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楊杭鬧了些小毛病,上官曦走不開,袁大娘和林菱白日裏便在楊家,三人邊照顧孩子邊做繡工。


    “曦兒這花樣子真不錯,”袁大娘左看看右看看,極為喜歡,邊說道,“今夏呀,就是不喜這些,小的時候我也沒少嘮叨她,可後來看孩子實在沒興趣,我一想啊,算了,我閨女怎麽開心怎麽來,”


    “大姐,今夏的性子好,樂天知足,凡事不計較,大度,我看跟您倒是極像,這孩子被您教的這麽好,是她的福氣,”


    “是啊,大娘,我剛認識今夏那會兒,就覺得她與眾不同,我們江湖兒女拋頭露麵是常事,可今夏是官家身份,能有這樣作為又聰明的女子屬實少見,”


    “我原來盼著她出嫁,找個好人家,能好好待她,我便放心了,可如今啊,真的到了這一天,我這心裏……實在是舍不得,”


    “大姐,咱們夏兒嫁得不遠,陸繹那孩子又是個知冷知熱的,就算成親了,您也一樣可以經常見到她,況且,她守著那份差事,哪一日巡街時說不定就見到了,”


    “我這幾日琢磨這個事兒呢,菱兒呀,曦兒,你們倒是出出主意看,今夏成親了,那可是陸府的夫人了,還能像現在這樣拋頭露麵去做那個捕快?那就算是她想,陸繹也未必允準啊,這官家的夫人總得有個規矩不是?”


    林菱笑道,“大姐,咱們呀,就等著抱外孫,其它的您也不必多慮,夏兒嫁過去了,那便是陸家的事,咱們也管不得了,”


    “你倒是想得開,可我就擔心啊,這萬一……小兩口因此吵了嘴,今夏受了委屈……”


    不等袁大娘說完,林菱和上官曦哈哈大笑。


    “你們笑個啥?”


    “大娘,依我看啊,您真是想多了,要說今夏在其它地方受些委屈還有可能,在陸大人那裏,那可是捧著怕碎了,含著怕化了,”


    袁大娘和林菱從楊家出來時,天已漸暗。遠遠地看見有兩個人影在棗樹下立著,袁大娘揉了揉眼睛,探了身子仔細看,“菱兒,我怎麽瞧著那兩人像是咱們家今夏和陸繹呢,”


    林菱早已認了出來,卻笑了笑道,“大姐,您認錯了吧?您都定了規矩,他們還敢破壞?”說罷“咳咳”了兩聲。


    “怎麽還咳上了?你也受了風寒了?”袁大娘伸手去探林菱的腦門。


    “沒事,大姐,可能剛剛說話時吸了一口風,嗆住了,”林菱趁機向前瞧了一眼,見那兩人影已消失不見。


    袁大娘帶著疑惑,一進屋便問,“閨女,啥時候回來的?”


    “嗯~~~有一會兒了,”


    袁大娘繞著袁今夏看了一圈,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眼花了?不能啊,就是這身衣服,準沒錯,”


    “怎麽了,娘?”


    袁大娘回身拎起笤帚,假裝生氣地道,“丫頭,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陸繹送你回來的?”


    袁今夏一瞧這架勢,立刻躲在林菱身後,“姨,娘是怎麽了?”一邊在林菱耳邊小聲笑道,“剛才多謝姨,嘻嘻,”


    林菱寵溺地瞪了一眼袁今夏,轉身對袁大娘勸道,“大姐,夏兒是個捕快,每日裏巡街也好,辦案也罷,他們就算見了,也沒辦法不是?”


    “可,可這,這是曆來的規矩,成親前見麵可是不吉利,”


    袁今夏從林菱身後繞出來,一伸手將袁大娘摟住,撒嬌道,“娘,您說的我都記在心裏了,可我與大人不同,我們早就相識,常在一起辦案,比之那些隻有在洞房夜才能第一眼見到自己夫君的女子又不同,”


    袁大娘嗔道,“沒羞沒臊,還沒嫁呢,就夫君夫君的,”


    “好了,娘,我向您保證,成親前三日,我們保證不見麵,還有,您放心,您擔心的都不會發生,”


    一番話倒是將袁大娘說紅臉了,她確實是擔心兩人逾越了禮數,擔心閨女嫁了過去後因此受人白眼,便嗔道,“你知道就好,”


    陸繹要成親的消息不脛而走,朝中官員議論紛紛。


    “聽說陸都指揮使要成親了?”


