再來一碗可好?這次大人不許耍小孩子脾氣,您見過哪個正常人搶病人飯吃的?”


    “我不管,我偏要和你一起吃,”


    “好好好,吃,一起吃,大人還當自己是八歲呢,”


    陸繹伸手便向袁今夏臉上捏去,“不許提,你允諾過我的,忘記了?”


    “嘿嘿,不提不提,大人可愛的時候哪還像個大人了?”


    兩人邊說邊笑又喝了一碗粥。


    “今夏,我衝進城裏,在亂軍廝殺中看見你的那一刻,心一下子便定了,隻要你好好地活著,我便放心了,”


    “大人,您怎麽那麽傻?自己身負重傷,還不顧一切趕回來,”


    “因為我擔心你呀,擔心戰火刀槍無眼傷及你,擔心倭寇殺進城殺害了你,擔心所有人撤了,毀了城,你還在傻傻地等著我,”


    袁今夏眼裏含了淚,哽咽著道,“大人,我怎麽會那麽傻呀?我會躲的呀,我答應過大人,會保護好自己,等著大人回來,倒是大人,帶傷連夜疾奔百十裏路,姨說,若不是大人身子強壯,是會要了命的,”


    “我早就說過,你就是我的命,若你出了什麽事,我的命便也沒了,”陸繹低頭看著袁今夏手上的腕繩,將袁今夏的手輕輕握住,“這一生,這一世,我願與你甘苦與共,既便舍了我的命,也會護你周全!”


    “大人,”袁今夏強忍著不掉下淚來,“我曾說過,楓林坳救大人,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不要大人報答,”


    陸繹抿嘴笑了下,“傻丫頭,想多了不是?我看著手繩,想起娘親,如果娘親還在,她定會喜歡你的,”


    袁今夏怔怔地看著陸繹。


    陸繹柔聲笑道,“我喜歡你,但,不是因為你救過我的命,我也不知從何時起,喜歡看你歡快地笑,喜歡聽你嘰嘰喳喳,喜歡你認真查案的樣子,喜歡你淘氣時頂嘴的模樣,若是有哪一日看不到你,我便像丟了什麽,你在跟前,我心裏便會安定下來,”


    袁今夏知道陸繹喜歡自己,卻從來不知道陸繹對自己這般深情,陸繹這番話說出來,她倒覺得像是在說自己,喃喃地道,“以前,我還曾暗地裏笑過自己傻,”說著抹了一把眼淚,馬上咧開嘴笑道,“大人,您不是才高八鬥的麽?怎的到我這裏就詞窮了?您聽誰說話是嘰嘰喳喳的了?”


    “你剛剛的神情在告訴我,你也如我這般,對嗎?”


    袁今夏看著陸繹,點點頭。兩人久久地對視著,眼裏隻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直到岑福端著藥碗‘闖’進來,“大人,您醒了?”


    陸繹歎了一聲,無奈地看向岑福。袁今夏急忙將自己手從陸繹手中抽出,站了起來。


    岑福意識到自己莽撞了,趕忙說道,“卑職是來給大人送藥的,”將藥碗交與袁今夏手裏,便快速退了出去。


    袁今夏偷笑了一下,“大人,喝藥吧,”見陸繹隻看著卻不伸手,袁今夏隻好拿了勺子細細喂了。


    陸繹醒來時,已過了兩個時辰,意識到可能是施針的緣故,便急忙起身去瞧袁今夏,見睡得正熟。此時袁大娘端了藥進來,“繹兒,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嶽母,我無事,給我吧,”陸繹接過藥碗,一勺接一勺地喂給袁今夏,卻輕輕歎了一聲,“今夏,你病著,睡著,卻能吃能喝,你若是肯撒撒嬌,也不肯張嘴,那我便會想別的法子來喂你,就像你在楓林坳喂我那般,”陸繹這樣說著,竟笑了起來,“我淨說些傻話,我的今夏快快好起來才是正經,你也說過,我們的日子長著呢,”


    喂罷藥,陸繹便輕輕揉搓起袁今夏的胳膊和腿,“總是這樣睡著,定是累了,這樣可舒服些?”


    眼見著陸繹一天比一天好起來,袁今夏總算將心安穩了下來,“大人,您莫再耍賴了,明明可以動了的,”又換了口吻嚇唬道,“林姨說了,你再不下床走動,對身體可不好,武功也會荒廢掉,大夫的話還能有錯?”


    “好,聽你的,”


    “那大人乖乖地下床自己走一走,不過不要劇烈運動哦,林姨說了,這傷口還沒完全恢複呢,這裏,還有這裏,記住了,不能劇烈地動,我去看看大人的藥熬好了沒有,”


    陸繹貪戀袁今夏對自己的細心嗬護和照顧,每日裏裝作很虛弱的樣子,如今已是大好,大抵是不能再裝下去了,便笑道,“知道了,”


    袁今夏回來,便不見了陸繹,一時有些慌了,便端了藥碗到處尋,走到驛館後院時,見陸繹正在舞棒,那一招一式,姿勢極其優美,袁今夏顧不得欣賞,小跑著上前,帶著些許嗔怪,喊道,“大人!”


    陸繹見了,立刻停了下來,笑著看向袁今夏。


    “大人,剛剛對您說什麽來著?怎麽這麽不聽話?”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已是大好,不礙事,動一動反倒對筋骨好,”


    袁今夏瞪了一眼,“大人現下又清楚自己什麽樣了?那您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嗯?”袁今夏故意挑了一下眉,才又繼續說道,“來,把藥喝了,”


    陸繹沒有接藥,反倒迅速將手裏的鐵棒扔了,“哎喲~”一聲。


    “怎麽了,怎麽了?”袁今夏慌忙問道,“哪裏疼?”


    “應該是剛剛練棒的時候,不小心抻到了傷口,”


    “我就說,您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就是不聽話呢,來,給我看看,”袁今夏一手端著藥,一手去解陸繹的袖扣。


    陸繹見小丫頭焦急地神色,不想再讓她擔心,便柔聲道,“不礙事,你這麽一看,便不疼了,”


    袁今夏方才反應過來,笑道,“大人,這有病呢,就得好好休養,似您這般淘氣,哪個大夫還敢給您瞧病了?”


    陸繹微微俯了下,在袁今夏耳邊輕語道,“我不要大夫,有你在便好,”


    “大人~~~”袁今夏羞紅了臉,嗔道,“快把藥喝了,一會兒都涼了,”說著遞了過去。


    陸繹將雙手負在身後,不接,反倒是耍賴道,“你喂我,”


    “大人連槍棒都舞得,一碗藥就端不得了?嚅~接著,”待抬眼看到陸繹深情地看著自己,袁今夏心便軟了下來,“好好好,”一邊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陸繹嘴邊,“大人這般耍賴,比那八歲的孩童還……”


    陸繹伸手輕輕捏住袁今夏的臉。


    “哎呀呀,好好好,不說,不說,大人這般樣子好,非常好,”


    “你喜歡麽?”


    袁今夏心裏一動,手不禁微微抖了一下,臉霎時又羞得通紅,小聲嘟囔道,“大人~您何時變得這般不正經了?”


    “哪裏就不正經了?隻是因為……”


    “什麽?”


    “因為是你呀,”


    袁今夏笑出了聲。陸繹不知小丫頭夢見什麽了,便也跟著開心起來,“今夏,你快快好起來,我想聽你告訴我,夢見了什麽這般開心,夢裏是不是也會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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