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大廳在七樓。踏著台階,賈丹的腦子飛速旋轉著。他想的不是誰竟會膽大妄為,殺死江子明,而是把印象中的碎片,組成一個完整形象,還江子明本來麵目。


    江子明曾揚言,在鬆江還沒人敢算計他。所以,他自己開車,從不用保鏢,連那個貼身秘書馬陽也時常被他冷落。雖然身價數以億計,依然是二十幾年前魚販子似的生活方式。他做事又絕又狠,目中無人,欺男霸女,傷人無數。不過,這些年來,他也安然無事。


    江子明這幾個字絕不是簡單隨意的組合,而是一個褒貶不一,美醜難分,善惡交織的混合體。他的確開創了鬆江個體經營的曆史,為眾多在市場經濟上的探路者做出了大膽嚐試。然而對他這個警察來說,用冤家路窄來形容他和江子明的關係雖不十分確切,但他們過去有過的兩次較量,都以他賈丹的失敗宣告結束。為此,他這個從警多年的漢子,至今還耿耿於懷。


    十八年前,賈丹剛到福民路派出所工作,就遇見了個體跑客運的江子明。


    那天下午,他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女人哽咽著說,半個小時前,她在一輛開往外縣的小客上被車主汙辱了。那是開往一個偏僻小鎮的長途客車。這條線路是市裏公共交通徹底改革後,第一條向社會出賣的長途公共交通線路,車主的名字還上了日報的頭條新聞。讓賈丹驚訝的是,一個剛剛運營的客運汽車車主,竟膽大包天,公然汙辱猥褻女乘客。他立刻帶領兩名警察到了那個小鎮,找到了叫丁藝的女人。


    丁藝是紡織廠的女工,長得頗有姿色。當賈丹找到丁藝,向她取證,然後馬上抓人時,丁藝竟然矢口否認。賈丹大惑不解,耐心地說:“你就叫丁藝是吧,剛才明明是你報的案,你說你在車上被車主汙辱了。我們是按照你剛才說的住址找到你的。這不會有錯的。”


    “不不,反正不是我。”丁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可就是不承認是她報的案。


    賈丹升起對她深深的同情,說:“你是不是害怕這些惡人報複你?你不用害怕,好人不應該怕惡人。你盡管說,我們不會放過那個壞家夥的。”


    丁藝的態度越來越強硬起來:“你們也許搞錯了。我怎麽也沒怎麽。你們回去吧。”


    賈丹壓製著心頭的氣憤,說:“你以為你可以任人汙辱,我們也是可以隨便叫人玩弄的嗎?你打給我的電話我可是有錄音的,我可以讓你去聽聽?”


    丁藝俊俏的臉上浮出了笑容,她倒是顯得無所謂了,悠然地說:“哦,是這樣,我剛才有些小題大做了。其實他就是說了幾句難聽的話,我有些看他不順眼。你們做警察的,總不能有人說了幾句難聽的話,就把人家抓起來吧?”


    看著女人那有些輕薄和故做神秘的麵孔,賈丹明白了。這個女人變卦了。他冷笑一聲,覺得說什麽都已經多餘,憤恨地走出這裏。可他真的心有不甘。


    從另一個角度講,發生這樣的事又默默承受下來,也不能全怪女人。受到汙辱的女人有誰願意丟那個醜?她們往往打碎牙往肚子裏咽,默默承受著羞辱。


    也活該認識江子明,在他回去的路上,正巧遇上江子明的客車停在路邊。他上了車。一個肥胖的男人煽著扇子聽著鄧麗君。


    他看了看行車執照:“你叫江子明?”


    “你是幹什麽的?”


    “我們是福民路派出所的。”


    “好像我這裏不歸你們管吧。”


    賈丹一眼就發現,這個江子明不同尋常,那雙眼睛一閃一閃的,十分狡猾。


    “你剛才做什麽了?”


    “剛才開車,停車,抽煙,拉屎,放屁,就差車上有個女人好睡上一覺。怎麽了?我幹什麽都應該向你匯報嗎?如果需要,我一定向你警察大人天天匯報。”


    賈丹冷冷地瞅著他:“你剛才對一個叫丁藝的女人怎麽樣了?”


