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當口,客棧掌櫃和夥計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他們望著滿地狼藉的破損桌椅板凳,臉上滿是無奈與愁苦的神情。洛青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們這般模樣,內心不禁湧起了一絲愧疚之意。於是,他抬腳向前,徑直走到掌櫃跟前說道:“掌櫃的,這裏所有的損失,皆由我一人來承擔。”言罷,他便將手伸進懷中摸索起來,然而,一番探尋之後,卻驚覺自己竟是身無分文。尷尬的情緒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他隻得無奈且無助地將目光轉向劉茜、周雨彤和雲中雪等人。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如今已然是一貧如洗。


    雲中雪瞧著洛青那副起初趾高氣揚,此刻卻尷尬窘迫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現。她動作輕柔地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姿態優雅地遞向掌櫃,並輕聲細語道:“這些錢算作是賠償你們的損失,若有多餘的部分,就當作是我們在貴店住宿和用餐的費用吧!”


    客棧掌櫃趕忙伸出雙手,顫抖著接過銀票,其眼中刹那間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但這抹神色很快便被滿臉的笑容所遮掩。他興奮不已,連連彎腰道謝,嘴裏不停地向洛青等人表達著新年的美好祝福之意。這筆從天而降的意外之財,毫無疑問讓他欣喜若狂,心情也瞬間變得格外舒暢。


    洛青的目光先是落在桌上的那壇酒上,緊接著又轉向客棧掌櫃說道:“再來一桌豐盛的酒菜,我要與王前輩好好地喝上一場!”他的眼神中滿是期待的光芒,同時還偷偷地瞥向劉茜、雲中雪和周雨彤三人,那模樣似乎是在征求她們的意見。


    劉茜今日的心情尤為愉悅,見此情景,她極為大方地說道:“準了,今日本公主心情甚好,你們盡可盡情暢飲!”


    洛青、王九樓、戚路柯和刑飛聽到這話,眼中頓時綻放出興奮的光芒。而客棧掌櫃作為一個精明至極的商人,瞬間便領悟到了其中潛藏的商機,連忙應聲道:“諸位客官,請稍等片刻,美味佳肴馬上就為諸位呈上!”


    幾名夥計即刻開始收拾,沒過多久,一桌豐盛的酒菜便被端了上來。王九樓這時聽到洛青一直稱呼自己為前輩,心裏感到有些不自在,堅持讓洛青喊自己王大哥才肯入座。洛青無奈,隻好依言喊其王大哥,兩人就此結為了忘年之交。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王九樓打開了話匣子。原來,四十多年前,王九樓在二十九歲之時,就已然達到了武道巔峰境界。那時的他少年得誌,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師妹於驚鴻喜結連理,二人攜手並肩,一同闖蕩江湖。有一年,他聽聞大食國密蘭寺的波勳禪師武藝超凡,便欲前往挑戰。他的師妹勸說,大食國密蘭寺相隔將近三萬裏,路途實在太過遙遠,還是放棄為好。然而,王九樓執意前行,於驚鴻苦勸不住,隻好任由王九樓獨自前往。結果,王九樓這一去便是兩年多未歸。恰在此時,漠北的雪花神劍山莊少公子江天放,在遊曆途中邂逅了於驚鴻。江天放見於驚鴻生得沉魚落雁,身材婀娜有致,當即一見傾心,展開了瘋狂的追求。起初,於驚鴻並不應允,可是王九樓遲遲不歸,於驚鴻內心空虛,最終順從了江天放。兩人在一起數月之後,於驚鴻便懷上了江天放的孩子,隨後她便嫁給了江天放。等到王九樓歸來之時,於驚鴻已然跟著江天方回到了漠北。