    “是啊,聽說他那未來的夫人隻是市井人家的普通女子,皇上已破例允準了,”


    “沒想到陸繹竟是這般眼光,”


    “想必那女子生得好,這麽一看,陸繹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竟不顧自己的前途了,”


    “這倒也好,她沒有倚仗,陸繹便少了許多家族支持,咱們的日子也能輕快些,”


    官員們自是十分忌憚錦衣衛,很多人便想趁此巴結陸繹。


    陸繹還未走到府門口,岑福便迎了上來,“大人,您可回來了,”


    “怎麽了?”


    岑福回頭看了一眼,“大人,朝裏的大臣們聽說大人要成親了,都陸續送來了賀禮,”


    陸繹眉頭一皺,抬眼看了看府門,抬著擔子的,捧著賀禮的,進進出出,當真是熱鬧之極。


    “大人,怎麽辦?”


    “告訴忠伯一一記好,明日便原數送還,並送上謝函一封,”


    “可是大人,這說不定每日裏都有來的,”


    “今日送的,明日送還,明日送的,後日送還,任何人若私自收下,便驅除府門,”


    “是,卑職明白了,一會兒便告知忠伯,”


    陸繹說罷負著手轉身就走。


    “大人,您要去哪裏?”


    “回府啊,”


    “這……”岑福指了指府門,“大人的意思是……”


    “走後門,”


    岑福無奈地撓了撓頭,緊跟幾步,笑道,“大人,府裏的後門還是小時候淘氣時常走的,長大以後還未曾走過呢,”


    陸繹也不回頭,笑道,“你剛來的時候,膽子那麽小,沒想到熟悉了之後,倒是淘氣得很,我們常常從後門溜出去,害得娘到處找我們,爹便命人將後門鎖了,”


    “然後我們便從狗洞鑽進鑽出,老大人便又命人將洞口封了,那日我們便可憐巴巴地站在府門口,一身髒兮兮的,”


    陸繹扭頭瞪了岑福一眼,“還不是你,非得要抓什麽青蛙,”


    岑福撓著頭笑。陸繹眼前卻不停地晃動著袁今夏的身影,“李旦案時,她為了破案,鑽洞進去找金條,那小小的身影拱來拱去的,屬實可笑之極,周顯已案時,她又如法炮製,被自己一腳踢了進洞,”陸繹想到此,唇角的笑意便漾了開來。


    兩人進了府後,陸繹便去了書房,岑福則去交待忠伯一應事宜,自也要對前來的官員一一應酬一番。


    陸繹手裏拿著書,想的卻是剛剛與今夏在一起時說的話。


    夜空中已出現了幾顆星鬥,一閃一閃地。袁今夏便指著天空,隨口說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


    陸繹笑著看向袁今夏,“怎的突然想起來吟詩誦句了?”


    “大人,您笑什麽?”


    “我可是記得,你最不喜這些,”


    袁今夏想也不想便說道,“原來是不喜的,可我也並非一無是處,這些時日我可是在用功讀書呢,”


    “讀書?”陸繹有些詫異,不敢置信地眼神。


    “我就不能讀書的麽?大人幹嘛這樣看著我?莫不是又在心裏笑話我?”


    陸繹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側頭戲謔地瞧著小丫頭。


    袁今夏認真地說道,“大人,我是想,您每日裏忙於公務,那等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兒,我這個做娘親的總不能一無是處吧?我自是要做個好娘親的,”


    陸繹見小丫頭嬌憨可愛,這閨房之話竟然就這樣對自己說了,心裏自是極為開心,嘴上卻調侃道,“你都想得那麽遠了,一定是急著要嫁我了?”


    袁今夏倒是大方起來了,“大人若是覺得不妥,那我不嫁就是了,”


    陸繹伸手輕輕捏了袁今夏的臉,笑道,“再提這兩個字,便這樣懲罰與你,”


    突然聽得“咳咳”兩聲,陸繹扭頭看到袁大娘和林菱,低聲道,“壞了,今夏,被嶽母撞到了,”


    “大人,還說什麽?還不快跑?”說著一推陸繹,自己返身就往自家院子裏跑,陸繹則是一個縱躍,瞬間消失了。


    陸繹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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