    “丁藝?啊,就是剛才坐我車的那個女人?她是我相好的。我明白了。這個女人真他媽的該死,就欠多收拾她幾次。可是,我們怎麽樣是我們的事情,這個誰也管不著吧。難道我們每個公民想要幹點那方麵的事,都需要你們批準,向你們匯報嗎?”


    賈丹這才明白,江子明是看事情不好,用錢把丁藝收買了。本來是一件猥褻甚至是強奸案,就變成男女之間的自願行為。他與其被女人耍了,不如說是被江子明玩了一把。


    社會巨變,人世滄桑。十幾年後又見到江子明,已不是跑線小客的車主,而是堂堂長途運輸公司的大老板了,有幾十輛客車,幾百號雇員。在這個城市,江子明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


    賈丹第二次見到他,是和一起命案有關。江子明的客車到了大嶺鄉,有半小時等客時間。司機計軍來到路邊的西瓜地,找人沒找到,摘了個西瓜,用拳頭砸碎就啃起來,看瓜地的老頭突然跑過來,瞪著血紅的眼睛,拎著殺西瓜用的長把尖刀,張牙舞爪,像要拚命。計軍反複說,剛才找你沒找到,這怪不得我。我不白吃你的瓜,這瓜多少錢,我給你。那老頭不聽解釋,大聲喊人,要訛他一把。眼看援軍就要來到,計軍怕挨打,罵道,你他媽再喊,我一分錢也不給你。說著就要走。老頭繼續罵,伸手拉他衣服袖子。計軍朝老頭當胸踢了一腳,扔了西瓜,開車走了。一個小時後,下輛車來到大嶺鄉,才知出事了,計軍那一腳竟把老頭踢死了。


    大嶺鄉的治安屬江北新區公安分局管轄。賈丹此時已是分局副局長兼刑警隊隊長。他立刻來到長途客運公司抓捕計軍。計軍已經逃掉。經調查後得知,計軍在出事後來過江子明辦公室,此後就不見了。


    賈丹找到江子明,江子明竟玩著電子遊戲。賈丹感到,江子明在裝摸作樣。


    “找我有什麽事?”江子明早把他忘記了。


    “計軍是你的司機吧。”


    “是啊。他怎麽了?”


    “他怎麽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正在出車。不會是出車禍了吧?”江子明立刻要打電話。“哦,看我多蠢,出了車禍不應該你們來是吧。那他怎麽了?他打架了?這小子就願動手動腳的。把人打壞了?你們等著,我叫人把他找回來。”


    “你真的不知道他幹什麽了嗎?”賈丹冷峻地看著他,想發現什麽破綻。


    “如果你們不說,我可以找別人問問。”說著,他煞有介事地撥了電話。


    賈丹看出對方的虛偽,一字一頓地說:“既然你真的不知道,那你就聽好了,計軍踢死了看瓜地的老頭,我是來正式逮捕他的。如果你有包庇窩藏隱匿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我就會把你送進監獄的。”


    江子明冷冷一笑,說:“如果我把你的話當做玩笑來聽,我就不會介意。假如我稍一當真,我就去告你。你在威脅我,還在恐嚇我,還有,是不是有點誣陷的意思呀?當然,我不會跟你計較的。咱們說正經事。你剛才說的是真的?走,我帶你去抓他。這小子,就應該教訓教訓他。”他真的站起身要帶他去抓人似的。


    賈丹冷峻地看著江子明:“不用我說吧,計軍受到什麽人的暗示,還給他一筆錢,跑掉了。”


    “啊,有這事?那公安部門就應該通緝他。如果這樣,我就無能為力了。”


    賈丹看著江子明那一臉認真的樣子。這真是個做戲高手,你不佩服都不行。他建議通過法律程序傳訊江子明。他斷定,計軍是受到江子明的指使得筆錢後逃逸了。誰料,還沒等對江子明怎麽樣,他和分局局長一起遭到市有關領導的批評,江子明先把他告了。


    “你們本身是公安幹部,可你們是不是在做沒有法律依據的事?你們憑什麽要傳訊江子明?他的員工打死了人跟他有什麽關係?他至多負對員工教育不到位的責任。凶手應該抓,但不能隨便懷疑人。你們知道江子明是什麽人嗎?他不僅是成績卓越的民營企業家,他還是私企業主的榜樣,抓起他來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你們知道嗎?”