    王九樓怒不可遏,萬分氣憤之下,直奔漠北,找到了雪花神劍山莊。怎料,於驚鴻生下江天方的孩子都已有一歲多了。王九樓氣不過,要和江天方比武決鬥。豈料,江天方的雪花飛雲劍訣竟然絲毫不遜色於他的醉拳和以彼之道還治其身兩大絕學,最終王九樓落得大敗而歸。從此,他意誌消沉,渾渾噩噩,四處遊蕩。不過,近四十年來,他醉心於醉拳,已然達到了宗師境界。就在去年,初窺武道玄者境界,然而,說起來他就連武道玄者境界的門檻都還尚未踏入,直至前些日子遇到了洛青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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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王九樓講完這些之後,淚水猶如決堤之水,奔湧而下。多年以來,一直壓抑在他胸中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得以釋放。他突然感到渾身無比輕鬆,不禁感慨,人生最為艱難的並非是提得起,而是放不下。王九樓的這份執念,竟困惑了他將近四十年。這四十年中,最美好的光陰就這樣在渾渾噩噩裏消逝。如今,當他吐出這口積壓已久的悶氣,再回頭審視,才發覺自己當年實在是愚不可及,做事過於執拗,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此次遇到洛青,就如同久旱的大地迎來了甘霖,他一下子將內心的聲音吐露出來,心中積攢多年的怨念也全部得以釋放,整個人仿佛獲得了新生,徹底解脫了。


    洛青也不禁感慨萬千:“王大哥能夠如此通透,實在是可喜可賀。人生最為寶貴的,就是好好地活在當下。以王大哥現今的實力,不知是多少人一輩子都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千萬不要將那些得不到的視為最為珍貴之物,否則,會因此而弄丟身邊真正寶貴的東西。您瞧瞧自己,四十年的大好時光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如今想來,難道不是太過可惜了嗎!”


    王九樓聽到這裏,仿若在他鄉遇到了故知,有一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加之酒也喝得有些過量,一下子仿佛得到了名師的指點,瞬間豁然開朗。他竟然一下子跪在了洛青麵前,說道:“我王九樓今日受教了,今日願拜洛大俠為師!”


    他這一開口,眾人震驚的神情,絲毫不亞於當初洛青製服耶律青河時的樣子。一個個猶如木雕泥塑一般,遲遲沒有反應過來。起初的時候,洛青稱呼王九樓為前輩,接著又改口喊王大哥,而現在王九樓竟然要拜洛青為師。大家的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洛青最先反應過來,趕忙一把扶住王九樓道:“王大哥,您這是何意啊,真是折煞我了!”


    王九樓卻不為所動,認真地說道:“我絕非是因為酒喝多了而胡言亂語。在武道一途,不能按照年齡來論資排輩,達者為師。洛大俠您無論是在武道的造詣上,還是這份寬廣豁達的胸懷,都令王九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能夠有幸遇到洛大俠,定是上天對我的垂憐。還好遇到了您,要不然我這一生都難以走出這一困境。所以,弟子王九樓誠心拜師,絕無半點二心。倘若洛大俠看不起弟子,弟子寧可跪到海枯石爛,也絕不後悔!”


    王九樓一臉的赤誠,這一番話更是說得鏗鏘有力,表情無比堅決剛毅。洛青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這時,周雨彤突然起身說道:“王九樓,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我就替洛大哥做主收下你了。但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日後你不得做出任何欺師滅祖之事。如果日後但凡讓我們知曉你仗勢欺人、為非作歹,輕則將你逐出師門,重則取你性命,你可清楚?”周雨彤這番雷厲風行的話語,再次讓眾人震驚得呆若木雞。


    王九樓聽到這裏,不禁大喜過望,鄭重其事地找來茶水杯遞給洛青,跪在洛青麵前,砰砰砰磕頭如同搗蒜一般,說道:“師傅請喝茶,請受徒兒王九樓參拜!”


    王九樓給洛青磕完頭之後,又走到七女麵前,一個接一個地輪流磕頭道:“師娘請喝茶,請受徒兒參拜!”七人中,除了周雨彤泰然自若之外,其餘六人雖然感到渾身不自在,但還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王九樓的跪拜。至此,師徒關係正式確定了下來。


    刑飛和戚路柯在一旁看得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王九樓如今都八十多歲了,居然拜洛青為師,著實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不過,兩人仔細思量,能夠拜入武道玄者境界的高人門下,那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以後就算是見到了皇帝,也可以不必理會。其中的好處簡直數不勝數,日後經過洛青的指點,踏入武道玄者境界也並非沒有可能。如果真能如此,就算是用一個皇帝來交換,他們也斷然不會答應。想到這裏,兩人看向王九樓的神態頓時變得羨慕不已,並且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有空也要拜洛青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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