    他無能為力,又感到悲傷。一個看瓜地的老頭就這麽死了。


    從那以後他就在暗中關注著江子明,賈丹相信,一個創造了財富神話的人,同時一定也為自己挖下了陷阱。如今,有人真的殺死了他。


    他感到好笑而又無可奈何的是,他還要盡職盡責地捉拿殺了他的凶手。


    誰能促心積慮地殺他呢?


    案件分析會在一個寬敞的包房裏舉行。富晨西剛到鬆江工作,對情況不是很熟,出現這樣重大的案子,頓時感到壓力巨大。幾分鍾前,在北京開會的市委書記打來電話,顯然在壓製著強烈的不滿,質問他說,鬆江的社會治安怎麽壞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誰殺了江子明和遲娟,你這個新來的局長一定要親自坐鎮,全力以赴破案,給鬆江的百姓一個交代,也讓他們這些當領導的寬一寬心。


    雖然空調開到了最大檔,可還是悶熱異常。賈丹心想,在這樣的環境開這樣嚴肅的會議,過去沒有,以後也怕是絕不會再有。這個江子明,死的都是這樣不同尋常。


    富晨西先說:“這個江子明是個怎樣的人物,賈丹,你是不是了解一些?”


    賈丹淡淡地一笑,說:“富局長,我可以肯定地說,在鬆江,可以不知道市委書記是誰,可以不知道市長是誰,卻幾乎沒有不知道他江子明的大名的,他的能耐就是賺錢和搞女人,他不僅是男人的榜樣,許多女人也對他感興趣。他從不隱諱自己的曆史,他拚命賺錢,痛快玩樂的人生信條,幾乎是現代人崇奉的真理。早在他還是個養路工人時,他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掙多多的錢和玩多多的女人。”


    “一個人如果立下這樣的誌向,那可是誰也擋不住了。”


    賈丹鄭重地說:“所以說,江子明實在有他了不起的地方。三十年前,他還是個養路工人,養路工段有個大水庫,養著十幾種淡水魚。生產隊員把那些活蹦亂跳的大魚打上來給省裏甚至是北京有身份的人吃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連個魚味都聞不著。可他發現,許多人也在偷偷地釣魚!他到養路工段的第二年,就從釣魚人手裏買下來,下班後拿到市裏賣。那時還沒有市場,賣東西還是件丟人的事。可他不怕丟人,蹲在馬路邊上,邊吆喝著邊數錢,每天下班都能掙上十好幾塊,比工資多多了。他的命運徹底改變,還是緣於一個叫孫小華的女人。”


    賈丹繼續說:“孫小華的爸爸是個釣魚高手,有一次他去孫家收魚,孫小華自己在家。江子明總是趁這個機會,和那些隨便些的姑娘發生性關係。完事之後,江子明給她買了一件的確良上衣。事情就出在江子明給她買了衣服和紗巾不再理她了以後。她又來找他了。她上去就給他一個耳光,說:‘你以為我就讓你一件破衣服打發了?我讓你跟我結婚,不然就給我一千塊錢。不給就說你強奸我。’他這才真正的明白,他是被沾上了。他也不是能讓誰嚇唬住的:‘你隨便,說我強奸就他媽強奸,一千塊錢就是沒有,我賣了這麽長時間魚也沒掙上一千塊錢’。孫小華真把他告到了單位。單位所有的人早就看他不順眼,正好借這個機會把他處理了。他買下一輛快要報廢的大客車,看中市裏通往旅遊區的長途線路,第一個幹上了個體的客運買賣。據說孫小華和江子明那次就有個孩子。她後來又找到江子明,可江子明那時並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始終由孫小華一個人撫養。”


    “這個孩子現在也該三十來歲了吧。”


    “是的。江子明正式娶了三個老婆,每個老婆都是鬆江有名的美女。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他第一個妻子何廣萍,卻一定記得許多年前大世界舞廳那場大火。這女人自打家裏有了錢,就整天跳舞打麻將,那時剛剛興起電子遊戲,有一天,江天對江子明說:‘我要是嘴裏也能噴火就好了。’江子明看著兒子,不解地問:‘你要噴火幹什麽?’小江天說:‘那樣我就想燒什麽地方,就燒什麽地方,讓那個地方片瓦不存。’‘你怎麽這樣想?’江子明嚇了一跳後奇怪地問。江天沉悶了好長時間才冒出一句:‘你一出門,就有人來找媽媽,我恨死了。’江子明問:‘你知道他們去哪裏嗎?’江天說:‘他們去跳舞,就是這麽摟在一起,還要喝酒,那個男人就這麽摟著她。’江天站起來,在屋裏的地板上,學著男女跳舞和醉酒後親熱的樣子。江子明神色黯然說:‘好兒子,就當咱們沒看見。’


    “那個日子江子明終生難忘。他去洽談一條新的線路,有人打來電話告訴他,大世界舞廳著火了,燒死了不少人。誰都知道他老婆是出了名的舞迷。半小時後,來到大世界舞廳。路口已經被封鎖,火災留下六十多俱屍體。那個晚上,何廣萍沒有回來,讓他坐立不安的是,江天也沒有回來。火災後的第三天,報上刊登消息。據幸存者說,在跳舞時,突然竄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抱著一個女人的大腿喊:‘媽媽回家吧,媽媽回家吧。’女人踢了孩子一腳,孩子哭著離開了。有人又看到那孩子去了樓上,那裏是裝化學用品的倉庫。專家調查後公布,著火點的確就是那間化學用品倉庫,有人故意所為,這種化學品,沒有明火是不會自燃的。清理現場時,在倉庫不遠的地方,有個男孩子被燒成焦碳般的遺骸。江子明把那俱孩子的屍體領了回來,買個公墓安葬了。據說那墓碑上什麽字也沒有刻,他在墳墓邊坐了整整一天。”


    賈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大家想不到他對江子明這樣熟悉,卻不知他和江子明有過兩次短兵相接的曆史。富晨西看著賈丹說:“聽說他後來又和一個唱京戲的女人在一起過了幾年?這女人沒給他留下個兒子?”


    賈丹說:“第一次婚姻就這樣結束了,整整三年沒人看他笑過。為了不讓自己過於孤獨寂寞,他就喜歡到處湊熱鬧,成了許多活動的讚助商,在一次活動中,認識了一個叫羅亞晨的京劇演員。那次是建市六十周年慶典,羅亞晨唱了一出蘇三起解,掌聲寥寥。江子明從不喜歡聽什麽京戲。演出結束後,江子明溜到臨時搭成的後台吸煙,看到那唱京劇的女演員靠在一根柱子旁擦了下眼角。他走了過去,可那女演員一扭身走了。他找到經紀人問了這演員的名字,唱一段能得多少報酬,那人說,一個唱京劇的,又不怎麽受歡迎,也就一二百塊,比那些唱歌跳舞的姑娘小子少多了。江子明多少也知道,要論藝術功底,那些隻會唱些通俗歌曲的姑娘小子,是無法和京劇演員相提並論的。於是對經紀人說:‘我很喜歡她唱的京劇段子,這樣吧,你再給她補上一千塊,這筆錢我出,以後有事我還支持你。’過了一會兒,女人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向他點點頭,走進漆黑的夜裏。


    “國慶節晚會上,他履行了自己的諾言,羅亞晨又有了上場機會。這是個單身女人,丈夫是個有名的藝術家,但短命早亡。京劇演員有個兒子在國外學音樂,需要大筆的資金。她決定嫁給這個鬆江有名的個體商人。她也知道江子明身上的惡習。但這並沒有影響她的選擇。她和他談得十分清楚,她要自己住一個房間;她不想做的時候絕對不能強迫她。江子明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可還是答應了她。一連幾年,京劇演員恪受著她製定的原則絕不改變,到後來竟然不讓江子明走進她的房間。江子明還沒等想出辦法打發這個女人出門,京劇演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幽幽地看著他說:‘這幾年來真的謝謝你了。博一被英國的一家演出團聘用了。所以,我也要走了。沒有你那幾十萬,我們娘倆就不會有今天’。”


    富晨西說:“據說他現在的老婆是鬆江有名的美女?”


    賈丹淡淡一笑說:“是的。她叫徐豔秋。”


    杜思成醒來時,欒軍還在沙發上酣睡。他悄悄地爬起來。走出欒軍家,來到路邊上的一個小吃攤等著石豔春。


    石豔春正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中,接到杜思成的電話,立刻來了精神,很快就來到杜思成麵前。兩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談著昨天分手後發生的事情。杜思成告訴她,在二道村口的一個山頭上,整天坐著一個等兒子回來的老人。也許他把什麽都看到了。石豔春表示出極大的熱情。如果老曾頭對警察心存抵觸,也許自己還真的能派上用場。


    車子下了高速,進入二道村狹長的地帶,杜思成往公路的兩側看了看。距離公路左側的幾十米以外,果然有座孤零零的山頭,麵對公路的方向非常陡峭,猶如刀削一般。這就難免讓人產生錯覺,不會有人登此絕壁。讓人難以置信的是,西側竟然是非常平緩的山坡,從這裏上山非常容易。如果坐在山頭向遠處眺望,方圓十幾公裏的地方都會盡收眼底。如果山上坐著幾個人,從下麵是根本不會發現的。


    “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石豔春說完便開始登山。繞到山坡的西邊,沿著一條小路登到山頂,四下裏看了看,山坡上並沒有那個老曾頭,也沒見到一隻羊,甚至連一個生物都沒有。馬上下了山,神情困惑地說,“山上並沒有什麽老曾頭啊。是不是賈丹搞錯了?”


    杜思成也感到奇怪,說:“可賈丹卻說這個老頭天天坐在山頂上。他已經見過他兩次了。”


    “也許他今天沒出來?我們到村子裏看看吧。”


    走進村子時,遇見一個放羊的女人,石豔春上前問老曾頭的家住在哪裏,他們得到了回答後,就向老曾頭的家走去。


    炕上躺著個老人,想必就是老曾頭了。老頭竟然一動不動。杜思成馬上意識到了什麽,回頭向石豔春叫了聲不好,石豔春也立刻奔進了屋子。杜思成惟恐老人一命嗚呼,他的期待就要成為泡影,驚駭地看著石豔春:“這老人怎麽了?別是死了吧?”


    石豔春把臉挨到老人的鼻子上,摸了摸他的心髒,說:“他沒死,可他喘出的氣息都燙人。他一定是在發燒。”杜思成摸了一下,的確在發熱。石豔春說:“他沒事兒的,可能是燒暈了,我們現在就送他去醫院。”


    兩人用力地抬起了老人。老頭挺了挺身子還要拒絕,沒了力氣,隻能聽憑擺布,眼睛向杜思成翻了翻,是那種惡狠狠的光芒,接著又昏睡了過去。


    把老曾頭送到醫院,護士打上針,藥液一滴滴注入血管裏。半個小時後,老人的臉明顯有了血色,氣息也均勻多了。石豔春又在食堂買了碗稀飯喂了幾口。老人終於睜開眼睛,置身在病房,眼前又是陌生人,竟然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老人轉了轉身,又看了看他們倆,似乎在尋找著什麽,石豔春突然明白了,來到老頭的身邊問:“你是不是想和我們說什麽?”


    “我知道你們……你們是幹什麽的。那天,這個小子在那個死了的女人跟前還哭來著。”


    杜思成一驚。連這個都知道?這說明遲娟被殺時的情景,老人都是看在眼裏的。一陣興奮襲上兩人的心頭。石豔春的眼睛裏透出著神采,問:“啊!老大爺,你可真是太好了。這麽說,那天我們的朋友被殺的場麵你一定都看見了?”


    “我也就瞄了一眼,也沒太看清楚。跟我又沒什麽關係。我等的是我兒子。你們知道嗎,我等的是我兒子。”老頭像是突然來了氣,眼睛亮了一下,又倏地黯了下來。


    “我們知道,你天天坐在山上,是為了等你兒子。你一定會等到他的。”石豔春趕緊討好地說。


    突然,老人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臉漲得通。石豔春立刻給老人捶了捶後背,過了會兒,老人安靜了下來。


    “大爺,你的身體也該好好看看了。你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嗎?”


    “你們也不會把我當做什麽親人。你們就有個好嘴。那年我兒子讓警察弄走的時候,我拚命地攔著,那人說了幾車的好話,說以後有事找他們警察,可一個個都他媽的……咳,除了兒子誰還行啊?你們走吧,我一個人回得去。”老人十分厭煩地閉上了眼睛。


    石豔春笑了笑說:“那你先睡一覺?”老人歎息一聲,石豔春發現了老人的矛盾心理,立刻問:“大爺,我知道你是好老頭,可有許多事也是我這樣的人管不了的。我不能答應你什麽,但我現在真誠地希望你能幫我。既然你能看到他們來到了二道村殺了人,那一定是在天還沒有黑下來的時候,是這樣吧。”


    “天黑我還能看個屁。我又不能在山上睡覺。快吃飯了,我正要下山,就看到一輛出租車開過來。”


    “是紅色的出租車嗎?”石豔春連忙問一句。


    “是不是出租車我還不知道!就是那種紅色的出租車。過去上市裏看我兒子我還坐過那種車呢。”老頭生著氣說。


    石豔春連忙笑著說:“那你一定看不錯。”


    “那個男的看不出來是多大年紀,那個姑娘看起來比你還小,她在那個女的身上用刀子紮巴了挺多下,好像還沒死,那小夥子使勁紮了兩下,那女的就不動了。他們就把她拖到裏麵的草地扔掉了。”


    “他們都長的什麽樣子,您看的清楚嗎?”


    “那個男人好像挺瘦的。別的沒看清。”


    “大爺,如果我們拿出一張相片什麽的,你能認出來嗎?”


    老頭想了一下說:“那個男的我看的倒清楚,差不多吧。”


    杜思成一陣激動。如果能有凶手的圖象,那就解決大問題了。石豔春向他擠了下眼睛,立刻到醫院找了個認識的朋友,借了一台電腦,嫻熟地繪製了幾幅電腦圖象。當她把繪製出的幾幅人物頭象放在老人的麵前時,老人在圖象上認真地看著,手指最後落在其中的一張圖象上時,杜思成不禁“啊”地叫了一聲,石豔春也禁不住上前興奮地擁抱著他。


    她的感覺果然沒錯,這幅經過老曾頭辨認的圖象,一定會給他們帶來新的轉機。


    “怎麽樣?”石豔春自豪地笑著,又問,“還有沒有不太像的地方嗎?”老人說:“隻是臉型有些不一樣,那小夥子的臉型是這樣的。”石豔春就用筆勾勒了一下,老人說:“這回就差不多了。”


    石豔春高興得又要跳起來。杜思成突升要抱起她的衝動,但僅僅是笑了笑說:“真不知該怎樣地謝你。”


    “那就別說這樣的話。”


    打了針後,老人的身體明顯好了起來。醫生讓住院觀察幾天,老人撲騰一下坐起來說,他死了也不睡在這裏。杜思成和石豔春無奈,又叫了車,交了足夠的車錢,吩咐司機把老人一定送到地方。杜思成掏出二百塊錢塞在老頭的口袋裏,老頭依然沒說半句感謝的話。


    走出醫院,手機響了起來,來電話的居然是那天坐車時認識的出租車女司機安紫。安紫的聲音十分悅耳:“還記得我嗎?別怕,我知道你是忙人,我也不是沒事閑的,我要向你匯報一個重要情況。我此刻就在市中心廣場西側的路邊上。”


    杜思成一怔,問:“你有什麽重要情況?”


    “那還是昨天的下午,我發現一個十分可疑的年輕人,坐了我的車,我問了他幾句話,他很不高興的樣子,馬上就下去了。”


    杜思成一驚,馬上問:“他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嗎?”


    說到了正題,安紫說話快的像機槍連射:“他明明是出租車司機,可他愣說他不是。我明明是認識他的,可他偏偏說不認識我。他的其他情況也很像你說的那些條件。”


    杜思成看了看手中的畫像,馬上說:“你等著我,我讓你看個東西。我立刻就趕過去。”


    對石豔春交代了幾句話,立刻去和安紫見麵。看到杜思成走過來,安紫從車裏跨出來,一身青春的裝束,一臉興奮的笑容。


    “你讓我看什麽東西?”


    “就是這張圖。有人在殺人現場看到了嫌疑人。我們根據他的記憶繪製的。你看的那個人和他像不像?”


    “哦。”安紫看了看石豔春根據老曾頭的記憶繪製的圖象,突然驚叫一聲:“我見到的就是他哎,至少是非常的像。他就是哪個殺了你女朋友的……”


    安紫看他沒心情和她多聊,向他揮了一下手,車忽地一聲開走了。


    石豔春也告訴杜思成一個好消息,梁沛剛剛打來電話,他知道遲娟做最後的一筆生意,甚至最後一個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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